少當家的布置說完了,兩位鄭當家都想要跟秦虎換上一換,可大家心裏都明白,正麵穀口的那座連環陣,再加一個了望高台,也隻有秦虎這位少當家出馬,才是最有把握的!所以一番爭搶也就變成了稍顯囉嗦的叮囑。


    所有的活兒都派清了,老海叔出聲兒了,“虎子,你真當你海叔是來瞧熱鬧的?”


    這下秦虎為難了!“海叔,家裏幾大家子人,女人、孩子都少不得你!我一個在外麵拚命還沒事,要是你和順義叔出點事兒,那麻煩就大了!要不你和順義叔去清河城?”


    “嗯……你想的也不錯,可你忘了咱們以前在戰場上是咋拚命的了?清河城這邊……我正要跟你說說這個,你布置雖然周全,但這麽大的行動,會不會走漏風聲兒?怎麽說你們也還要防著官軍和警察。


    再說,清河城到太子河邊,到望村、雙嶺子,也需要及時聯絡,你把三泰給我,加上你順義叔,給俺們整三套官軍的打扮,三匹馬,明天午晌開始,俺們在清河城周邊遊動聯絡,給你們老石梁的行動聽風保駕。”


    周聚海話音落地,鄭貴堂、鄭文鬥、方奎以及一眾鄭字營的弟兄,“刷拉”一聲都站了起來,感謝的話不知道怎麽說,但雙拳都抱在胸前……


    大家分頭準備,林地裏一時間雜亂起來,一盆兒盆兒燙嘴熱心的白高粱米飯混著鹹蘿卜丁子也端了過來,營地裏隻剩下這一圈人還沒顧得上吃飯。滿臉歡喜的櫻子把崗尖的一小盆端給秦虎,搪瓷盆下還墊好了手巾,“餓了一天了,快吃吧!”


    秦虎拿起筷子,瞅瞅大家都在狼吞虎咽的趕飯,卻又放了下來,“櫻子,你把張老巧帶過來……”


    “你先吃,一會兒有他們的。”


    “去叫吧,貴叔他們那邊著急走,我還有些話要囑咐!”


    “嗯……”


    秦虎瞅瞅惶惶恐恐被帶過來的大個子,臉上嚴肅,語調上卻已緩和了太多,“燙著呢,你端穩了!”說著把飯盆塞了過去。


    看著手足無措的張老巧端穩了,秦虎示意他坐下吃飯,然後蹲在了他的身前:“老巧兄弟,你吃著飯,聽我囑咐兩句。


    一會兒你帶著我們幾個弟兄走一趟小黑坑,已後就跟著我做點兒事。將來……你要離開,我會給你一筆安家錢;如果你願意跟著隊伍幹,這些人都會是你的家人、兄弟,保你吃穿平安。


    我這個人其實非常簡單,對敵人,我很凶!對自己人,都當是我的親人。我要帶著弟兄們走正路!跟著我們,我保證你不會為今天的選擇後悔。”


    瞅著張老巧使勁地點頭,秦虎露出了笑臉,“老巧,你吃著,我也去盛一碗。”


    旁邊的櫻子早又端了過來,秦虎就在張老巧身旁坐下開始扒飯,兩人邊吃邊拉呱起來,開始還是一問一答的,這老巧還有些忐忑緊張,等飯吃完了,倆人已經像是睡在一個大炕頭兒上的弟兄了,還對換了衣裳……


    身邊一眾當家的、老兵頭,聽著…看著……都傻了!


    ……


    全隊向西,一路急趕到馬圈子,秦虎路上一刻也沒得歇,大車上跟狗子和巴子匆匆約定了幾個簡單的旗號,在一眾當家人的注視下,看他倆演示熟了,這才送大當家的騎兵小隊往北走了……


    午夜之前,鄭文鬥、鄭道興帶著攻擊後山石梁的二十個弟兄,方奎帶著石柱還有四個老兵,秦虎、老蔫、大午帶著家裏來的小幺、小地、拐子、侯明、黑子和水根,三組人馬押著俘虜已經趕到了清河城。


    被雪寒風中的小城,早在這沉沉冷寂中睡的實了。深夜再戰於此,勝利的天平已經完全傾斜,這讓秦虎顯得頗為興奮!路上的時候,這清河城的房居布置,地形道路都已交待清楚,此刻各司其令就把小城東、西、北三麵悄悄圍了,南邊是寬淌的清河,就算胡子警覺,能從南麵翻牆出去,也是要往東西兩頭逃竄……


    鄭文鬥和柱子守住了聚來好的東牆根,方奎和鄭道興守在了大門外,水根兒架著木拐也跟在了三當家方奎身邊。


    大午在牆下站穩一托,秦虎和老蔫就從他曾經住過的東叁號院子的東牆翻進了大車店,從裏麵先拿住迷迷糊糊的門房,打開了虛掩的大門。水根進來,拍拍門房的臉蛋子,一句話就問清了情況,幾個精悍的老兵蔫不悄兒地就湧進了東壹號院子……


    店掌櫃老梁和兩個胡子都被堵在了被窩裏,水根跟嚇懵了的梁兒叔簡單幾句交待後,上車帶隊就直接撲向了大望村。


    在清河城李財東家做炮手時,大望村那二十幾戶人家他是一清二楚的,那兩個遊動的胡子住在哪兒,也瞞不過他,這就是為啥周聚海把他拄著拐也給帶出來的原因了。


    也隻是一頓飯的工夫,秦虎幾個把大望村的兩個胡子及那戶鄉民都擒了回來,大車店門房裏已經坐上了小地和小幺。秦虎、鄭文鬥與三當家方奎把臂而別,各奔東、西去了……


    “老蔫,這樣連續奔波作戰,連口氣兒都喘不勻實,吃的消不?”


    “哈哈……有奔頭兒啊!駕……”


    “駕!駕……”


    秦虎、老蔫一路回奔,天亮之前,正麵突擊大隊要越過大八岔隱蔽待時【橫嶺子西邊那八道溝,老石梁的胡子叫大八岔】……


    時間過得真慢!櫻子側頭瞧瞧,一條雪窪子裏,靜靜地躺著一溜的弟兄,大家是睡也睡沒法睡,動又不敢動,等著又心焦!櫻子閉上眼睛,心裏又嘀咕起秦虎剛才的囑咐,“能沉下心來等,那也是一定要學的本領……”


    身邊的巴子和一個老兵手裏拿著兩枝鬆枝在反複比劃著旗號……


    林地更深處,盧成領著鍾義、張富已經騎在馬上溜了幾個來回,他們換了胡子的打扮,也要熟悉一下胡子的馬匹,盧成胯下那匹赤火騮,火炭兒般紅的身體,鬃梢兒卻雜著縷縷金黃,高壯神駿,穿林虎騎了好多年了,聽胡子老杜的說法,叉上這匹火騮子,那就是三爺……


    夜裏,秦虎前麵帶隊,老蔫後麵掃蹤,七十幾個弟兄已經悄悄越過了大八岔,從三道溝裏鑽過來,避開胡子通行的線路,在一片密林裏挨到了天光大亮。


    周聚海和李順義還是決定先跟了過來,現在與秦虎、老蔫幾個去前麵封路、警戒去了……


    “少當家回來了……”


    “少當家回來了……”


    雪地上,秦虎一個風騷的側滑落進了窪地,引起一片擾動,單腿跪地挺直了腰板,秦虎的聲音有點高:“弟兄們,檢查行裝武器!我們去拿下老石梁。”


    忽拉拉一長隊白色的身形瞬時一陣小小的歡騰。


    正午時刻,四人五騎越過了山豁子出現在那處山凹東麵的坡地上,下麵就是那處石屋。盧成胯下的赤火騮踏、踏、踏地在山坡上原地旋了幾圈兒,秦虎手指插進嘴裏發出一聲響亮的呼哨,他們在等穀地石屋處的通行信號……


    櫻子覺得心髒嘭…嘭…嘭地快跳出來了,忍不住還是出了聲兒,“海叔,他們…他們……這法子成不成啊?”


    “不用急,他們詐不開崗哨,我們就一起衝過去!現下,往南、往北的路都該是堵上了,仗打得順不順溜,這些胡子也翻不了天了!”周聚海輕聲叮囑,手裏擰上消聲器的小步槍瞄在了眼前。


    短短的幾十秒,包括盧成,鍾義、張富的胯下馬都感覺到身上新主人的緊張,腳下踢踢踏踏的在輕刨積雪……


    “放鬆放鬆!不用擔心!兩位當家的堵上了後門,咱這兒就是演砸了,我也不會給他們出槍的機會!這幾步路,咱大隊衝進去就行了。盧大哥你記好了那兩句台詞兒,這老石梁一定是咱的了。”


    秦虎話聲未落,石屋門外,兩個胡子一聲回應的呼哨……揮起了手臂……


    盧成的馬鞭在赤紅騮輕輕一抽,當先就衝了下去。


    “三爺回山……順、山、門、啦……全乎?【人都回來了?】”一聲扯著嗓子的吉利話兒,顯然也看到少了一個。


    距離石屋大致有二三十米遠,盧成扯了扯韁繩,馬鞭往身後的坡地上一指:“滿溜子【都在】!豆子在後頭。你倆,去幫個手,掃了蹤!”


    盧成聲音把秦虎嚇了一跳,本來穿林虎的嗓音也隻是微微有些沙啞,而盧成卻已經給加到了五六分,秦虎不由的捏緊了長袖裏的槍把子。


    好在兩個值哨的胡子屁顛屁顛的往坡地上跑去,盧成一夾馬肚子,赤火騮噠噠噠地就往前行,手裏的馬鞭敲敲狗皮帽子,一口大氣就吐了出來。


    地窩子的兩個胡子也出來在坡上相迎,他們就隔的更遠了些。


    “三爺回山……”


    盧成馬鞭一回,指指穀地裏的馬蹄印子,“劃拉劃拉!”胯下一緊,催馬就向著穀口的巨石小跑了過去。


    巨石後麵已經站著了一個家夥,上前幾步就來拉赤火騮的嚼口,“三爺……”


    一隻大手從側邊突然探出,一下子就捂住了他的嘴巴,短槍就頂在了太陽穴上。秦虎拉著楞嗬嗬發呆的家夥到了巨石背後,盧成、鍾義、張富挑簾就衝進了炮台。


    “哐、哐、哐、哐、哐……哐、哐、哐……”


    隻聽見裏麵槍機瘋狂撞響和盆翻碗碎的劈裏啪啦的一陣亂,十數息間,盧成、張富拎著盒子炮就反身出來,目閃凶光滿臉的興奮,手上還在拿著彈夾子往盒子炮裏插,“六個,正吃呢,死透了!”


    秦虎把擒住的家夥往地下一按交給了張富,緊跟著盧成就繞出了大石,隻見老蔫當先衝在頭裏,正給受了傷、往回爬的一個胡子補槍,他的身後,大隊人馬,一片白花花的人潮已經衝下了坡地,帶起滿坡的雪花。


    周聚海拎著步槍過來,拳頭擂在秦虎的肩頭:“好小子,夠利落!我仨現在回頭,去清河城聽風聯絡,你別大意,千萬小心!”


    秦虎嘿嘿一笑接過海叔手裏的步槍,“下麵,我用這個啦。”


    看著周聚海帶著李順義和三泰騎馬急奔而去,秦虎指指地上的胡子,“堵上嘴,架著他,先解決了了望的高台。”


    張富、鍾義架起已經嚇癱在地上的胡子,拖著就走。老蔫、盧成這倆殺神同時盯了一眼櫻子,轉身飛奔著去了,秦虎正要喊巴子跟上,卻被櫻子一把緊緊拽住了。


    “二叔、三叔都囑咐了,拿下穀口,你就不能再往前兒了。巴子哥,你們跟上去!”


    “櫻子…櫻子,你聽我說,我要……”


    “你說呀,俺聽著呢!”


    “哎!”秦虎歎了口氣,沒想到會是這樣的……“我們跟上去!”瞅瞅身邊,剩下的也就十來個人了。


    櫻子伴著秦虎追到前隊時,隻見老蔫已經當先爬到了高處,他身後巴子背著旗子和一個老兵也在奮力向上,山腳下的窩鋪處又多了三具屍首。一眾弟兄抬頭高望,屏住了呼吸……


    秦虎看了一眼地上的屍體,剛才那個被自己擒下的家夥也死得透了,秦虎咬咬牙,“娘的,這幫殺才!”


    “老盧、老盧……”


    “少的,有啥吩咐……”盧成興奮的擠了過來。


    “你們……”秦虎使勁把想罵人的心頭火壓了下去,出聲變了口氣,“……趕緊整隊,別在這傻等著,前頭40個,分兩隊,一隊20人,隻管向前猛衝,不讓他們組織起反抗!我和櫻子帶後隊30人,給你們收尾。櫻子,你帶十個弟兄,拖在最後,慢一點!別把胡子給漏了……”


    身旁緊貼的長腿大妞,手還緊抓著自己身上的老皮襖,看她表情,秦虎估摸她是想拿根繩兒把自己拴上。


    “櫻子,當家的說了,咱少當家的,不許往前衝!”盧成囑咐了一句,回頭吆喝弟兄們了。


    “這回……你得聽俺的,反正胡子也跑不了了。當家的說了,俺就一個任務,拽著你!”


    秦虎無奈一聲笑:“你還想拿繩兒栓上啊?”


    “嗯…呢……”然後,櫻子真的就從口袋裏掏出一根兒細麻繩兒。


    “啊……你真的…準備……”


    櫻子紮著頭也不顧啥了,真就把麻繩係在秦虎的臂彎裏,回手就往自己胳膊上綁,一隻手,卻怎麽也做不到了。這下秦虎忍不住了,嘿嘿地笑出了聲兒。


    秦虎這一笑,櫻子臉紅了,腳下一跺、胳膊一伸,明亮的鳳眼就瞪了起來:“你綁!”


    周邊一群弟兄們,此時此刻,又是緊張又是想笑,都一起瞪眼瞅著他們的少當家。


    這當口,秦虎可不願跟櫻子鬥嘴,捋捋麻繩接的也足夠長,影響不了行動,拿起繩頭快速係在了櫻子臂彎裏,嘴裏卻緩解著尷尬道:“你咋還準備了繩子?”


    這下櫻子咯咯笑了,“俺可沒想綁你!是紅兒妹子送衣裳過來,捆包袱的。對了,還有一套怪衣裳,三泰說是你要的……”


    倆人這一鬧的空兒,老蔫已經順著繩索在往下爬,秦虎快步迎了過去……


    老蔫三步兩步趕到了秦虎身前,拍拍胸前的望遠鏡,小眼裏冒著興奮的精光:“大當家看見了……回了咱的旗號,老旺他們早到了!咱這兒要快……”


    “好!好!高台上了水的那個胡子呢?”


    “死了,屍首在上麵。”老蔫清楚少當家的心細,不想一個漏網,還以為他‘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呢。


    秦虎後麵跟著緊趕幾步,嘴上問著話,兩手拉住了盧成和老蔫的肩頭:“別忘了喊‘交槍活命’!你倆聽我一句話,繳了槍,不反抗的,一定不要多殺人!這些胡子,以後可能就是咱們自家弟兄……你們前頭要猛,我在後麵給你們收尾。一定要小心!千萬不能冒失……”


    盧成、老蔫對著秦虎鄭重地點點頭,領著兩隊弟兄就殺了進去……


    論人數,鄭字營是少了些,可這些人都是見過大陣仗的老兵,抄了官軍永清溝大營後,機槍、衝鋒槍、盒子炮……富裕的不行!又豈是一幫子烏合之眾的山匪能抗衡的?


    幾十號白衣整齊的虎狼之兵衝進去,噠噠噠,砰砰砰,一陣猛打,這老石梁裏一下子開了鍋!還在吃喝的胡子瘋嚎著亂鑽亂躥就亂了套……


    盧成和鍾義帶著二十多人衝在最前麵,把很多的胡匪堵在了陽坡上的一溜窩鋪裏;後麵老蔫帶著張富和二十幾個弟兄已經殺進了那間大木刻楞。


    喊著鍾義支上兩挺機槍封住了窩鋪出口,盧成自己帶人又衝向了還有人跑動的夥房那邊,這時候盧成才想起來高喊‘繳槍活命’……


    溝穀裏呐喊之聲嗡嗡地回蕩,秦虎讓身邊十幾個弟兄橫拉成一條散兵線,把不算寬的穀地徹底封住,搜索推進,不許有一個胡子從正麵漏了出去。


    正因為此戰要求不漏網一個胡子,所以正麵突進來的人手還是顯得不足了!老蔫衝進大木刻楞,一下堵上了百多號胡子,混亂之下還是從後門逃出幾個,老蔫手裏的花機關噠噠噠地掃倒了幾個,這才把這群手上隻拿著筷子和吃食的胡子給嚇住。


    想起少當家一再的囑咐,老蔫一聲大吼:“投降活命!都坐地上。”,弟兄們跟著一喊,這才暫時壓住了混亂躁動的場麵……


    盧成剛把夥房那邊嚇破膽的十幾個胡子趕進了木刻楞,鍾義那邊封門的機槍又響了,盧成帶著幾個弟兄又衝向了那八間馬架子窩鋪……


    西麵坡地上,那幾間石屋裏的胡子,終於在猝然驚恐間得了一瞬定神兒喘息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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