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奉天的裝修雖然有了四方兄弟幫忙,開始的時候秦虎也並不輕鬆,他先是仔細交待了施工程序,然後帶著三泰幾個和一幫領頭的工匠一幅圖一個模板地盯著他們做到自己滿意,等十來天一過,看他們已經能夠理解自己意圖了,這才放手交給了三泰去指揮。


    每天下午快收工的時候,三泰便跟秦虎把當天的賬目仔仔細細地報上一報,也把拿不準的活計跟秦虎磨叨請示一番。秦虎大把的銀元交給了四方兄弟,這些天下來秦虎並沒有發現銀錢上使用的問題,他知道三泰按照自己的要求,同時催著多支隊伍在店裏店外地趕工,現在老奉天店裏就有八支隊伍五十幾人在分頭幹活,最近這幾天錢花的越來越多這不奇怪,隻是秦虎有些好奇,三泰請示的問題卻越來越少,去店裏轉轉現場,進展還真是夠快,老奉天新的風貌還真就有了個雛形。秦虎瞧瞧看看心裏頗為驚歎,這三泰四個家夥挺有本事啊!悟性高高還不說,這組織管理上也有些道道兒,這麽多人同時忙活地井井有條,是自己小瞧了他們四方兄弟了。


    心裏好奇,第二天秦虎早飯都沒吃就趕到了老奉天店裏,他想瞧瞧三泰幾個是怎麽組織幹活的。秦虎來得正是時候,老奉天的大堂裏烏泱泱地五十幾號工人們嘴裏啃著早飯正聽著三泰安排今天的活計。


    “各位師傅,按咱東家的要求,這老奉天飯莊的裝飾不僅要好還要快些!大家一起幹活的人多,這早飯午飯俺就顧不上管了,可俺也不虧大家夥,一天兩頓俺都給老少爺們算進工錢裏,等咱家的飯店拾掇的差不多了,俺做主請大家吃幾頓好的。現在俺把今天的活計安排一下,還是按咱商量好的,誰幹得好幹得快,俺還給你記上,等最後結賬的時候俺給你加上一成工錢算犒賞。”


    回頭看到進來的秦虎正笑著對自己點頭表示讚許,三泰也就沒停下,拿起台麵上幾張紙繼續道:“今天樓下‘廣’部的活兒還是小地帶著,幹到哪裏俺都寫紙上了,一會兒小地你跟老張、老李交待一下。樓上‘花’部的活兒小幺你帶著,需要改動的地兒俺昨晚都給你交待了,紙上也寫著,一會兒你看著老吳先把它改了。‘密’部的活兒拐子還是你的,‘飾’部這邊兒你也替俺照應一下。寇師傅你跟霍師傅把前廳和門窗的活兒先放放,今天先把樓梯和過廊的木工完成了,俺今天先出去看看‘刑’部的活兒弄的咋樣了,一會兒俺回來咱再碰頭……”說著就把手裏幾張寫滿了字的紙發給了小地、小幺和拐子。


    這就讓秦虎大大的驚喜了,他們四個竟然是識字的,探頭往紙麵上瞅瞅,雖然鉛筆字寫的歪歪扭扭的,可卻是一條條的寫了滿篇兒。每張紙上都有一個大大的字標,就是剛才三泰嘴裏說的不知啥意思的‘廣’‘花’‘飾’‘密’‘刑’。


    秦虎壓住了好奇和驚喜一直等到了中午,今天他沒回家吃午飯,而是開心地在後麵院子裏給自帶幹糧來打工的工人和四方兄弟做了幾大鍋疙瘩湯,午飯就跟著三泰四人一起啃著高粱麵窩窩吃了起來。


    看著滿院子工人吃的高興,秦虎跟身邊四人問道:“你哥四個也是算雙份兒工錢的,我跟三泰交待過了,你四個的飯錢單算的,咋還從家裏帶飯過來?”


    小幺嘴快,嘴裏咕嚕著食物回道:“燕子姐說了,雙份工錢不少了,飯店還沒開張,能省就得給你這東家省著。”


    秦虎的笑容浮在了臉上繼續問道:“你哥四個啥時候學的識字?”


    三泰接過秦虎的問話道:“剛在奉天安頓下來,俺師傅就逼著俺們師兄弟識字讀報,好些年了。他仨來家裏後,俺就逼著他們一起學了些,拐子是以前就認字的。”


    秦虎點點頭很是讚許,接著問道:“我看你們在紙上標的那個‘廣花飾密刑’是啥意思?”


    三泰嘿嘿一笑,指指低頭喝湯的拐子道:“拐子吃飯的家什,俺幾個見天看熟了的,用數字碼怕他幾個記混了,就拿它把店裏的活兒分包了。廣部說的是一層大堂和大廳,花部說的是二樓的雅間,飾部說的是門窗過廊樓梯和大門,密部說的是廚房和賬房,刑部是說外麵給咱做家具、菜單和裱畫的……”


    把不同類型的工程分包這個是秦虎要求的,隻是聽三泰說用這幾個字比數目字還熟,這就有些奇了。


    看秦虎又是點頭又是歪頭地還是沒太弄懂,小幺笑著解釋開了:“拐子家裏原先祖傳兒的鎖匠手藝,他爹娘死的早,啥也沒給拐子留下,就是留下了五大箱子鎖頭,哈哈哈……”


    笑了幾聲兒小幺看拐子也沒吭聲兒的意思就接著道:“那五大箱子鎖頭分門別類就在俺們屋裏擺著,每天拐子都挨著個的打開鼓搗半天,跟他媳婦兒似的。箱子上就寫著這五個字,俺們別的能記錯,這個打死也錯不了!”


    秦虎這下明白了,張口問拐子道:“拐子,這鎖匠也是門兒手藝啊!咋就不做了?”


    悶頭半晌的拐子這時把碗裏的疙瘩湯喝幹淨了,見秦虎問他這才道:“洋人的鎖頭小巧還便宜,俺爹活著的時候就不費勁兒打鎖了,隻是靠著給人修鎖開鎖混口飯吃,後來俺爹耍錢把家給敗了,俺娘也給氣死了,俺爹前三年也沒了,俺把家裏的兩間房賣了,想去賭局翻本兒,結果輸成了光腚,是三哥在鑾把局兒裏把俺拉出來的,修鎖的買賣也沒了心思。”


    三泰看秦虎又瞧向了自己便甩甩頭道:“不瞞虎子兄弟,俺打小跟著師傅走南闖北撂地賣藝,跑馬戲走大繩咱全活兒,變個戲法兒小意思,是師傅師兄師姐不許俺下局兒,要是俺真使開了,給拐子翻本也沒啥難的。”


    瞧著身旁一臉驚奇的秦虎,著實有些得意的三泰一碰秦虎的肩頭嘿嘿笑道:“虎子兄弟,那天在車站你是咋瞧出俺跟小地兒的?”


    三泰三言兩語就讓秦虎把他們一大家子弄明白了七七八八,市井江湖,這是些有故事的人啊!秦虎並沒急著回答三泰,他瞧瞧這個再看看那個,心說自己無心插柳似是撿到寶了。


    從這天開始秦虎便對三泰幾個上了心,每天都到店裏泡上一個下午,幾個人之間話聊的越來越多,秦虎也把自己從小習武還上過大學的經曆半遮半掩地給了四人一個簡單交待,三泰倒也不細問,江湖曆練早就把他變成了老油條,他知道交情到了人家自然會把底細亮給你看。隻是秦虎越是看重這幾個幫手,越是願意給他們多講些東西,天南地北、古今中外經常把四人給講傻,隻是讓四方兄弟想不通的卻是秦虎比他們四個歲數都還要小的!


    老奉天飯莊在快速地改變著模樣,二樓雅間已經有一間樣板房基本完成,一層大堂裏的一角也做出了模樣,傳統的民族風格裏融合了西式的整潔與華麗。新定製的桌椅櫥櫃一樣一樣的定了型,已經開始批量訂製了,不論是大堂還是雅間裏燈具華美雅致,門樓前廳也大大改變了樣式,新穎大氣讓人很是期待;一副副字畫也按照新樣式裝裱好了,秦虎還請特意請來了照相館的師傅,給特製了有炒菜照片加文字介紹的菜譜,處處讓人感到既新奇又叫絕。


    小地兒自從吃了秦虎做的第一頓就迷上了大廚,隻要秦虎下廚,小地兒就跟著打下手,秦虎就指點著讓他自己試試,結果大家吃過後還真是豎起了大拇指,每當這個時候不隻是小地兒,四個人都是心存感念的。大家心裏都清楚,這個貧窮的世道裏不論是什麽樣的手藝那都是活命的本領!師徒勝父子在這個時代那是真實存在的一種情感,哪有這樣就隨意把本事傳給外人的。小幺、拐子兩個有空兒就圍著秦虎的摩托打轉兒,摸摸這兒動動那兒喜歡的不行,秦虎索性把四方兄弟都給教會了騎摩托,並告訴小幺和拐子不僅要學會騎,將來還要必須學會修,哪個學不會就不許吃飯……


    與此同時,秦虎每天早晚的訓練還在不停地加碼,秦虎感覺身體在快速地向以前的自己靠攏。侯明經過這一個多月的鍛煉,身體已經適應了秦虎不斷增加的強度,腿腳變得強壯有力起來,臉色也開始有了一絲紅潤。海叔、順義叔兩位除了一直跟著堅持身體打磨外,小本子上記的東西也已經不少,雖然裏麵多數東西都是秦虎給整理好的,但兩個人商量著認清這些字和了解裏麵的意思還是沒啥問題的。葫蘆叔也沒閑著,除了幫著摳出些子彈供大家練槍外他還按照秦虎的設計給大家做好了幾副練習拚刺的護具和木槍。孫叔和幾位嬸子的大廚手藝現在是基本夠用了,三十道菜秦虎已經挑不出大毛病了,大家已經開始想著要租房開店了。


    秦虎這幾天也轉移了注意力,開始考慮把練兵的方法係統地寫成冊子,想著從挑兵選將到軍容軍紀,從單兵素質到連隊組合,從各項軍事技能到常用的戰術訓練的每個過程都細細地整理出來,為將來拉隊伍做些準備工作。秦虎可不是個拖拉的性子,想幹就幹隻爭朝夕,每天除了訓練以外,白天裏秦虎已經大多時間就躲在老奉天飯莊後麵的大院子裏開寫了。


    考慮到海叔文化水平的限製,文中難免大白話反複囉嗦,還要把一幅幅插圖畫出來增加理解,一動起筆來秦虎就進入了一個入定的狀態,老奉天的裝修也就顧不得太多了。中午小地兒送過來的飯菜秦虎都沒顧得上吃,更沒有注意到下午小地兒哼哼吃吃的一臉便秘的表情。直到下午四點多了,秦虎把腦子裏的思路基本上寫完了,看到剛給自己倒完水的小地兒並沒有離開,而是抱著腦袋坐在門外的台階上,這才覺得小地有點兒不對勁兒。


    秦虎一邊整理寫好的東西一邊問道:“小地兒,怎麽啦?有事說事兒,悶頭葫蘆的幹啥?”


    “虎子兄弟,俺不敢給你添煩,樓上的活計你上去瞧瞧,俺回家去一趟。”小地兒說完站起來就走。


    秦虎有些納悶兒,往日這個時候常三一定來報賬問事兒,今天還沒看到他。看看小地兒出去了,也就沒再問,收拾好了東西就到前麵的樓上看看他們幹活的進度。上下轉轉仔細看了看,把自己的意見和幹活的工人嘮了一會兒,正要下樓離開,隻聽飯莊後院的院門‘咣當’一聲響,接著就聽常三在樓下大喊:“虎子兄弟!虎子兄弟!”


    秦虎快步下樓,隻見慌慌張張地常三跑了進來,一邊跑一邊對著秦虎喊著:“快…快把摩托給俺使使。”說著話拉著秦虎的袖子就往外走。


    秦虎‘啪’的一聲,就給常三腦門上拍了一下,手指著常三的心口低吼道:“三泰,大丈夫每臨大事心要靜!看你慌慌張張的樣子,出了什麽事?快講!”


    不知是秦虎的定力影響了常三,還是那聲低吼讓常三冷靜了一些,常三一怔間,想起了眼前這個年輕人和自己打交道的過往,不由得心裏升起了一絲希望。咽了口吐沫,快速地說道:“中午時俺家裏來了四個像是胡子的家夥,恰好趕上俺師兄不在家,去新民送貨去了,俺師姐聽不得他們膈應人的髒話,就把俺和小幺、拐子喊了回去,看他們一時沒有走的意思,俺師姐怕有事兒,就讓小幺騎馬去路上迎一迎俺師兄,叫他趕緊回來。俺和拐子就在店裏守著;下午的時候,那些人給了錢讓俺們套車去城裏買東西,俺就讓拐子趕著車去了。拐子出來時給小地兒說了聲兒,等小地兒回去的時候,俺師姐就讓俺倆看著店,她自己想著去警察局子遞個信兒,讓警察驚嚇跑了他們就算拉倒,俺們覺得這警察局就在青雲寺北邊,隻是幾步的路就沒在意,可出去了半個時辰,也不見俺師姐回來,剛才那四個人沒等拐子買東西回來,招呼一聲兒說貨買回來先存俺這兒,騎上馬就奔南門去了。俺發現事情不對,就去警察局問,結果局子裏說沒看到俺師姐去報信兒,俺想肯定是這幾個家夥外麵還有人,一定是把俺師姐給綁了。”頓了頓看秦虎沉思著沒念聲兒就又道:“虎子兄弟,把摩托借俺用用,俺去追上他們瞅瞅。”


    秦虎聽完疾步往後麵的院子走,一邊走秦虎一邊問道:“你師姐可就是燕子姐?”看看常三點頭,秦虎又道:“燕子姐出門到現在多長時間了?”


    “小地兒從這兒回去,俺師姐讓他照看著兩個孩子,自己就出了門。”常三此刻頭腦清醒了些。


    秦虎看看懷表,現在是下午五點半,估摸一下時間,如果常三判斷正確的話,這夥人大致已經走了快一個小時了。秦虎指指院子裏石桌下裝汽油的幾個皮袋子對常三道:“把油加滿等我,再帶上一袋子油。”說完自己就匆匆走進屋裏。


    進屋的秦虎快速從床下拉出來一個大柳條箱子,三把兩把就脫了身上的綢布衫褲,打開箱子開始全副武裝。換上藏藍色的半袖訓練t恤,提上藏藍色的訓練褲,紮好皮帶,把背槍的背夾套在胸前,快速檢查了兩支魯格和消聲器插在肋下,拿出藏藍色的訓練夾克套在了外麵,軍用背包打開檢查了一下背上,開始往腳上急速地蹬上軍靴係好帶子。然後拿起桌子上的鋼筆刷刷地在紙上寫下了幾行字,撕下紙條就走了出來。


    已經給摩托加好汽油的常三看著從屋裏走出來的秦虎有點懵圈,可感覺到秦虎身上彌漫著殺氣的那一瞬,常三一下就有了落水之人看到了大木的感覺。


    兩個人騎著摩托到了大車店,這時拐子已經回來了,秦虎把身上的紙條拿出來對拐子道:“上麵寫著地址,你馬上去火神廟胡同找海叔,告訴他這裏的事情,就說我先追上去了!”看著拐子跑走了,秦虎又囑咐門口的小地兒道:“照顧好家裏,他們跑不了!”


    此刻天色還大亮著,秦虎看看從院子裏出去的馬蹄印跡對常三道:“這些馬蹄子印可是他們留下的?”


    看著常三和小地兒點了點頭,秦虎把摩托交給常三讓他跟著,自己下了車沿著馬蹄印就一溜小跑出了青雲寺胡同,到了胡同口一打聽,確實有六個人牽著六匹馬還趕著一輛帶箱篷的大車往南去了,秦虎上了摩托對常三道:“你說的對,他們外麵還有人準備好了的,現在去大南門。“


    到了大南門外,常三再打聽一下,穿衣打扮和馬匹的樣子都對的上,秦虎開著摩托就追了下來。奉天往南走的公路有兩條,一條去鞍山方向,一條去本溪湖方向,到了分叉的路口附近再問,這夥人轉向東南的本溪方向,沿柏油路留下的模糊的馬蹄印也印證了這個判斷,秦虎在路邊畫了個箭頭,上車對駕駛的常三道:“快點!趁著天亮趕到張家屯大橋。“


    渾河從奉天城東由北向南流過,東南方向隻有兩座公路橋,一橋在渾河堡去往遼陽,另一橋在張家屯去往本溪。秦虎要在張家屯大橋再次確定這夥人的去向。看著秦虎冷靜沉著地應對,常三心裏感覺到了一種真真實實的踏實和期盼。


    因為昨晚還下了場雨,路邊被馬蹄踩過的痕跡還是比較明顯的,隻是在柏油公路上,很難判斷具體有多少匹馬跑過,車轍也是時有時無。很快過了十王墳就到了渾河大橋,秦虎認真囑咐了常三幾句,讓他冒充奉天衛隊營的名號去前麵鎮上打聽,自己下車仔細觀察橋麵上新留下車轍痕跡的特點;因為秦虎發現了這裏的橋麵比路麵略低,下雨時的水流把泥土帶到了橋麵上,這裏留下的車轍印跡比較明顯。過了一會兒常三開車回來了,對著秦虎使勁點點頭,秦虎開車沿著自己判斷的那道車撤就追了下去。越往下追車轍越是清晰,兩人追到孤家子小鎮的時候,天色徹底黑了下來。秦虎讓常三再去鎮子上打聽一下,自己騎車去了鎮子南邊繼續跟蹤痕跡,出了鎮子這裏的公路已經比較破舊,公路上很多坑坑窪窪的地方,車轍的痕跡在車燈下非常顯眼,隻是秦虎看到馬蹄印多了不少,正在狐疑的時候,常三回來了,看著秦虎有些吞吞吐吐地道:“虎子兄弟,俺、俺打聽了……”


    “是不是他們在這孤家子鎮還有些人啊?你個大老爺們敢追下來,看他們人多就慫了?”秦虎已經從常三的猶豫中判斷出了情況。


    “你咋知道的?”常三吃驚地瞪大了眼睛。


    秦虎指指地上的馬蹄子印跡道:“如果我判斷沒錯的話,他們應該是增加了些人手和一輛大車。”


    “對對對,這幾個胡子來這裏弄糧食,從鎮子上幾家大戶手裏弄了一大車糧食和幾百大洋,加上我們追的這六個人一輛車,他們得有十四五個人還都有槍。俺按你說的,拿官軍的名號嚇唬那幾家大戶,他們才說了實話!那幫胡子好像報號是“老石梁”的,領頭的胡子叫“陰著天”,這幾家說這老石梁是有著上百號人的大幫【胡子並不避諱報號,那是買賣幌子,越響越紅局兒】,俺師姐定準兒是被他們綁了,鎮子上有人聽到俺師姐車上悶聲喊了,咱追的沒錯,可咱追上去能行嗎?俺一個人出事兒也就算了,再搭上你這樣的貴人,俺俺……“常三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該咋辦了。


    秦虎拍拍車座道:“上車,你小子還不錯!有點兒良心,可膽子還不夠,本事也不成。“


    秦虎開著車一路跟著這夥人留下的痕跡就沒再停下,追了一陣兒秦虎讓常三開車,自己坐在後麵從背包裏取出望遠鏡仔細觀察道路兩側的地形地貌。再往前趕了一段路,原來連成片的莊稼地開始不斷被鼓起的小山包分開,兩側路邊的林子也一片接一片的多了起來,四周越來越寂靜無聲。


    “停車熄火!“秦虎拍著常三的肩頭道。


    沒等車子停穩,秦虎就跳了下去,爬在地上仔細聽著。片刻功夫秦虎站起身點點頭道:“就在前麵了!“一句話就讓常三的心提留到了嗓子眼兒,話也說不出了,隻是直直地瞅著秦虎。


    “在這兒等著我,我前麵去看看情況。”秦虎此刻直接就下了命令。


    沒等常三回答,秦虎一躬身就竄進了夜色裏。秦虎一手握住槍,一手拿著望遠鏡,疾步飛奔,不過一炷香的時間,在望遠鏡裏就看到了前麵這夥人馬。


    濃濃的夜色裏,手裏這個老望遠鏡能瞧清楚的距離也不算遠,幸好前麵這夥胡子打著火把。秦虎注意到這夥胡子已經是一種戰鬥行軍的狀態,後麵四個騎馬的胡子手裏拎著駁殼槍不斷回頭觀望,前麵六個騎馬的手裏也拎著長短家夥,中間三個騎著馬護著疾行的兩輛大車,顯然他們是感覺到了後麵的動靜兒,隻是那輛載著糧食的大車瞧樣子是裝的多了,三匹馬拉著都快不起來。


    秦虎在公路右側的平緩坡地間跟了百十米就停了下來,這樣從後麵追著出手不是個好辦法,一旦他們丟下大車逃跑,再分散開來逃散的話,自己很難說能把人救下來!想到這裏,秦虎扭頭就往回輕跑,不一會兒就回到了常三身邊。別看這短短的十來分鍾,對常三來說就像過了一夜般難熬,看到秦虎回來不僅長出一口氣,趕緊問道:“咋樣?”


    “他們已經感覺到後麵有人追了,你過來。”說完就在摩托旁邊蹲了下來,從包裏拿出了電筒。


    聽到秦虎的話,常三剛剛平靜的心跳又急速地蹦了起來。


    秦虎打開手電,示意常三蹲下,然後從口袋裏掏出懷表對常三道:“現在是八點十分,我現在回去繼續跟著他們,你過十分鍾開大油門、打開大燈追趕他們,讓他們聽到有人有車追上來了。但不要追的太近,看到我在路中間連續擺的三塊兒石頭就停下,過三五分鍾再啟動摩托弄出點兒響動,但是不要往前再追了,等到我回來再說。三泰,重複一遍,看記住沒有?”


    常三結結巴巴地重複裏一遍,從秦虎手裏接過懷表手電。秦虎再次沉聲對常三道:“記住!你越冷靜就會做的越好。三泰你把心放肚子裏,這十幾個胡子我還能對付,一個我也不會放過他們。我走了!”


    十分鍾後常三發動了摩托,開亮大燈,嗡嗡嗡地就追了上來。


    這老石梁的二當家‘陰著天’幾乎是在秦虎發現他們的同時,也感覺到了後麵的動靜,但很快後麵的動靜又沒有了,於是這小子一邊讓大家加快趕路,一邊就命令十幾個崽子前後戒備。往前趕了一程,發現沒有什麽動靜,不由得心情又放鬆下來,是自己有點疑神疑鬼了吧?老子搶了個沒根腳的女人,他們黑燈瞎火的還敢追上來不成?等他娘的到了佟兒溝,老子給你設個坎子【埋伏】,看看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敢攆上來?正動著打埋伏的心思,就又聽到後麵公路上‘嗡嗡嗡’的響動,靜夜裏聽得是真真的。


    不好!真他娘的有人攆達【追上來】,還有小輪【汽車】?估摸是驚動了跳子【兵警】。仔細一聽好像還遠,便低聲吼道:“崽子們,麻利點兒,上毛裏【進林子】,側目條梢的,掃蹓子【四個隊尾,抹掉車轍腳印】。“


    頓時這夥人裏就是一片騷動,十幾個人下了馬,七手八腳地扶著大車下了道,往公路右側六七十米外的一大片樹林子裏趕去。


    這一切都沒有逃過秦虎的眼睛,他此刻就躲在50米外的一處草叢裏,正舉著望遠鏡仔細地觀察著胡子的行動。看著這夥胡子把大車趕到林子裏,然後分成了三夥埋伏了起來。火把一熄,周邊一片黑暗,望遠鏡裏也是一片模糊。


    後麵已經聽不到摩托的聲響,常三已經停了下來,打草驚蛇的第一步完成了,該進行第二步了,秦虎悄悄又退了回來。


    常三按照秦虎的吩咐,過一小會兒就發動一下摩托,然後再躲起來。聽到黑夜裏秦虎壓低聲音在喊自己,常三心裏是又緊張又興奮,幾步就跑了過來。


    跟常三仔細交待好下麵的行動方案,囑咐三泰伏低身子趴在車把和油箱上,自己也伏低身體緊壓著常三的身上,兩個人並成了一個,秦虎打開車燈,一加油快速就衝向前去。


    一公裏左右的路程轉瞬就到,衝過了那片胡子藏身的林子,秦虎減低車速,關閉車燈把摩托交給了三泰,然後借著地形掩護,秦虎側身一個翻滾就下了車,常三駕駛著摩托繼續前行了一小段停了下來,打開手電在路上照來照去地尋找著,而秦虎借助地形躥翻閃鷂著回頭向藏身的胡子靠了過去。


    樹林裏躲著的‘陰著天’舉著望遠鏡正觀察常三在公路上的動靜,心裏嘀咕著:“怎麽還有洋電驢子?一個人也敢追俺?真他娘的是吃了豹子膽啦!再看看後麵還有沒有人。“


    等了片刻,後麵一點動靜也沒有,‘陰著天’有點兒沉不住氣了,放下望遠鏡一挑車簾兒,拖過來五花大綁堵著嘴的燕子姐道:“想不到啊,你個小娘兒們人緣還他娘的不賴!這黑燈瞎火的還真有膽兒大的敢追來。說說是你男人還是相好的?那洋電驢子是咋回事兒?老子到你那個流水窯【旅店】裏都好幾回了,咋就沒見過?”說著一手掐著燕子姐的兩頰,一手慢慢把堵嘴的布拉了出來。


    這柳雙燕還真是烈性,嘴巴剛剛鬆開,不顧兩腮還麻木著下嘴就咬。可這‘陰著天’早有準備,一把捏緊了她的下巴,一手卡住了咽喉,輕聲邪笑著道:“想叫是吧?等會兒老子插了【殺掉】這個敢攆俺的犢子,晚上上了炕頭,俺讓你叫個夠!”看看問不出啥東西,‘陰著天’就又把她嘴給堵上了,一把把她搡倒在車廂裏,拿起望遠鏡繼續觀察著公路。


    燕子姐剛才也聽到了那個摩托聲,這些天四方兄弟幾個沒少開著它回家炫耀,自己兩個小閨女也沒少在車上耍,她知道這是三泰他們追過來了,可這麽多胡子,個個拿著快搶,一個人追來這不是送死嗎?一邊擔著心,一邊也燃起了獲救的希望。


    柳雙燕是個極精明的女子,自小跟著爹爹走南闖北的賣藝為生,吃了多少苦、受過多少屈、見過了多少人?自己也說不清楚了,從這‘陰著天’前兩次來店裏落腳,她就看出來這家夥不是好人,而且在打著自己主意,可終是想著安分過日子,不敢惹了這些混入!最後多方小心還是著了人家的道兒,自己還沒走出青雲寺胡同就被打暈了。瞧這‘陰著天’陰鷙的臉上那對三角眼就不是易於之輩,三泰你可千萬別冒冒失失啊!此刻燕子姐不禁對著老天心中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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