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躲到沒有靈氣的域外虛空或者域外混沌。


    可在那樣的地方,一個連自保能力的劍者又怎麽可能活得下去?


    概括起來就是諸神的詛咒不會殺人,卻能讓人生不如死。


    能成為神祇,尤其是能成為十大屬性神的神祇,歲數都是以萬計,早已曆經滄桑,不至於和一個劍者過不去,也不屑,自然也不會有誰會用這種惡毒的手段。


    若是天道不主動提起,水神甚至已經忘了自己還有這麽一項能力。


    水神在重淵的手下那麽多年,知道自己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


    過去她不管如何不甘,都隻是憋在心裏,沒想過要去找蘇沁舞的麻煩。


    她也不敢。


    因為,她一旦做出什麽,就是背叛。


    她很清楚背叛者是什麽下場。


    可如今天道一直在她的耳畔嘀嘀咕咕,她竟不由自主地順著它的話發散思維——


    不過一個小小的詛咒而已,又不是殺了她,有什麽關係呢?


    諸神的詛咒本來就是她的權力,她過去沒有這麽做,不代表她不能這麽做。


    這就好像過去至高神沒有用過諸神的賜福,但不代表他沒有這個權力。


    這一點,即使她即使和他對峙,也是站得住腳的。


    再說,蘇沁舞有了至高神的水之賜福,她下個詛咒最多隻能讓她修煉艱難一些,想成神向來不是要破除一切艱難險阻嗎?


    至高神應該不會怪她吧?


    畢竟,他們相識相處了幾萬年,蘇沁舞和至高神認識又有幾年?


    她在至高神的心目中的地位難道還比不過區區一個劍者?


    水神心裏如此想著,隱隱覺得什麽不對,可一時又想不起來。


    她的目光已經穿過域麵屏障開始尋找蘇沁舞的身影,她的指尖光芒吞吐,就要凝出一滴詛咒之水時,心裏卻覺得莫名不安,硬生生地頓住了動作。


    至高神真的不會怪她嗎?


    會……


    不會……


    兩個念頭在她的腦海裏交織著,她仿佛看到重淵坐在神座上居高臨下審視著她。


    他的眼眸深邃卻冰冷,好像暗夜裏冰封的深海,卻能夠洞悉世間萬物,她那點小心思在他的麵前無所遁形!


    水神不由自主地回想起當初重淵欽點她為水神時的情景。


    當時她驚喜交集又難以置信。


    神域的神祇千千萬萬,她從來沒想過他會選擇她,也從來不敢想。


    被他點了名字之後,她站在神殿中央,連頭都不敢抬起。


    這時她卻聽到他低沉又無上威嚴的嗓音響起:“抬頭,不是誰都有這個榮耀站在本尊的麵前。”


    她怯生生地抬頭,看到了這個世界上最尊貴的男人。


    比她想象的更俊美,更加光華動人。


    但也比她想象的更高高在上,更鋒銳,好像一把舉世無雙的劍,令人望之生畏,不敢與之對視。


    神光從殿外灑落下來,他沐浴在神光之中,天河盡在他的掌控,漫天星辰都在他的腳下,而她也被他徹底吸引,甚至忘記了低頭,隻是呆呆地望著他。


    直到他讓她宣誓。


    至今,她還記得親自那一鍛誓言。


    “……我發誓,我的利刃永遠隻向敵人;我發誓,我的所為必將無愧於心!”


    無愧於心……


    是的,她的誓言不是無愧於天道,也不是無愧於至高神,而是無愧於心……


    水神渾身一顫,整個人仿佛從噩夢中驚醒。


    她看到指尖凝出詛咒之水,急急想要收回,然而天道發現她超出控製,無形的壓製陡然傾軋到她的身上。


    僅一瞬間,水神就覺得心神俱裂!


    就在這時,一道璀璨的劍氣從神殿的方向直劈而來,劍勢崔嵬,浩蕩凜冽,劍氣崢嶸,銳不可當,仿佛天地盡在此一劍!


    前三洞天內的神祇心頭齊齊一凜,竟感覺有無邊劍氣傾覆而來。


    其它洞天的神祇也都心有所感,抬頭望天,隻見金虹劃破天空,將原本就盛極的神光渲染得更盛了幾分;低頭看地,隻見腳下雲層湧動,猶如波瀾迭起。


    有神祇在鑄劍,受這道劍氣感染,當場鑄成稀世神劍。


    有神祇在舞劍,被這道劍氣所激,情不自禁舉劍遙遙描繪它的神采。


    在天道桎梏之中的水神看著劍氣遙遙劈來,表情似震驚似悲涼似絕望,咬著唇閉上了眼,卻在下一瞬猛然睜開雙眸。


    劍氣來到她麵前三寸之處戛然而止,餘韻將她的頭飾發簪盡數粉碎,她的發絲在劍氣中亂舞,而她卻安然無恙。


    重淵沒有殺她!


    相反,那一劍隻是為她破開了天道的桎梏。


    水神悲喜交集地望向神殿,耳中就聽到了重淵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冷冽:“水神,歸來。”


    金虹橫跨三個洞天凝而不散,剛好形成一條筆直的歸途。


    水神如夢初醒,應聲踏上金虹,轉瞬已到神殿。


    神殿裏,所有的神祇都已退下,隻有重淵坐在神座上,手裏把玩著掌心大小的問心劍,似乎在專門等著她。


    水神怔住了。


    有那麽一瞬間,她覺得眼前的至高神隻是一個太過美好的幻象——


    她差點就背叛了他。


    他卻沒有立即殺她,還讓她回到了神殿。


    水神眼角一紅,眼淚差點抑製不住噴湧而出。


    她記得重淵不喜歡眼淚,硬是忍住了,上前行禮道:“叩見神主。”


    重淵聞聲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他沒有刻意釋放出威壓,表情也隻是淡淡的,可即使如此,水神還是膝蓋一軟,當場跪倒在地上。


    重淵望著她,忽然問道:“你成為水神多少年了?”


    水神不敢抬頭迎視他神秘而攝人的雙眸,垂著頭應道:“回神主,共計九萬六千年六百三十八年。”


    重淵嗓音涼薄:“九萬六千多年你就學會了把詛咒下在自己的身上?”


    水神:“……”


    水神無法回答,也不敢回答。


    她受天道蒙蔽,想給蘇沁舞下詛咒,臨門一腳時驚醒卻被天道壓製,凝出來的詛咒之水落到了自己的身上。


    她沒有詛咒到蘇沁舞,卻詛咒了自己。


    這是她作繭自縛,怨不得別人。


    水神匍匐在地:“小神知錯,請神主降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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