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至,月光隱於雲後,不願分出一縷光亮。柴房內低低的嗚咽聲似在哭訴月亮的吝嗇。


    樹影倏然搖曳兩下,驚飛枝上雀鳥,也靜了柴房內的抽泣聲。


    言舟擦了擦臉頰上不屬於自己的血,而後又斂下眸去看一眼手中的短劍。


    鋒利的刀刃上,血過而未留痕。


    也是在這時,言舟才發現,他腕上的鎖鏈上,似乎刻著鎮妖符。


    他覺得是自己看錯了,運氣想掙脫鎖鏈,劇烈的灼燒疼得他有些頭腦發暈。


    言舟搖了搖頭,餘光瞥見外麵的火光,心知不好。原定的計劃便是在這個時候,將整座府邸燒了,把這一家的死歸於走水。


    其他人都會提前撤離到神仙廟中。


    “言舟!”


    言舟聞言抬起頭,何晏似乎很著急,不斷看向別處,嘴上的話卻沒停:


    “我找不到羅衿小姐了,但我會盡快出來,你先自己撤離。”


    “開什麽玩笑!你在拿自己的命賭嗎?!”言舟這句話幾乎是脫口而出的。


    “算是吧,也不算,我會盡力,如果找不到,隻能說天命如此,造化如此。”


    何晏說完不等言舟回答就往另一個方向跑去。


    “天命…造化……”


    言舟看著他的背影,呢喃出聲。偏這時,神力又逆流了。


    他跪在地上,指甲深深嵌進肉裏,一邊壓著不適感,一邊嚐試著運起神力為自己護體。


    逃估計是逃不出去了,大抵得來一出假戲真做了。


    隻是他有點擔心白澤的反應,他怕白澤會做什麽不可挽回的事。


    突然有點後悔了。


    言舟深吸了口氣,卻被濃煙嗆得直咳。突然就後悔答應傅初霽,後悔沒提前和斯越打招呼,後悔來這一趟京城。


    等他回過神,火似乎已蔓延到書房,濃煙慢慢遮蓋所有,他忙化作原型,借著神力護體掙脫了鎖鏈。


    有符咒催生的火比尋常的要猛烈不少,書房很快就與其他地方一樣也倒塌了。


    “言舟呢?”


    何晏趕在火將他也一起吞噬前衝出來了,氣都沒喘一口,環視一圈,除了言舟之外的人全都在,疑惑開口問道。


    “沒見到,你剛剛不是去找他嗎?”


    幾人麵麵相覷,也很疑惑,其中一人開口反問道。


    “糟了,不會還在裏麵吧?”


    “啊?那怎麽辦,回去找他吧。”


    “不行啊,宮裏的人來了。”


    火被趕來的百姓們澆滅了,幾人躲在暗處緊緊盯著那一群後麵來的人人來了又走了。沒多久,又來了幾個像是宮裏的人,站在那堆廢墟前似乎說了些什麽,也走了。


    “走,我們去找找,說不準,他還活著。”


    何晏說著第一個衝了出去,幾人連忙跟上。


    從黑夜,翻到天邊泛白,就連破碎的衣服都沒找到,幾人頗泄氣的癱坐在地上,何晏仍不死心,抬起頭努力尋找著書房的位置。


    “說不準,他在醉月樓呢?”


    “對啊,我們原來是說好了事成後直接往醉月樓去的。”


    “也有這個可能呢。”


    聽著那無心的一句話,何晏想了想,借著還不太明亮的日光與其餘的人一起往醉月樓去。


    “回來了。”


    他們推門進去時,傅初霽和斯越正在說著什麽,傅初霽笑嗬嗬的起身去將門關上,早些回到醉月樓的其餘幾人也過來給何晏他們遞茶。


    “言舟呢?”斯越看了一圈,沒見到言舟,扭頭看向何晏。


    而何晏也看了一圈,沒發現言舟的身影,同樣疑惑看向斯越,聽見他詢問,心下一涼。


    “不、不是,他沒回來嗎?”


    “我們也沒見到他,從放火開始,就與他分開了。”


    “他會不會還在外麵?”


    “不會被官兵抓住了吧……”


    麵對斯越的凝視,何晏開始有些頭暈目眩,手腳也開始發涼,他低下頭。


    “……我沒保護好他。”


    “再找找吧,總能找到的,不過,記得先把易容下了。”傅初霽適時開口,說著就招呼人為他們準備換洗衣服。


    “再找找吧……”何晏木木的重複道。


    可是要找多久?


    總不能言舟不願意回來了,京城就那麽大,總能找到的。


    如果他當時帶著言舟出去,是不是就不會這樣了。


    “先去好好收拾自己吧,這事不急,醉月樓會盡量幫你們的,特別是收尾的幾位,好好休息一下,養好精神才能找人。”


    好不容易將他們都哄走,傅初霽抱著手臂看著他們的背影,歎了口氣。聽見身後的門被推開的聲音,傅初霽側了點身,讓開位置。


    “少主的易容術,還真是出神入化啊,我都差點認錯了。”


    麵對傅初霽半開玩笑的話語,那人沒接話,徑直往另一邊的樓梯走去。


    出乎所有人預料的是,醉月樓都把銀錢和返程的馬車準備好了,他們三天裏幾乎將京城翻了個遍,都沒找到言舟。


    “先回去。”斯越以不置可否的語氣說道。


    何晏立刻著急了,“騰”一下站起身,手撐在桌麵上,皺著眉看著斯越。


    “再找找呢?”


    “我們能力有限,回去再找些人一起過來才是上策,”斯越麵上的表情甚至幾乎沒變化,他抬眼看了一眼何晏,又淡淡反問,“難道你不覺得,已經足夠麻煩醉月樓了嗎?”


    何晏雖不同意,卻也沒辦法,看看周圍的師弟們,又看看斯越,隻好點點頭。


    “我去與傅樓主說,你們早些休息。”


    斯越說完起身走出房間,其餘幾人互相對視一番,也各自回自己房間去了。


    翌日起來用早膳的間隙,何晏仍不死心的打量著周圍,再想到先前闕家小公子失蹤了三年之久,他就一點東西都吃不下。


    “斯越公子放心,醉月樓會幫忙留意的。”


    斯越聆言點了點頭,沒多說什麽,兀自看著窗外,傅初霽見此也不再多言。


    何晏看看斯越,又看看傅初霽,和另一位同乘的學子一樣感覺有些坐立難安。


    一路上,學子們已經沒有了來時那樣旺盛的精力,對於途中再次見到的東西,也沒有了初見時的激動。


    雖然對他們來說,與言舟並不相熟,可在府裏時言舟對他們的照顧,卻足以讓他們無視那“不熟”。


    在山腳下了馬車,傅初霽打點好車夫後,跟著斯越和十五位學子一起往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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