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有母親的,那個總是笑著親手給他煮桂花團子的母親,那個總是讓大哥、二哥讓著他,護著他的母親。


    徐天澤恨徐立,到最後也恨徐繼學和徐世平,可是唯獨沒有恨過徐家的主母範氏,因為他在範氏的身上感受到過濃濃的母愛。


    他想,或許範氏根本就不知道他不是親生的,所以才會對著他們三個一視同仁,甚至更多的時候,還讓另外兩個多多讓著他一點。


    隻是到最後,範氏也因為徐家最後的決定,徹底離開了這世間,他再也沒有感受到過光明正大的母愛了。


    甚至連“母親”這兩個字,都再也沒有喊出口的機會了。


    過了許久之後,翠竹拉著那個小乞丐走了出來,直接跪在了徐天澤和賢王的麵前。


    “奴婢謝過賢王殿下,謝過徐大人。”翠竹的聲音誠懇,整個人的姿態放的很低。


    徐天澤想,恐怕現在的翠竹才是真正的翠竹,那當初的惡毒也好、三日前的淡漠也罷,都不過是偽裝罷了。


    “我知你最是忠心,可是你的主子最後因我而死,你走投無路不去求鎮國公府找宋玉,反而來尋我是何意?”徐天澤低頭俯視著跪拜的翠竹,絲毫沒有要人起來的意思。


    翠竹聽到徐天澤的話,並沒有感覺到有什麽問題,從她準備來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最後是被鎮國公救出來的事情,是一定瞞不住徐天澤的。


    但是翠竹沒有第一時間回話,因為她當時是因為手中還有著些許的東西,能和徐天澤做交易,一但徐天澤不想搭理她,她就將東西拿出來。


    可是如今自己的女兒就在身邊,她也是徹底冷靜下來,沒了最開始的衝動,她就有些難以下定決心,將東西掏出來給徐天澤了。


    畢竟這東西說到底,也是有著挑撥的嫌疑,她又不是聾子、啞子,最近徐天澤幾人辦的事情,早就傳遍了大江南北,她也有些摸不準了。


    “奴婢有小姐留下來的一封信,是給大人的。”翠竹眼神有些躲閃,但還是從懷中將信給掏了出來,低著頭雙手呈上。


    徐天澤不屑的撇了撇嘴,這翠竹被下了致幻藥物昏迷之後,雪衛就將這信拿給他了,最後他發現信上的內容全是一些致歉的話,就又讓雪衛給塞回去了。


    現在這信又要遞到他的手裏,讓他感覺實在有些無趣。


    但是他可是有注意到翠竹的猶豫的,這說明這封信不過是個彩頭罷了,翠竹應該還知道一些其他的秘密,不過是記在腦子裏,而非紙上的。


    “沒了?”徐天澤見翠竹不上道,不耐煩的暗示。


    翠竹遲疑了一下,但還是點了點頭,示意她已經沒有什麽要說的了。


    “你既然現在徹底冷靜下來,應該就明白我隻是給你下了致幻的藥物,而非將你扔進了乞丐窩裏。”


    徐天澤見翠竹還是沒有反應過來,嘴角勾起一絲淡笑,這讓賢王警惕的向旁邊挪了小半步,因為他知道徐天澤要開始了。


    “但是那幻覺極其真實,你可知為什麽?”徐天澤見翠竹茫然的抬起頭,臉上的笑意逐漸擴大,“因為那藥是我製的,而那幻境正是我所經曆的,就在徐家被屠的那個晚上,在被你們扔在的破廟裏。”


    翠竹本來見徐天澤臉上詭異的笑容,心中就有些不好的預感,知道徐天澤說到“親身經曆”、“徐家被屠”、“破廟”這樣的字眼的時候,翠竹驚恐的瞳孔放大。


    那樣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隻能屈辱的任人施為的情景,光是幻境就已經讓她喘不上氣來,更不要說親身體驗了。


    “奴婢該死,奴婢該死,還請徐大人放過奴婢的女兒,奴婢願意以死謝罪。”翠竹趕緊邦邦德爾磕頭,因為用力,額頭磕出血來都沒有停下動作。


    從徐天澤說出這種隱秘的時候,翠竹就明白自己定然是難逃一死,可是她的女兒是無辜的,她若是早知道是這樣,那她寧願去鎮國公府求助,也不敢再出現在徐天澤的麵前。


    “死?那不過是最輕鬆的方式,我隻想讓你的女兒經曆和我一樣的事情,這樣我才能好受一些。”徐天澤臉上的笑容徹底癲狂起來,語氣帶著森然的殺意。


    賢王雖然知道徐天澤隻是為了恐嚇翠竹,但是這種每一次都要先揭開自己傷疤的方式,真的讓賢王既心疼又無奈。


    他記得最開始發現徐天澤喜歡用這種方式的時候,他罵過他是瘋子,是為了博取關注的可憐蟲,是傷敵八百,自損一千的蠢豬。


    可即使是這樣,徐天澤仍舊是喜歡用這樣的方式,哪怕他反感,甚至很久都不搭理徐天澤,徐天澤仍舊沒有任何的改變。


    到最後,他實在受不住,就質問徐天澤為什麽要這麽做,當時徐天澤的回答讓他到現在都不敢麵對。


    “你厭惡的是訴說過往的我,還是已經髒了的我?一遍遍訴說著自己的不幸,最開始的時候,所有人都會同情你,到最後的時候,所有人都會覺得厭煩。”


    徐天澤仰頭歎息,隨後又看向賢王,目光深邃而空洞:“但是我走不出來,自那以後,我所有的夜晚都會伴隨著噩夢,所有的噩夢都隻是那夜的循環往複。”


    “最開始的時候,我會驚醒枯坐到天亮,再到後來,半夜醒來也不過是翻身繼續睡下,繼續噩夢。你以為我是忘了嗎?不,我隻是麻木了。”


    “所以我想,隻要我說的多了,最後我也會麻木,就像再說一個說話一般,可是我做不到啊~”


    賢王當時聽完徐天澤說的話,想要給徐天澤一個擁抱,可是徐天澤直接躲開了,他扭身離開的幹脆,背影上卻有著化不開的陰暗。


    自那以後,賢王再也沒有在徐天澤麵前,表達自己對於這件事情的看法,徐天澤也是一直都避免,在賢王麵前表現出來,更不會訴說相關的事情。


    可是在翠竹出現的時候,徐天澤最後還是繃不住了,因為眼前這個人可是當初的幫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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