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撫了撫胡須,並未多言,反倒是直接轉身離開。人影消失在視線裏,才隱隱約約傳來一句。


    “自是要去一個能夠修養身心的地方。”


    三日後,徐天澤坐在馬車裏閉目養神,若是忽略眉頭時不時浮現的川子,倒也算是平靜淡然。


    齊老正對著小桌上的糕點“上下其手”,扭頭看到徐天澤的樣子不由得撇了撇嘴:“臭小子,你跟著老夫離開上京城就這麽不樂意?”


    就算徐天澤想離開這上京城,他還不想呢。也一來一回誰知道要多久,這上京城金貴繁華,各大行商雲集,好吃好玩的那麽多,他還沒玩夠呢。


    這扭頭就要接個苦差事離開,真是太欺負他老人家了。


    齊老想著想著就想到昨夜被自家殿下狠狠地威脅一回。


    這本就是極其成功的事情,他家殿下竟然說若是不成功就拉他給這臭小子陪葬。


    三十一朵花,他老人家五十可是一塊寶。哪能為了這臭小子賠命,要不還是跑路吧。


    “齊老說笑了。”徐天澤睜開眼睛,看了看小桌上一片狼藉,不由得嘴角一抽。


    還不待多說什麽,就看齊老滴溜溜轉的眼睛。


    這老頑童鬧騰起來,比自家那個六歲的侄兒還會折騰人,這會兒眼睛都來來回回打轉了,準是沒好事


    但是有求於人家,他隻能放軟了語氣,轉移話題:“聽說江南不僅多美女,美食更是難得的細膩,甘甜。”


    “即使修養,那待事後,小子願陪齊老去轉上一些時日。”


    “休要框我。”齊老冷哼一聲,“就你這樣的?真拿老夫當三歲孩童不成?”


    徐天澤現在看著一臉平靜,好像無事發生的樣子,但是一旦爆發就是毀天滅地、歇斯底裏。


    就這樣心底時刻驚濤駭浪的樣子,還會有心情陪他個老頭子去江南玩?


    他隻是喜歡玩,但不是蠢,他看樣子很蠢嗎?


    徐天澤見齊老吹胡子瞪眼的樣子,苦搖搖頭,自知是框不住這老頑童的。


    不過齊老也沒有說錯,他確實沒有什麽心情去江南遊玩,更不會在這種事情上付出時間和精力,因為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三年,隻需要三年他就會回來,然後讓這上京城該死的人通通去死。


    齊老咂舌的看了一眼忽然戾氣橫生的徐天澤,直接將一塊糕點囫圇的塞進嘴裏,畢竟這會兒多吃一點,等出城還能找個借口回來。


    老人家的想法是好的,不過事事如意可就不是人人歎氣的生活了。


    馬車忽然停下,讓齊老一驚,下意識吞咽嘴裏還未嚼碎的糕點,直接噎住。


    看的徐天澤也是一愣,反應過來後直接把齊老拉到身邊,另一隻手直接用力的拍他的背。


    但齊老來來回回隻有個“別”字,和劇烈咳嗽,這是還沒吐出來?


    這麽想著,徐天澤下手的力氣越來越重,直到齊老掙脫開,逃到另一邊,才停下手。


    “你個混小子!”齊老劇烈喘息,顫巍巍的指著徐天澤,“你是想謀殺老夫嗎?都讓你別拍了,別拍了,你還拍!!”


    “這,齊老小子不是故意的。”徐天澤尷尬的給自己找補,原來是別拍,不是別停啊。


    “我看你就是誠心的!”齊老這才順口氣說出來。


    真是差點,他沒被噎死,差點被活生生打死。要是個雙冠之齡的年輕人,自然無所謂,蛋撻是嗎?他都半截入土了。


    想到噎死,齊老這才想起來馬車忽然停下才差點把他給送走,立刻調轉槍口怒懟:“老馬!你想幹什麽?你差點讓老夫到閻王殿報到去!”


    徐天澤看齊老這臉紅脖子粗的樣子,默默往邊上靠了靠,但是馬車夫傳來的聲音讓他的眼神幽深。


    “齊老,俺不是故意的。”車夫回完話,好像遲疑了一下,繼而說道:“鎮國公府的世子在前麵。”


    齊老聽到這話剛才還怒氣衝衝的,直接變成了鬥敗的公雞:“那也不能忽然停下,就不能緩衝緩衝嗎?”


    沒心情理會齊老的徐天澤掀開車簾,看到不遠處城門口站著的宋玉,下意識的抓緊車簾。


    那個人一如既往,而他則已經是喪家之犬,一想到在鎮國公府薑雪之言,徐天澤眼中的恨意就不是受控製的翻湧。


    薑雪是宋玉的妻,薑雪既然在徐家之事上做推手,宋玉當真不知情嗎?還有那晚的避而不見。


    宋玉,你我之間遲早要對上,那個時候我要看看你的心是不是也如薑雪一般肮髒。


    放下手中的簾子,平複了心情之後徐天澤再次閉目養神起來。


    “馬大哥,掉頭,咱們從西城門走。”


    西城門駐守的將領不是鎮國公府一係的,想來宋玉不可能去那邊,如今還是避而不見的好。


    畢竟出了上京城還有更麻煩的事情要出了,屬實沒有精力和宋玉在這磨蹭。


    但事事就是這麽無常,有一便有二。在徐天澤放下車簾的時候,宋玉似有所感看向了徐天澤所在的馬車。


    本來沒有多疑,但是馬車的調頭讓他起了疑心,再加上剛才若有若無的感覺,下意識的就讓手邊的部下去攔那輛馬車。


    “站住,例行檢查。”


    聽到這聲阻攔,徐天澤暗道壞了,眼神示意齊老出麵打發。


    齊老擦了擦嘴,撩開一點簾子將頭探了出去:“軍爺,不知有何事?”


    邊說著邊按住車夫,要知道這姓馬的車夫雖然雖性子憨直一些,但是武力值可不低。


    上回隨自家殿下外出,一路上遭遇的刺殺全都讓他一個人給撂倒了。


    見士兵隻是攔住馬車,並未有其他行為,齊老心裏鬆了口氣,然後從懷中掏出銀兩塞進攔車的士兵手裏。


    “這位軍爺,小老兒本是打算出城的,奈何忽然想起忘了囑咐家中兒孫,這才打算調車回頭,不知軍爺攔車是?”


    此時的齊老一副惶恐不安的樣子,好像他隻是平常百姓家的尋常老人一般。


    攔車士兵並未理會,聽到身後傳來的聲音,這才側了側身子。同時聽到聲音的齊老和徐天澤身子俱是一僵,隻是徐天澤在馬車裏並不為人所知


    “本世子還是頭一次聽說,三皇子府上的府醫有兒孫,不知可否讓本世子見識見識?”宋玉慢悠悠的走過來,眼神直勾勾的看著馬車。


    他已經在這城門口連著守了五天四夜,本來都要放棄了,但是看到三皇子的府醫,他就知道自己沒有錯過。


    皇家無小事兒,能被三皇子從上京城外接到府中的人又怎會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府醫?更何況派出去調查的人給回來的情報也太過普通了。


    本就是下意識的留的心眼,沒想到竟然在這種地方派上了用場。


    “不知馬車要去往何處?”宋玉的聲音帶著連他自己都難以察覺到的顫抖和溫柔。


    明明是在問齊老,可是宋玉卻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齊老。要不是礙於三皇子的顏麵,他早就將擋在馬車門簾前的齊老拽下馬車了。


    齊老暗自嘀咕這鎮國公世子眼尖、心細,倒也沒有再撒謊打哈哈,但也沒有直接讓開。就這麽安靜的擋在宋玉的前麵,一時之間到陷入了靜寂的氛圍。


    久得不到回應的宋玉心中有些失落,又向前邁了半步,也不介意瞪圓眼睛的齊老,他隻是想要確認裏麵的人是否安好。


    “我找了你很久。”宋玉在衣袖的遮擋下,握緊了自己的拳頭,“可是,自從那天之後,我就再也沒有找到你。”


    宋玉想到他去徐府時,徐府早已空無一人,這幾天他帶著人翻遍了城中各處三教九流之地,又讓人無時無刻的守在城門口。


    哪怕是不對付的西門那邊他也是打點一番,就是為了能找到徐天澤的消息。


    每次都帶著希望的去往各處,又滿懷失望的離開,一次又一次,直到他快絕望的時候,他終於看到了他想看的那個人。


    可是,他費盡心思想要見一麵的人,如今卻不願見他。


    莫名的委屈充斥在他的胸膛裏,讓本就紅絲遍布的雙眼更加殷紅。


    馬車裏的徐天澤同樣的雙眸通紅,隻是他的眼裏除了委屈還有恨意,更有譏諷。


    當真是好一句“那天之後”啊,那天的時候他又在哪?如今半數塵埃落盡,倒是顯得他了。


    徐天澤深深的呼出一口氣,略顯平靜之後也不掀起車簾,就這麽與宋玉相隔,開了口:“世子說笑了,草民與世子毫無瓜葛,世子又何須找草民?”


    “你說什麽?什麽叫沒有關係?”宋玉本就委屈且幽怨,一聽這話當即就將齊老拽到一邊,直接掀起簾子,“你我自幼長大的情誼,十幾年相伴,到你口中就成了毫無瓜葛?”


    隨著簾子的掀開,宋玉和徐天澤兩人對視,同時又都一愣。


    徐天澤率先反應過來,譏諷的打量了一下宋玉:“世子近幾日倒真是忙碌非凡啊,聽說徐府最後的財物入庫都是鎮國公府負責的,倒是沒想到世子竟勞碌至此啊。”


    他去求宋玉的時候,宋玉連麵都沒出,直接讓薑雪把他打發了,順帶欺辱一番。而今有主動找上來,還是一副奔波苦已的樣子,想必徐家的財產,鎮國公府沒少分潤。


    倒真是讓人惡心,這是向他顯擺還是炫耀?亦或是示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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