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進坤的密折經由青鸞衛的渠道,秘密上奏孟浚,而孟浚看到武進坤密折,卻沒有像武進坤那般擔憂。


    孟浚是開國之君,些許蠅營狗苟有何懼之,當初朱元璋殺的更狠,也沒見鬧出什麽大亂子來。


    對於孔家,孟浚早就想整治一番,隻是前幾年天下剛定,孟浚並不願再起波瀾,於是捏著鼻子,給孔家再封了衍聖公的名頭。


    當初孔胤植上表給清廷的歸降書,現在還在內廷的文庫中,清廷退出關內之時,或許是想要給孟浚添堵,那份《初進表文》並未銷毀。


    這份表文,極為肉麻,孟浚看過一次,對孔胤植的厭惡也到了頂點,隻是現在孔胤植死了,隻留下一個幾歲的小娃娃,這讓孟浚有氣卻沒法撒。


    其文隨意摘錄幾段,什麽萬國仰維新之治,率土歸城,普天稱慶,恭惟皇帝陛下,承天禦極,以德綏民。


    什麽協瑞圖而首出,六宇共戴神君,應名世而肇興,八荒鹹歌之聖帝,山河與日月交輝,國祚同乾坤共永。


    又說臣等闕裏豎儒,章縫微末,曩承列代殊恩,今慶新朝盛治,瞻聖學之崇隆,趨蹌恐後,總之孔胤植通篇稱讚清廷入關乃是合乎天理,直把福臨吹成當世絕無僅有的聖主賢君。


    若是此時明朝已亡,天下僅剩孔家一處,那麽孔胤植降了,還有那麽幾分無奈之處,可當時是什麽時候,那是順治元年,清廷剛剛入關之時,明朝在明麵上,還有半壁江山,近百萬大軍,如此情況下,孔胤植還迫不及待,竟寫出趨蹌恐後這般不要臉的詞來,由此可見,此人乃無恥之人。


    如今正好碰上武進坤這個剛直的人物,他敢幹,孟浚便敢支持,於是,孟浚親筆手書,言:“儒學宗師,聖人孔丘,立德立言,然,孔府後裔,未必盡循先祖之道,居高位而不恤民,違聖賢之訓。朝廷改製,旨在興利除弊,何分貴賤?卿放手為之,在朝中,朕為卿之膽也!”


    對如今的衍聖公孔興燮究竟該如何處置,在孟浚的心中已經有所預案,當今天下的仍是儒學的世界,即便孟浚對科舉題目有所變動,把算學,物理等一些科目加入其中,但在總體上來說,仍是儒家經典所占據的比例最大。


    因此,便是孟浚不願,但也知道,衍聖公這個頭銜是不能撤掉的,不過,對如今孔府的各項違製,以及龐大的土地,不可放任自流。


    以後的衍聖公,隻能當一個有名無實的吉祥物,這種占據龐大土地,私設公堂的畸形世族,在乾朝沒有立足之地!


    孟浚擔心武進坤會把握不住,控製不了局麵,於是,命柏永馥帶固武鎮軍南下,駐軍濟寧,以防萬一。


    而孟浚的批複在加急的快馬中,不到十日的時間,便送入武進坤之手,武進坤看完信後,心中大定。


    隨後,武進坤在濟寧府中,召集一眾官員,直言:“朝廷改製,無論是誰,絕無特殊,便是孔家,也要改!”


    武進坤知道這話很快就會傳到孔家的耳朵中,但是現在皇帝表示,朝堂上,不用武進坤操心,他隻需在地方上,橫行無忌便是了。


    ……………………


    孔府中。


    確實如武進坤所料,孔府中人很快就得到了武進坤的原話,而這原話,便是明擺著衝著他們孔府來的。


    這讓眾人都感到了恐懼。


    陶氏此時心中有些慌亂,孔家能有今天,全靠曆代當權者的優待,可萬一朝廷不再優待,也不再顧忌孔家的影響力,那麽孔家無論如何也反抗不了朝廷。


    這隻見陶氏女婿,宋祖乙黑著臉,鎮定的說道:“武進坤此言,必是私自胡言,朝廷不可能下達這樣的命令,依我看,武進坤此人就是個禍害!”


    說完後宋祖乙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陶氏聽到這話,嚇的花容失色,急忙反對道:“不可,萬一事泄,那後果恐怕不堪設想啊!”


    這時陶衝平也說道:“當初武進坤在徐州遇刺,經過那麽一遭,現在的武進坤身邊,那防護的是嚴嚴實實,在這當下動手,那恐怕不太可能成功,要我說,還是趕緊把這事捅到朝廷上麵去,讓眾賢去對付武進坤!”


    就在孔府眾人在商議的時候,濟寧城中,武進坤已經動手了。


    孔家在濟寧府有地一萬七千餘畝,清丈隊來到孔家地界,舉目望去,隻見此處田地遼闊,金黃黃的麥穗迎風而動。


    一見到清丈隊的人,地裏的佃戶連忙將消息告知管理土地的小甲。


    不多時,孔府屯官,總甲,數名小甲便迎麵而來,其看模樣,也是態度倨傲,對清丈隊的人頗為不屑。


    幾個小甲官嘴中罵罵咧咧,什麽這是聖人的土地,你們這些人,把腳踩到這來,都是對聖人的不敬雲雲。


    而這時屯官施施然的示意手下人停下嘴巴,笑著說道:“哎呀,這些人少讀詩書,還望諸位切勿怪罪,諸位遠道而來,若按過這清丈一事不談,那老夫自然用心款待。可若是要強來,嗬嗬,聖人之地,還容不得宵小之徒!”


    “呦,聖人之地,踩都不讓人踩,你也太霸道了吧,看你這樣子,你比聖人還聖人啊!”陸平輕輕推開擋在自己麵前的部下,陰陽怪氣的說道。


    這是第一次清丈孔家的地,陸平擔心出什麽幺蛾子,於是親自前來,可一來就看到這人是如此的蠻橫,於是忍不住的出言回擊。


    那屯官聞言,斜了一眼陸平,冷笑道:“我自然是不敢和聖人相比,但和你這小人比起來,那真是螢火比皓月。


    閑話就少說,告訴你,孔家之地,素為聖人祭祀之用,曆代皆享有特權,不納朝廷賦稅,你過來量也沒有,趕緊滾,不然上頭的老爺隨便參一本,就讓你小子吃不了兜著走。”


    一旁總甲接話道:“就是,我孔府之田,又豈是尋常田地可比,按舊製,無需清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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