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直閣,四道道舍


    看了一眼擺在案著上的禦直袍服和橫刀,年輕人猶豫了許久,還是轉身走了出去。


    一群同袍圍在門外,其中就有許久未見的皓白幾人、還有陸長風、韓菱菱、若依若青姐弟、玉衡和九卿副使,甚至還有在雲夢一戰中的幸存金槍班的幾個師兄師姐,以及當年第一次將他帶入白玉京的那位金槍班師姐。


    靜靜地注視著小源,皓白出聲問道:“小源,你要離開?”


    沒有作答,小源扭頭望向玉衡:“玉衡師兄,你的身體如何?”


    “恢複得差不多了。”玉衡怔了怔,隨即笑道。


    小源點點頭,忽然問道:“用你的血脈作為媒介封印內禦直和督武衛,這個封印要打破,其實不難,隻是代價是你的性命,你恨嗎?”


    玉衡沉默片刻,搖搖頭,道:“這是每一代玉衡的使命。”


    小源聞言又把目光放向九卿:“內禦直自建閣以來不曾有一日懈怠,這次叛亂發動前,內禦直卻是最早被質疑、封禁,如今叛亂已平,聖旨一下,大家便又要一如既往般忙碌起來,所有的委屈、不忿連一刻宣泄的時間都沒有,大家恨嗎?”


    九卿緩緩搖頭。


    “為什麽?”


    “禦直行事,但憑本心。”


    小源點點頭,再輕聲問道:“指揮使走的時候,後悔嗎?”


    九卿聞言,淚流滿麵:“不曾言悔。”


    小源沉默片刻,再度抬頭時,神色坦然了許多:“那我知道了。”


    他回頭看著皓白,笑道:“隻是有點累,我的假期應當還有不少,就當我今日休息吧。”


    眾人聞言一怔,但紛紛鬆了一口氣。


    “怕是假日要取消了。”忽然殿前使的聲音傳來,眾人見狀紛紛行禮。


    殿前使徑直走到小源麵前,出聲道:“官家讓我與你一同前去勤政殿,玉衡也跟著來吧。”


    小源怔了怔。


    ......


    勤政殿中,一眾臣工神情肅穆,幾名斥候跪在大殿上。


    “稟官家,遼東急報,扶桑一月前忽然發兵二十萬渡海直犯半島,如今高麗三京盡陷、八道盡沒,兵峰直指遼東,高麗王血書上呈,泣求我朝出兵施援!”


    “稟官家,南疆急報,停留在我南疆數鎮的十萬案南難民忽地化作活屍暴起傷人,同時數萬活屍越過案南國境朝我南疆長驅而來,沐家軍獨立難撐,如今已有五鎮淪陷!”


    “稟官家,西北急報,西域各邦組成聯軍近十八萬向我大梁進發,意圖進犯!”


    “稟官家,密碟司急報,北境出現屍潮,規模尤勝往昔,向我吾威城直撲而來,請求朝廷出兵援救!”


    聽著一條比一條嚴重的急報,不少大臣已經臉色蒼白,忍不住竊竊私語起來。


    “扶桑入侵,高麗居然隻支撐了一個月不到,高麗不是號稱帶甲數十萬麽,便是數十萬頭豬也斷不可能在一個月內被屠殺殆盡,此中必定有詐。”


    “南疆竟然被活屍侵擾,老夫當初就說過不能讓那些夷民進入我大梁國土,如今南疆僅有沐帥的三萬精銳,內外夾攻之下,如何能抵擋,一旦沐家軍覆沒,南疆淪陷,我大梁南方七省便有傾覆之危。”


    “是啊是啊,沒有了南方七省的賦稅支撐,大梁危矣。”


    “西北邊境漫長,二十萬西北邊軍疲不堪用,如今西域諸國趁我龍驤回防再度來犯,莫非我大梁又要重蹈前朝外族入侵的覆轍?!”


    “蒙國當年驅使活屍覆滅了北境,我大梁好不容易才守住了吾威,如今蒙國又再次卷土重來,若是吾威失守,單憑山海、關山、度月三城根本無法抵禦,屆時活屍兵峰一路而下直衝我都城,後果不堪設想!”


    “難道這是天要亡我大梁?!”


    聽著底下的竊竊私語,官家如泥塑一般居於上位麵無表情,身旁是消瘦不已的太子。


    這段時間以來,太子仿佛成了行屍走肉一般,失去了往日的精氣神。


    官家看了一眼太子,問道:“太子可有對策?”


    太子仿佛沒聽到一般,隻是出神地看著殿外。


    見太子沒有反應,身旁的黃門悄悄扯了扯太子的衣袖,這才把他從發呆中扯出來。


    隻見他楞了一下,下意識拱手道:“但憑陛下做主。”


    “嗯?”官家聞言眉頭微蹙。


    下方左相見狀暗道不妙,連忙走出拱手行禮道:“都城先前遭此大難,太子自半月起便衣不解帶在都城各處奔走安撫百姓,今日上朝前,太子才剛從城西難民營回來,想必有些勞累了。”


    “百姓蒙難,作為儲君為百姓奔走本就是本分,不過奔波幾日,便這般模樣,將來如何承繼大統?”官家皺眉道。


    這話一出,頓時朝堂一驚。


    難道官家起了易儲的打算?!


    太子聽到這話,反倒鬆了口氣,拱手道:“父皇教訓得是,兒臣確實德不配位。”


    “太子慎言!”左相連忙低聲斥責。


    天子還想說什麽,但想到了太子之前的遭遇,便搖搖頭:“罷了,如今大梁四境不穩,既為太子,便要拿出些魄力,否則如何即便賢臣再多,又能如何。”


    “是..”太子躬身行禮。


    見太子這幅模樣,左相忍不住歎了口氣。


    這次都城大難,怕是折掉了太子的脊骨了。


    如今大梁不穩,要是皇家再起波瀾,該如何是好。


    正憂心忡忡之際,殿外黃門高聲傳來。


    “內禦直殿前使、四道禦直陳小源、玉衡前來覲見。”


    聽到這話,頓時朝堂一陣嗡嗡。


    “內禦直上朝?”


    “太祖有訓,內禦直不得參與朝政,建閣二百餘年從未破例,為何今日官家喚此二人前來?”


    “陳小源,莫不是前些日子大破敵寇靈者的那個年輕人?”


    見朝堂鬧哄哄的,當值禦史出聲喊道:“臣工肅靜!”


    頓時朝堂恢複了秩序。


    但聽到陳小源的名字時,一直魂不守舍的太子有些錯愕地抬起了頭,看著大殿外邁步進入的清瘦身子,一時有些羞愧。


    殿前使幾人進入大殿朝著官家行禮後,便站在一旁,一言不發。


    官家微微頷首,便朝著左相示意了一些,左相微微躬身,便一步踏出行列,回身對著一眾大臣:“今日朝會已畢,關於四境敵犯一事,容後再議,如今都城百廢待興,列為臣工須盡心盡責,不得懈怠。”


    說完,便示意朝會結束,遂百官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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