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棋睜開眼,便見一中年男子坐在石桌前,端起一杯酒一口喝下,然後看向林棋,眼裏有著笑意。


    “前輩,您何時來的?”


    林棋趕緊起身,抱拳問道。


    雖然不認識這人,但他根本沒察覺到他何時出現在這裏的,能無聲無息,躲開他的告知出現在他麵前,這說明這位絕對是十分可怕的高手!


    既然是高手,還和他說話,大概率是沒有壞心思的,既如此還不如大方交談。


    “來的有一會兒嘍。”


    中年人再度倒了一杯酒,一口喝下,這才又看向林棋:


    “小子既為通古道院內門弟子,為何既不去通古道院修行,也不去十萬大山撞撞機緣,偏要在此逗留,還將身份公之於眾?”


    “我也想去通古道院修行,奈何路途遙遠,家眷又多,非是我一人便能護送遠行的。”


    “我輩修士求的是瀟灑自在,修的是一往無前,你這般將自己陷入兒女情長,終是誤了你自己啊。”


    林棋沉默不語。


    “怎麽?我說的你覺得不對?”


    林棋搖了搖頭,道:


    “沒有,我覺得前輩說的很對。”


    “不,你小子就是覺得不對,不必如此委屈自己的內心,說吧,我倒要聽聽你的真實想法。”


    說著,男子這次直接拿起酒壺狠狠地灌了一口,這才又看著林棋靜靜等待著他。


    見這位前輩有些直率,林棋沉默了片刻,這才道:


    “前輩求的是瀟灑自在,修的是一往無前,但我不一樣,我求的是家人安康,修的是長生在望。”


    “個人的瀟灑自在多是孤獨寂寞,不是我所求矣。”


    “於我來說,道侶和睦,琴瑟和鳴,共赴長生才是我之所求。”


    “若是世間隻剩我一人登仙了,那又有什麽意思?不過隻是長久的孤獨,無邊的回憶罷了。”


    中年男人點了點頭,每個人的道都不一樣,林棋所言雖與他所想截然相反,但卻沒有錯。


    道是沒有對錯之分的!


    但他選的這條路,看似瀟灑愜意,實則孤寂疲乏,特別是夜深人靜獨處時,那無邊的孤寂感更是讓他畏懼和迷茫。


    而這時,林棋還在繼續說著:


    “同樣於我而言,道侶安全方是第一位的,她們安全了,我也就心滿意足了,因此何必冒險去闖那十萬大山,求那滿是生死危機的機緣呢?”


    “也同樣的,我不會冒然帶著道侶前往通古道院,因為我無法保證路途中會不會遇到可怕劫修,我不願意去賭。”


    “因此,留在四海城便是我最好的選擇,我要在這裏靜靜等待,等待十萬大山那裏的爭鬥落幕,等待老師歸來。”


    感受到林棋身上的滿足感,中年男人若有所思,他發現林棋身上並沒有他最害怕的孤寂感,他覺得或許能從林棋身上找到新的道路,讓他不再迷茫。


    於是他道:“你很不錯,我要在此借宿一段時間,可好?”


    他看似在詢問,實則更像是宣布,對此,林棋哪裏還敢拒絕?


    “前輩能留在鄙舍,是鄙舍的榮光。”


    見林棋滿嘴油嘴滑舌的樣子,中年人忍不住道:


    “你小子,端的不像是通古道院的人!”


    雖然他說這話看似像是在嫌棄,實際上他臉上卻有笑意。


    這說明他並沒有因為林棋的油嘴滑舌而生氣或者鄙視啥的。


    當然,聽到他這話,林棋忍不住心頭一動。


    這位前輩的出現因他一句“通古道院內門弟子身份是真有用啊”而出現,現在又再度說他真不像是通古道院的人,所以……


    這位前輩難道是通古道院來的高人?!


    所以,自己這是遇到道院的長者了?!


    不過,既然人家沒主動說具體身份,那他也不好多問,便假裝不知了。


    但實際上,他內心是很高興的,畢竟這位前輩留在四海城就意味著又是一尊巨大無比的大腿。


    至少在他待在四海城的期間裏,四海城絕對是安全的。


    “來人!”


    想到這裏,他立馬喚人。


    “林丹師。”


    秦老頭趕了過來,因為和林棋有所交集,他一直留在這城主府裏,如今更是成了城主府的大管家。


    “給前輩準備最好的院子。”


    “是!”


    秦老頭離去,中年男人則依舊坐在原地喝著酒,他好似被林棋先前的那一席話影響到了,此時正享受著難得的人間煙火。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放下酒杯,站了起來,背影是無盡的孤獨,隨後感慨道:


    “或許你的選擇才是正確的。”


    林棋卻搖了搖頭,道:


    “道無對錯,隻有選擇。”


    “想要什麽,遵從本心即可,滿足了心裏的欲望,自然就會快樂。”


    “我是一個俗人,所求不過七情六欲,所以我離不開滾滾紅塵。”


    “畢竟,人間煙火氣,最撫凡人心。”


    中年男人點了點頭,隨後悵然的呢喃著:“人間煙火氣,最撫凡人心……”


    說著,他背影的孤獨感反而越發濃鬱了。


    一個不知道什麽境界的高人,但絕對超過了元嬰期,如此存在,活了絕對不止四五百年,估計千年不止了。


    活了千多年的修士,其所承受的那份孤寂絕對是正常人無法想象的。


    人間煙火氣,的確能撫慰凡人心,但前提是,那人間煙火氣要與那人息息相關。


    否則不過是旁觀者而已,成了旁觀者,那份孤寂感自然會更深。


    見此,林棋想了想,猶豫片刻,還是問道:


    “前輩想要的是什麽?”


    中年人轉過身來,怔怔的看著林棋,眼裏卻是閃過無數畫麵……


    他想要什麽?


    他也不知道他想要什麽……


    “年少時,我是地品靈根,父母說我肯定能成為元嬰大修士,於是一心求道。”


    “拜入通古道院後,有位師妹總在暗處遙望著我,而我卻假意沒看見……”


    “後來我修為越來越高,活的越來越久,那位師妹卻在一次閉關苦修中走火入魔而死。”


    “再後來,父母,熟知的族人、親戚相繼死去,我也隻剩下修仙這一個追求了。”


    “但仙道茫茫,山的那邊是山,翻不完的大山,走不完的修行路,我也不知道我還能堅持多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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