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了個涼水澡,算了算時間,能睡六個小時,剛躺下,胖子的電話來了。


    “出交通事故了?你被一個騎三輪車的大爺撞了,三輪車還沒有保險,這就要死,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別急,等我把我的原味內褲賣了,有錢了,就去醫院給你交押金。”


    我困得神誌不清。


    “真是老娘們的裹腳布,囉囉嗦嗦,快滾下來,我們得接著找老頭!”


    “你不說晝伏夜出嗎?這怎麽還晝出夜出了?”


    “這不是調整策略了嘛,見麵說!”


    大爺的,還讓不讓人活了,連工資都沒談,我今天還搭進去五六十塊錢。


    兩萬塊錢就像驢子前麵的蘿卜,能不能吃到還不一定呢!


    掛了電話,簡單收拾,到門口我低頭一看,果不其然,今天周五,我穿錯內褲了。


    一見胖子我便開口罵道:“過勞死的年輕人比比皆是,不缺咱倆,我看你印堂發黑,注意點!”


    “淩淩發,你的熊貓眼煙熏妝畫的不錯啊,前女友留給你的化妝品吧!”


    我看了看反光鏡,可不是嘛,一圈黑眼圈。


    “走,給你補補,去吃飯!”


    “吃啥?”


    “豆腐腦!”


    “又是豆腐腦!”


    “吃啥補啥!一大早吃腰子,你咽的下去啊!”


    “那不一定,你隻要給我一盤醬再給我一頭蒜,說不定我還真能咽下去。”


    一夜未睡,昏昏沉沉,直到豆腐腦的香味兒飄然而至,我才有點氣力抓一把香菜撒上。


    兩碗豆腐腦,四張餅,胖子邊吃邊給我分析:“狗老大哪裏人?”


    “你大爺的,吃飯就吃飯,別到處噴。”


    胖子擦擦嘴角的豆腐渣,重複道:“狗老大哪裏人?”


    “不說是陝西嘛。”


    “陝西人主食是什麽?”


    “陝西?”


    我想了想,這得追溯到初中地理知識了,還好我中學有“地理小王子”的美譽。


    “麵食!”


    “麵食中的哪種?”


    “麵?”


    胖子點點頭。


    “尤其是老人,一方水土一方人,人的口味一般很難被改變,老頭餓了,極有可能去麵館找吃的!”


    “你的意思是......給他個饅頭他都不正眼瞧一眼?好吧,所以我們今天要排查麵館?”


    “包括包子鋪,隻要老頭去討飯,很可能去這兩個地方。”


    “這麽大的城市,那麽多的包子鋪和麵館,沒個三五天轉不下來吧。”


    “一天就夠了。”


    胖子將碗端起來,一點豆腐也不打算剩。


    走出豆腐腦店,這座城市也徹底睜開了眼。


    而我的眼是徹底睜不開了。


    “說吧,什麽鬼主意?”


    “打開手機地圖,從一條街開始,搜索關鍵詞‘麵’或者‘包子鋪’,出現的百分之八十商家都帶有電話,記下來,打電話問見沒見過老頭兒。”


    “絕對有漏網之魚或者沒帶電話的商家!”


    “沒錯,所以我們還需要另一款工具,穀歌街景,街景可以拍到門頭,門頭上一般都有電話,把漏網之魚也收了,至於沒有電話的商家,我們最後跑一趟。”


    說完,一屁股坐到他的雅馬哈上,兩個車輪頓時矮了一大截。


    “奶奶的,現在都這麽高科技了嗎?主意雖不夠精彩,但也無可挑剔。”


    “大爺的,哪有那麽多電閃雷鳴的事,你以為你是雷震子啊!”


    思路已定,我們回到胖子的一居室,靠一杯杯黑咖啡續命。


    我負責地圖搜索,胖子負責穀歌街景,一上午的時間很快過去了,全市麵館和包子鋪的名稱、電話密密麻麻寫了三張紙,還有六家店沒有聯係方式,需要親自跑一趟。


    “下午打電話,最後再跑一趟,今晚給你兩個鏈接,看看島國大片,好好睡一覺,對你不薄吧!”


    “我今晚肯定關機,什麽也不用給我,我夢裏什麽都有。”


    “不能吧,你都是過了青春期的老男人了,還能做春夢?”


    我懶得搭理胖子,走到落地玻璃窗,轉身看著昏暗的三十二樓,多像我現在的人生處境啊!


    叮叮!叮叮!


    一條語音。


    “我到了,你們在哪兒呢?”


    “在路上,十分鍾到!”


    我看了看時間,十一點半,是時候去星巴克見見昨晚那個丟失孩子的女人了。


    “丟失的孩子好找嗎?”我問胖子。


    胖子仰天長嘯一聲:“唉,大部分的東西丟了就回不來了,有時候還得看運氣。”


    “誰的運氣?我們?”


    “不,孩子的運氣!”


    我和胖子剛下車,一個女人便從星巴克衝了出來,差點就沒認出來。


    她換了一件白裙子,頭發盤了起來,麵容雖痛苦不堪,但仍遮不住她姣好的樣貌,與深夜的她相比,判若兩人。


    “這是我的愛人,他們就是我和你說的私家偵探!”


    女人給我們互相介紹著,眼前的男士儀表堂堂、西裝革履,與我和胖子的草根風格天差地別,如果不是特殊的機緣巧合,月老來了都沒辦法把我們仨男人放一塊兒。


    我們選在一個靠窗的地方坐了下來。


    女子叫方圓,與丈夫三年前結婚,兩人恩愛有加、舉案齊眉,今年二月他們有了自己的孩子,是個女孩,五天前方圓獨自帶著孩子在小區附近閑逛,一個戴口罩的陌生人向她問路,聽口音是本地人,回過頭,嬰兒車裏的孩子沒了,問路的陌生人也早沒了人影。


    她立刻報了警,事發地點沒有監控,她也沒看清問路人的模樣,附近的監控都沒什麽發現,警察說可能有人開車接應。


    方圓邊說邊哭,她的丈夫在旁邊極力安慰她。


    我一頭霧水,根本聽不出一點線索,而且都是五天前的事情了,五天時間啊,如果人販子願意,孩子都可能被運出國了,我看了看胖子,他隻是頻頻點頭。


    “我們去現場看看吧!”


    胖子提議。


    方圓打算讓我們坐她的車,但被胖子婉拒了,我一臉的不情願,因為我還從未坐過瑪莎拉蒂。


    著實委屈了方圓的跑車,盡管胖子踩油門的聲音都要炸裂了,但畢竟不是一個段位的車,距離上真的是甩出了兩條街。


    金海世紀城是方圓的丈夫開發的樓盤,在小區的東南角有一座別墅,便是方圓的家,世紀城位於城區黃金位置,餐飲娛樂購物應有盡有,所以來來往往魚龍混雜。


    孩子丟失的地方位於小區的側門,是個比較狹窄的旋轉門,沒有保安,僅能同時供一個人進進出出,方圓清楚記得事發時間為下午三點半,側門附近都是世紀城的商品樓,以餐飲店為主,那時逛街的人並不多,她本來隻是想出來透透氣,溜達一小圈就回去。


    側門向北二十米是香江五路,東西八車道,是這座城市的主動脈之一。


    “附近的監控都看過了?包括對麵的。”


    胖子指著西北方向斜對麵的明珠大酒店,它的南門正朝向香江五路。


    “警察都調取了,沒發現可疑的人和車輛。”


    方圓肯定答複道。


    “那麽……那個人極可能是抱著孩子直接向北幾步,在五路坐車離開了。”


    胖子望著川流不息的五路,陷入了沉默。


    “警察也這麽懷疑,可從那天下午的三點二十到四點,所有自西向東的車、一百多輛,一輛輛都調查好幾遍了,什麽都沒有。”


    方圓撲在丈夫的懷裏,又失聲大哭起來。


    我給胖子發微信:我覺得還是找老頭比較靠譜,隻能讓方圓的丈夫多盯著點,別再出什麽意外!


    我望向胖子,他看了看手機,又裝進了口袋。


    “行,這單我們接了!”


    胖子轉身看著方圓和她的丈夫,方圓更是泣不成聲。


    我又看了一遍微信,確認我的確沒發錯內容。


    胖子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蒙汗藥?專門蒙我?


    我真是一臉的懵。


    “這是我們的合同,定金是兩千元,找到孩子,費用一共是五萬,找不到,定金不退,期限是七天,一式兩份,你看看。”


    胖子從他背包裏拿出兩張紙,將其中一張遞給了方圓。


    “不用看,隻要找到孩子,你們要多少我們給多少,一百萬、一千萬都行!”


    方圓的丈夫情緒激動,但胖子執意要當事人簽字。


    “我還需要一張孩子的照片。”


    “好,我發微信給你。”


    盡管相識還不到十二個小時,但方圓對胖子和我卻十分親切,也許她從我們這裏看到了希望,也許是我們相識的方式太特殊。


    “孩子頭頂有一塊紅色胎記。”


    我和胖子正準備離開,方圓突然轉身大聲喊道。


    “好,知道啦!等我們的好......”


    不對,我立馬改口道:“等我們的消息吧。”


    “好”這個字眼太燙嘴,比今早的豆腐腦還燙嘴,不能亂說。


    “你……”


    剛到三十八號樓下,還不等我說話,胖子就往我嘴裏塞了一顆煙。


    “不要提任何關於方圓的事,忘了它,我們現在必須集中精力找老頭,不能分心,明白嗎?”


    明白你妹啊,我微信是怎麽和你說的,你還接單?


    我幹脆地搖搖頭。


    “我給你買一條的‘紅將軍’,還問不問?”


    我眼睛一轉,好奇心和一條“紅將軍”……好吧!


    我點點頭,我想這也算是一條規矩,如果雙線作戰,我倆勢必吃不消,很有可能兩邊都半途而廢。


    從兩點到五點,兵分兩路,我在一居室外,胖子在一居室裏麵,開始了煲電話粥。


    “喂,你好,是蘭州牛肉板麵嗎?請問這兩天有沒有見過一個老頭,對,一米六左右,白頭發,有老年癡呆,看上去呆呆的......”


    “喂,你好,是安徽正宗拉麵嗎?”


    我潮,這兩家能掙錢嗎?蘭州的幹板麵,安徽的幹拉麵,這不都反了嗎?


    ……


    三張紙,電話打的我口幹舌燥,但一點線索也沒有,看來胖子又要失算了,打完最後一個電話,來短信了,提示我即將欠費停機,現在充值有活動,充一百送一分。


    媽的,我是缺那一分錢的人嗎?


    我缺的是那一百!


    “隻能撞撞運氣了,出發。”胖子拿起他的背包。


    根據地圖標注,剩餘的六家麵館比較分散,還有幾家無人接聽的包子鋪,算起來十多家。


    我眉飛色舞,一口一個“大姨”地叫了一個遍,最後一個女人義正言辭地告訴我,要叫她妹妹!


    “胖子,咱是不是也該吃飯了?”


    在最後一家麵館門前我提醒胖子。


    “在你工資裏扣哈,別想整天搜刮民脂民膏。”


    “哎,我還真差點忘了,我什麽待遇都不知道,這以身犯險、二十四小時連軸轉的工作,沒有一萬兩萬,應該不行吧!”我揶揄道。


    “你的價值哪是金錢可衡量的,你是合夥人,是私家偵探社的創始人,這不是你的工作,這是你的事業!”


    胖子一本正經給我立著牌坊、畫著大餅。


    “將來偵探社在納斯達克敲鍾看來也得有我?”


    “那當然,你站c位,《華爾街日報》頭版頭條,一隻來自中國的華爾街之狼!”


    我抹了一把臉:“華爾街之狼不敢當,中國街頭的流浪狗正是在下。”


    正閑扯著,老板娘端著一盆剩下的飯菜從店裏走了出來。


    “吃麵啊?”


    我和胖子同時點點頭,看老板娘的身形原來應該是賣包子的。


    我和胖子靠著窗戶坐下,將老頭的照片甩到桌子上。


    “真是個大爺啊,藏那麽隱蔽,這都一天一夜了,這要是敵人打入我軍內部的特務,還真不好對付。”


    胖子撓著頭,一副太監上青樓的模樣。


    窗外,一隻流浪貓正在垃圾桶裏覓食,是剛才老板娘扔的飯菜。


    “哎,這個老頭!”


    老板娘端著兩碗麵,盯著桌子上的照片。


    “你見過他?”


    胖子連忙問。


    “見過,昨天晚上很晚了,我都要關門了,他說他餓,問我有吃的嘛,當時店裏什麽也沒有了,隻有一塊中午孩子吃剩的麵包,就給他了,看著挺可憐,聽聲音像個外地人。”


    老板娘將麵擺到桌子上。


    “你們是他什麽人?”


    “家屬!”


    老板娘猶豫了一下。


    “他是不是有點糊塗?”


    “是老年癡呆。”


    胖子回應她。


    “噢,我就知道這些,這都快一天了,估計他走遠了吧!”


    老板娘轉身要走。


    “等等!”


    老板娘被我嚇了一跳。


    “店裏剩下的飯菜都扔垃圾桶了?”


    我指著外麵。


    “要不然呢?再給你回回鍋端上來?那個紅色的垃圾桶和綠色的不一樣,是專門用來收飯菜的。”


    “垃圾車一般什麽時候過來清運?”


    “晚上。”


    “昨晚是幾點來的,那時候老頭在這兒嗎?”


    “昨晚……”老板娘掐著腰回想著,“噢,我想起來了,他坐在店門口啃的那塊麵包,我家裏有點事就走了,在前麵紅綠燈路口,我看見的清運車。”


    我順著老板娘手指的方向看去,那個紅綠燈路口距離麵館也就三十米左右。


    “他們把那些飯菜運到了哪裏?”我追問道。


    “北邊,從這條美食一條街一直往北,大約五公裏,有一處填滿場,這條街所有的剩飯剩菜都運去那裏處理了。”


    我點點頭看著胖子,他碗裏的麵已經見底。


    “真是教會徒弟餓死師傅啊!”


    胖子抿著嘴,心滿意足。


    而我的麵一筷子沒動,已經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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