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西來見傅盛言語間對自己的新主人頗為認可,苦笑道:“原來你已經忘了我父親,也罷。”


    楚一飛卻道:“莫要著急,還是先問清楚這其中緣由吧!父親和世伯的血海深仇仇才是最重要的!”


    那柳夫人沉默不語,傅盛忙道:“就在少爺離開後第三日,忽有一書生上門挑釁,那書生不僅出言不遜,而且大言不慚的要挑戰莊主,幾個下人氣不過上前欲捉拿他,卻被他一腳踢倒。我見對方是個練家子,忙跑過去問他來此所為何事,對方也不答話,隻是出手向我攻來。真是慚愧得很,我隻與他拆了三招,便被他踢倒在地。我知必得老爺出麵才能收拾得了這賊人。可恰逢老爺陪夫人去法門寺上香,不在莊內,我急忙派幾個下人去尋老爺,不想此事恰被楚老爺瞧見了。他氣憤不已,便準備出手教訓賊人。本來楚老爺是客人,不便出麵,但是我也攔不住楚老爺,兩人就戰在一處了。”


    “那書生的拳術精妙,看似柔弱卻是剛柔並濟,楚老爺的劍法大開大合,一時也拿不下他。我在一旁觀戰,見他們二人拆了足足有一百多招,後來楚老爺年紀大了體力不支,竟被他一拳狠狠的打中胸口,接著被他反手給擒住了。那賊子問楚老爺為何要替別人出頭?楚老爺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不想那賊人在楚老爺受傷的胸口又狠狠地踢了一腳,我在一旁實在看不下去了,出言阻止他,可那賊人抓住楚老爺的脖子,威脅我在靠近一步就立刻殺了楚老爺。還不停的逼問楚老爺東西在哪兒?楚老爺連連搖頭,那賊人當真心狠手辣,又在楚老爺腰間踢了兩腳,我再也忍不住立刻衝過去,可楚老爺已經受了重傷。萬幸老爺率人回來了,那賊人與老爺戰在一處,我連忙找人替楚老爺療傷,楚老爺雖傷了心脈,但不至死。卻不知為何楚老爺全無求生意識,隻是嘴裏念著楚少爺的名字,居然就如此辭世了!”


    傅盛說到此,強忍著淚水道:“楚老爺臨終前隻說了句:往事已矣,告訴一飛千萬不要報仇。便辭世了!”


    楚一飛早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但此話從傅盛口中說出,卻是必有一番滋味,心道:不要報仇,如此血海深仇我如何能不報?


    傅盛又道:“老爺見楚老爺身受重傷,自是氣憤不已,他一邊與那賊人拆招一邊問那賊人來曆,不想那賊人居然反問老爺的來曆,還問老爺東西在哪?賊人與老爺拆了二百多招,老爺使出生平所學也不能拿下他,便故意賣了個破綻,那賊人一腳踢中老爺心口,老爺卻也一掌狠狠的打傷了他的腹部,兩人便都受了重傷。老爺昏迷不醒,那賊人卻趁機打傷幾名家丁,居然給他逃走了。”


    “他身負重傷,為何不派人去追呢?”柳西來問道,傅盛搖頭道:“我親自帶了三撥人去追他,終於發現他躲在城南醫館療傷,正要出手時卻被一個身著黑衣的年輕高手把他給救了!”


    “什麽?身著黑衣的年輕高手?”楚一飛道,傅盛卻道:“是我學藝不精,那黑衣人功夫甚是厲害,我們七八個人都不是人家對手,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駕著馬車將賊人接走了?”


    楚一飛和柳西來對視了一眼,均不敢相信事情怎會如此巧合!


    碧雲也想到了此節,忙道:“他們兩人難道會是明月莊的九天王和八金剛嗎?”


    柳西來也忙將自己一路的遭遇告知傅盛,又描述了下九天王和八金剛的外貌特征,確認無疑。


    柳西來暗道:明月莊的九天王原來是被父親打傷的。又是這個明月莊,他們難道想把天下學武的人都趕盡殺絕!


    “老爺傷情嚴重,我便派人請了城南李家的李治古神醫前來救治。這幾日老爺的身體本已有了幾分起色,還將柳家拳全部招數傳給了我和夫人。不想今日突然惡化,陡然辭世了!我早已遵照老爺的安排,遣散了下人,如今柳家莊隻剩我與夫人二人了。”


    柳西來看看李治古,又看看柳夫人,歎道:“父親好好的怎得會突然離世呢?莫非是你這庸醫做了手腳嗎?”


    李治古剛才為了保命頗有些狼狽,此刻脫困心裏正自開心,但是他生平最恨別人說他是庸醫,當下便怒道:“在下好心為柳莊主醫治,已經三天三夜沒合眼了。閣下為何如此含血噴人?”


    柳西來又道:“你三天三夜沒合眼隻怕不是為了我父親,而是為了他身邊的佳人吧?”


    李治古見他又提到此事更是大怒,指著天喊道:“蒼天有眼,我若是對你家夫人有那歪思邪念,便叫我李治古不得好死,讓我李家身敗名裂!”


    柳西來冷眼看了看柳夫人,卻道:“就算你無意,也擋不住別人對你有心。”


    柳夫人似乎完全不在意柳西來的話,卻是碧雲反駁道:“少爺你怎麽又來了,現下最重要的不是度過此難,然後一起想辦法為老爺報仇嗎?我們應該團結起來啊!”


    柳西來搖頭不語,楚一飛卻道:“我們已知曉仇人是誰,便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手刃仇人,但這兒的事情也必須搞個一清二楚!”


    柳夫人卻道:“當初我嫁給你父親,已經知道人言可畏了,那時我本就不畏懼別人的閑言閑語,現在更不會在意這些!”


    無塵和無因雖是佛門弟子,但見這位柳夫人說話斬釘截鐵言語擲地有聲,頗有巾幗不讓須眉之感,心中竟暗暗有些佩服。


    柳西來笑道:“如此,你是承認你和這為李大夫有曖昧,想要和他雙宿雙棲了。”


    柳夫人卻不答話,隻道:“你隻管說便是了,我早就不在乎自己的名聲了。”


    柳西來忽然想起那王神捕臨走時的一句話,忙道:“怪不得那位王神捕直說:一個在意自己名聲的女人可怕,一個不在意自己名聲的女人更可怕,你既然不要臉了,我還能有何話說?”


    柳夫人本來一直鎮定自若,卻忽然臉色大變,急忙問道:“你說什麽?這話是那個王神捕說的?他怎的好端端的會出此言?”


    柳西來不想理他,傅盛忙道:“便是剛才攔住我和李治古去路的王捕快,他應該是奉命來調查錦衣衛被殺一案的。”


    柳夫人陡然起身,問道:“適才路上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你快給我一一道來,一個字也不許漏過。”


    傅盛便將剛才的事一五一十道來。


    柳西來冷眼看了兩人一眼,卻道:“楚弟,我們現在身處險境,還是商量一下接下來該如何行事吧!”,無因、無塵也湊了過來,四人圍坐一團,商量起來。


    碧雲看著這兩撥人暗道:天可憐見,保佑小姐和公子千萬要平安離開,以後少災少難!朱小姐雖然已經嫁給了柳莊主,但在她心中一直都是她家小姐。至於小姐行事對錯,她也不敢妄自評判,隻求小姐能一生平安無事。


    柳西來和楚一飛商量了一陣,決定先離開此地,然後去尋江湖中被明月莊殘害的高手的親屬,團結眾人一起去明月莊討回公道。無塵和無因均表示願意鼎力相助,並說可以試著去請少林高手助陣。


    那柳夫人卻是神色變得異常凝重,待聽到傅盛將到最後,豆大的汗珠自額頭滴了下來。


    傅盛見她神色,忙道:“夫人,可是有什麽不妥之處嗎?是我話裏露了什麽破綻了嗎?”


    柳夫人搖搖頭,歎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殫精竭慮,奈何這位王神捕心思縝密,機智過人,終究是棋差一著啊!”


    柳西來等見他神情變得異常,齊齊望向她。


    柳夫人道:“我們布置了那麽多事,這位神捕大人已經信了八九分了,可惜最終仍是功虧一簣。”


    “小人不明白,他放了我們,難道不是相信了小人的話嗎?”


    柳夫人搖頭道:“柳家拳三十六式並不是最上乘的武功,那位神捕未必便如此瞧得上,但他卻故意提起,還說自己連最後三招的名字也沒聽過,便是在誘你上當了。柳家拳的招數並不是什麽大秘密,他偏偏說忘了最後三招,真是好計謀,好手段。”


    傅盛更是不解了,餘下眾人見她說話有些顛三倒四,更不明白此話裏的含義。


    柳夫人看向楚一飛,忽然笑道:“楚世侄,那最後三招如何稱呼的?你可曾記得?”


    楚一飛忙道:“我父親從未和我提起過柳家拳。但我依稀記得小時候柳世兄給我看過拳譜,最後三招是朝雲橫度、風中勁草、天地無情。”


    “這……,夫人,老爺當日傳你我二人這三招的時候,小人聽得清清楚楚,明明是朝雲橫度、風中勁草、天下無情,怎得會是天地無情呢?”


    柳夫人閉上眼,歎道:“那日下午夫君傳功後,我自覺不能領悟其中精髓,當晚便跟夫君要了拳譜細細研究,隻見這最後一招的名字拳譜上記載的是天地無情。於是便問夫君,為何他口中說的卻是天下無情。夫君向我道清原委,我這才知道是柳家先祖為了避諱一位英雄人物的名字,才將天地無情叫作天下無情的,但外人哪顧及這避諱,因此在江湖上流傳的便是天地無情,這位神捕想必早就知道此節了。”


    “這……”,傅盛立刻感到此中不妙之處,顫聲道:“我說我沒練過這三招,隻說了這三招的名字,但卻把天地無情念成了天下無情,原來是不打自招了!若不是老爺親口向我傳授,我又怎會念錯呢。”


    “不錯,你說夫君去世前從未向你傳授武功,卻是欲蓋彌彰了。他既然心思縝密,對其中破綻已經了然於胸了。最後那句一個不在意自己名聲的女人更可怕,顯然已經識破了我等的計謀,這次真是功虧一簣啊!”


    柳夫人神情沮喪,看了眼傅盛道:“莫非真是天意!”


    眾人不解他二人是何深意,都聽得雲裏霧裏。


    柳夫人擦了擦眼淚,忽然起身道:“既然騙不了他們,那索性就罷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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