瓢潑大雨衝刷著地下的一切。


    原本濃鬱的血,在這場大雨之中也漸漸被洗淨,看不到半點猩紅。


    李維搖搖晃晃的從地上站了起來。


    他剛才笑的貌似有點太猖狂了,嘴裏嗆進去了幾口雨,在不停的咳嗽著。


    風姿卻以為他是內髒受到了什麽傷害,一臉緊張的一瘸一拐走了過來,不斷幫李維拍著他的後背。


    “別拍了,再拍我我的肺都要讓你給拍出來了!”


    李維單手負責膝蓋,對她擺了擺手,風姿這才知道他其實一點事也沒有。


    這讓她鬆了口氣,又有些為李維把自己的擔心騙了出來有些生氣,想要抬腳去踢他兩腳。


    但她還沒有剛抬腳,來自意識深處的那股虛弱和無力感就又席卷了她全身,讓她一個踉蹌,就要跌倒的時候。


    李維伸出結實的手臂扶住了她。


    “還不謝謝我,真倒下去就變成小泥人了。”


    風姿沒說謝謝,也沒罵他,隻是用力也抓住了李維的手臂,就像當初被他扶著從那座實驗場逃出來的時候一樣,兩人一個衣衫襤褸,一個一瘸一拐的準備離開這片虛假的土地。


    “教會指望不上了,我們之後怎麽辦?”


    “先走吧,動靜太大了,說不定等會其他地方的警員就過來了。”


    “那他們怎麽辦?”


    風姿朝著那已經變成廢墟的禱告廳揚了揚頭。


    在那片斷壁殘垣後麵,勞工工會會長李銘一臉複雜又小心翼翼的朝著他們張望著。


    李維把身上滿是泥漿,並且已經變成破布條的唱詩班製服撕了下來,隨口說道。


    “殺人滅口?”


    風姿抿了抿嘴,最終搖了搖頭。


    “還是算了,反正後麵我們在教會中的身份肯定會被發現,你掌握科學的事情也不可能瞞住,他們也不知道更多的什麽了。”


    對此李維當然也無所謂,他是對這個世界中的“npc”死活都不在意,卻也不是真的濫殺。


    就在兩個人相互扶持著,準備離開教會的時候,他們身後,一個猶豫的聲音卻忽然響了起來。


    “......請等等......”


    李維挑了挑眉頭,他轉過頭,看見李銘從廢墟中站了起來,一臉躊躇的看著他們。


    “怎麽?你想要把我們送到警廳那領賞?”


    因為議會對風姿的關注,他們兩人現在在警廳有著天價懸賞,別說餘光,就算是在耀光也有不少人垂涎李維和風姿的賞金。


    聽到他的話,李銘連忙搖了搖頭,他抹了抹臉上的雨水,那張滄桑的如同老農一樣的麵容露出了誠懇的表情。


    “我沒有那個意思,也沒有這樣的職責。就像暮光主教說的那樣,日光議會從來沒有把餘光的人當成過他們的下屬,我也最多隻能算是他們養狗,所以我不會主動幫他們......我隻是想對你們說一聲謝謝。”


    那三個被他一直護住的孩子已經暈了過去,李銘伸出了還在顫抖不停的手,從衣服的內口袋中掏出了一張卡片,朝著李維遞了過去。


    “我雖然身份低微,幫不了什麽大忙,但如果兩位有需要,可以隨時來這個地方找我,隻要我能做到的,一定盡力去做!”


    李維和風姿對視了一眼,最終從李銘的手上接過了那張卡片。


    同時,像是想到了什麽,李維也從口袋中掏出了那兩顆在主教臉上扣下的眼睛,鄭重的遞給了他。


    “那正好請你幫個忙,可以幫我把這雙眼睛還給那個叫王小勒的男孩嗎?在他死的時候我答應他的,要幫他把眼睛找回來。”


    李銘雙手捧著接過了那對眼睛,認真的答應道。


    “我會的。”


    “謝謝,再見。”


    李維和風姿沒有繼續在這裏停留,兩人一起,最終消失在了這茫茫雨夜當中。


    李銘就跌坐在三個孩子身旁,看著他們消失的背影,隨後又低頭看了看手心中的那兩顆眼球,內心的複雜無以言表。


    他當了接近二十年的勞工工會會長,一直都在努力為勞工的社會地位和生存條件殫精竭慮。


    從開始到現在,他一直都在祈求那些高高在上的貴人們,哪怕給予餘光這片低賤的土地稍稍一點的憐憫都行,像暮光主教這樣的大人物的出現時令他欣喜若狂,以為終於有了能看見的未來。


    然而可笑的是,備受敬仰被餘光的勞工們視為最大希望的暮光主教,居然才是那個最高高在上,視勞工如草芥的儈子手。


    而被警廳通緝,遭受耀光非議,在餘光東躲西藏的李維和風姿,卻始終記得對一個孤苦伶仃死去的孩子的承諾,並且真的完成了這樣近乎不可能的諾言。


    李銘不知道這個世界到底是怎麽了。


    他就這樣呆愣的坐在廢墟中,直到那些留守在教會的警員找過來,驚駭的看到了這滿目瘡痍的現場。


    這一晚的事很快就被上報到了耀光和議會,僅僅才離開一天,從議會那裏爭取來了最後三天寬限期限的田源,在白天上午回到了教會中。


    此時這裏已經被徹底封鎖了起來,就連那些還幸存卻對發生了什麽一無所知的教職人員也都被禁止入內。


    在來之前的路上,就已經了解了全部信息,同時也知道了李維和風姿之前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卻就這樣從容再次溜掉的田源,一臉難看的盯著主教那扭曲的屍體。


    他轉頭看向了彎著腰,跟在後麵的李銘。


    “你是說,暮光主教就是虐殺案和空墳案的元凶?”


    李銘現在的精神狀態很糟糕,他麻木的點了點頭。


    “對,這是我親耳聽見他自己承認的。”


    “他還說,那個生物人掌握了自然科學?”


    這一次,田源的口吻甚至比在詢問主教相關的問題時,還要再加重一分!


    “暮光主教是在喊那個生物人掌握了物理學。”李銘疲倦的說。


    這裏規則被更改調動過的跡象根本瞞不住,但雖然不懂其中利害,因為主教的反應,他下意識的沒有說出李維後麵又表現出掌握生物學規則的事情。


    “生物人被賦予了鑰匙,掌握了自然科學!天恩公司居然敢觸犯禁忌條例!”


    田源一臉陰沉,他看起來有些驚懼。


    這個時候,一名高級警員小心翼翼的湊了過來。


    “司長,有耀光晨報的記者想要采訪,這件事我們要怎麽對外公布?”


    田源收回了思緒,他看了一眼李銘。


    “伱覺得呢?”


    李銘搖了搖頭,他清楚自己就算提意見也不會有任何用。


    隨口問了一句後,田源也沒覺得李銘能給出什麽樣的回答,他沉聲說道。


    “絕不能讓這件事打擊了教會在勞工中的形象,不然必定會影響壁壘場區的生產!為了大局,我們要對事實稍加修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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