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在看到悅來客棧之前就先看到了張出塵。


    張出塵早已經沒耐心在屋裏幹等著,她一開始在客棧門口等,可在門前轉了十幾個圈子以後,她就又待不住了,於是向外走……三天前,張出塵的等候地點就已經轉移到北門。


    今天用過早飯後,張出塵就騎馬出城,到鎮江城北門外,坐在茶水攤子上,對著北麵不斷張望。


    如果李靖再晚幾天來,張出塵估計一早起來就該往長江碼頭趕去了。


    張出塵一直對著道路的北邊張望,當李靖影出現,她立刻就跳了起來,然後用力揉了揉雙眼,定睛再看,生怕是自己眼花了。


    李靖卻沒看到張出塵,他根本沒有往路邊的茶棚子裏看,眼中見到鎮江城,滿腦子都是等在悅來客棧裏的張出塵,卻不料師妹等不及,會到城外來迎自己。


    張出塵本來是盼著見到師兄李靖的,第一眼看到李靖時絕對是驚喜無限的,但隨後就是氣惱師兄來晚了,讓自己苦等了小半個月,這事兒絕對不能就這樣過去了,等她意識到師兄沒有發現自己,目光一直盯著前方,並沒有看自己時,升起了一個調皮的念頭。


    張出塵也不出聲招呼師兄李靖,相反,還將頭低下來,子也轉了九十度,從對著北麵,轉到對著西邊了。


    茶棚子在官道大路的東麵。


    張出塵此刻就是對著大路坐著的,離路邊也就一丈來遠。


    李靖此刻著急趕到悅來客棧去跟師妹張出塵會麵,可謂是心急如焚,盯著城門,催馬直走。


    張出塵待李靖的馬頭就要到跟自己齊平的一刻,才將早已運動就緒的真氣爆發出來,喝一聲,“啞嗨!”向前衝衝兩步,這是助跑,然後竄步騰飛躍而起,一個跟頭翻起來,又高又飄,落腳卻很穩健,落在馬股前麵,跟慈悲大妖王此刻的站位相同。


    “劫道!”張出塵一掌做刀,抵在李靖的後脖頸子上,同時大聲高叫,“劫道啦!”


    李靖還沒有來得及回應,被李靖背在背上的江小魚卻被驚醒了,立刻放開音量嚎叫起來。


    話說這個注定成佛的小嬰兒果然不同凡響,哭聲響亮,就跟自帶了音響一樣,中氣之充足,堪比學院派美聲唱法教授。


    張出塵本來已經準備好跟師兄開玩笑,並借機發泄一番等候之苦,也是撒個的意思。


    卻不料,突兀地出現了嬰兒的哭聲。


    張出塵反倒被嚇了一大跳。


    而且,整個人頓時就傻眼了,怎麽會在自己和師兄之間突然出現嬰兒哭聲呢?


    難道是某種預兆?


    張出塵一時出神。


    李靖是在張出塵翻跟頭的時候就認出了這是師妹,要不然,他絕不可能任由別人飛跳上自己的馬背,落到自己背後,這等於是將自己的命交到了對方的手裏。如果是冤家對頭,或者真是劫道的歹徒,在腳落在馬背上的同時,一刀一劍或者匕首短矛等等,什麽武器都可以,對準後心或者脖頸子來一下,絕對是致命的。


    就因為是認出了張出塵來,所以李靖才做作樣子,佯裝不知。


    真將李靖嚇了一大跳的,也同樣是江小魚洪亮的哭聲,剛才李靖真的忘記了自己背上還有一個嬰兒呢。


    趕緊勒住馬。


    張出塵冷著臉先從馬上跳下來,作勢要走,方向是城裏,連自己拴在茶棚子旁邊的坐騎都忘了。


    呂清廣騎著毛驢並沒有跟李靖同步停下,繼續向前跑了幾步才橫在路上,剛好將張出塵的去路給擋住。


    張出塵看到前麵騎著毛驢的老道擋路,並沒有硬闖,停下腳步,打量起對方來。見這道士看上去大概四十歲多點兒的年級,略微有些虛胖,肚囊皮下肥油不算少,但離大胖子還遠呢。穿一道袍,看著道袍並不是很華貴,卻絲毫不惹塵埃特別的幹淨。頭上沒有帶黃冠,也沒有挽牛鼻子,而是任由長發隨風飄散著,胡須倒是五柳長髯的譜兒,隻是目前還不夠長,而且其餘四縷都沒有下巴底下的有規模,晃眼看就是山羊胡子。麵目不算英俊,跟師兄比差多了,也不是典型的慈眉善目,看著似乎脾氣不小的樣子,隻是此刻眉眼中帶著笑意。


    在張出塵打量呂清廣的時候,呂清廣也在打量張出塵。


    呂清廣第一眼就發現這姑娘沒有隨帶著紅拂塵,而是背著一把長劍,而且是一把好劍。


    好劍的考語是慈悲大妖王下的,作為煉器的頂級大宗師,能被他稱讚一聲好劍的豈是凡品。雖然慈悲大妖王緊跟著就補充說明,這隻算是凡人的好劍,連修真界中的法寶都算不上,隻是煉製手法非常精妙,而且是千錘百煉而成,很有啟發呀!


    呂清廣其次才看張出塵這個人。姑娘看著很年輕,二十左右的年級,長得很好,不過不是矯揉造作之美,而是矯健豪邁的江湖兒女之美。


    李靖來不及跳下馬,就先對師妹張出塵介紹道:“師妹,千萬不可無禮,這是呂清廣,呂前輩,他老人家一手蹬萍渡水的輕功堪稱平生僅見。”


    之所以這麽著急,連下馬都來不及,李靖是怕師妹張出塵一時莽撞,得罪了這位實力深不可測的前輩。


    在李靖說話的時候,江小魚也沒有停歇,用哭聲給李靖當和旋。


    “前輩,”李靖跳下馬,對呂清廣介紹道,“這就是我師妹張出塵,剛好咱們遇上了,一會兒就能一起出發,往江州去了。”


    張出塵轉,一臉不解跟氣惱地問道:“為什麽我要去江州?還有,你背後怎麽會背著一個孩子?哪裏來的?是誰的孩子?”


    “這是呂前輩從長江中救出來的。”李靖明白師妹這是犯了猜疑了,趕緊解釋,“是個可憐的孩子,剛出生,父母在江上遇到了賊人,將將他放到一塊木板上,希望能逃得一命。幸虧是遇到了呂前輩,要不然,就算不被江水吞沒也會饑渴而死的。呂前輩給這孩子起了個名字叫江小魚。長江的江,大魚小魚的小魚。他繈褓裏還有一封血書,寫明出,以及賊人冒充其父去江州赴任,我們去江州就是為此賊去。血書我收著的,回頭我取給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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