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折姵被因空佛祖打回了原形,是一株極其好看的鳶尾。折姵連反抗的一點心思也沒有。


    她大費周章的隻是想要見因空佛祖一麵,她心中還有萬年前每天在自己麵前誦佛念經的小和尚,而如今成為佛祖的小和尚,心裏隻有眾生。


    那眾生裏,沒有折姵。


    折姵心裏有無邊風月,有無數無數沒有對因空佛祖說出口的心意。她想要的,隻是自己心愛的郎君。可對方心裏,有的隻是眾生。


    那眾生裏,折姵是萬分之一,沒有任何特權。


    折姵被打回原形時,回頭看我,說了最後一句話,“舒樂公主在下界人間,失了記憶,隻當自己是凡人。”


    在何處,又是個什麽身份,她卻沒來得及說出口。


    此事算是到此為止了。


    鳶尾一案也算是水落石出。


    因空佛祖將折姵的原形帶回了九天上界,天帝最終以折姵修習妖法,以殺人奪命來提高功力而蓋棺定論,罪無可恕,即刻將折姵打入了極原,日日受雷鈞之刑。


    我心想,折姵完蛋了,她要灰飛煙滅了。


    長溯帶我去極原見了折姵,彼時她的魂魄已經不穩,隨時可能魂飛魄散。折姵極其費力的抬眼,看清我和長溯時,又自嘲的一笑,“我早知他不會來。”


    她的手中還捏著那串佛珠,可是如今那串佛珠已經不能再給她一點助力。她摸著手中的佛珠,魂魄已經在消散。


    我和長溯相對無言,不知曉該說些什麽,隻能眼睜睜的看著折姵魂飛魄散。折姵也沒再說一句話,直到她最後一絲魂魄消散,那串佛珠掉落在地上。


    我撿起那串佛珠,它還是那樣的具有靈氣佛力,隻是折姵已經不在了。


    “若是折姵當初願隨因空佛祖一道成神飛升,哪怕不能表明心意,但也尚算常伴身側。”


    長溯看著地上那一株已然枯萎的鳶尾花,淡聲道,“因空佛祖還未成佛前在下界人間的那一段孽緣,折姵差點讓因空佛祖功虧一簣。”


    我驚了一驚,那說明因空佛祖的確對折姵是相當喜歡的。但個中緣由,我們也實屬不好置喙。


    我同長溯走出極原,因空佛祖正站在這裏,他抬頭靜靜的看著我們,然後又看向我手裏的那串佛珠,“此乃佛門之物,我特來取回。”


    我遞給因空佛祖,因空佛祖念了聲佛號,“多謝阿難神女。”


    “佛祖客氣了。”


    因空佛祖朝我們彎了彎腰,捏著佛珠就消失了。


    或許因空佛祖在碰到佛珠的那一刹那,便已經知曉了佛珠裏藏匿著的秘密,關於折姵的,也關於折裴的,那一段風花雪月的回憶。


    也是折姵獨自守著綿綿情意,等待與她心中的小和尚重逢的苦澀記憶。


    是的,我在撿起佛珠的時候,那藏匿在佛珠裏的所有回憶,都被我悉數得知。


    在因空佛祖還是凡人的時候,他喚作折裴,原本是一家大戶人家的公子,後來發生戰亂,家中就隻剩他一人苟且偷生。


    折裴用己身所剩不多的銀兩,建了一座簡陋的寺廟。他天天跪坐在蒲團前,誦經念佛,為死去的家人祈禱,為戰亂中的將士們祈禱。


    這座簡陋的寺廟裏,因為沒有再多的銀兩去修繕,所以土地裏總會偶爾冒出些花草的嫩芽來。直到某天,折裴的蒲團前長出了一株鳶尾。


    他原本是那樣心善的少年郎,剃了頭出了家心中更為慈悲,不忍心看這一株鳶尾被壓在蒲團下,恐有一日,這一株鳶尾就會毫無生機。


    折裴把蒲團往後挪了挪,給鳶尾讓出了一方小天地來。


    折裴極具佛根,假以時日,他定能成佛。所以他每天誦經念佛,連同在他蒲團前的鳶尾也得到了造化,終於有了靈智。


    這一株鳶尾因為近水樓台先得月,一開始就得到了折裴的特殊照顧。折裴也極愛這一株鳶尾。


    有了靈智的鳶尾能每天看得到折裴的模樣,聽得到他的誦經聲,也能同他說話。折裴沒有將它誤認為是妖,反而一同往昔,仍然無微不至。


    折裴給它取名沅姵。


    沅姵對折裴心生歡喜,年久日深,於是愈發勤加修煉,希望修出人身,能常伴折裴身側。


    甚至是,做折裴的新娘子。


    最終沅姵是終於修出了人身的,加上有折裴的誦經聲洗禮,她可以修煉成神。但她放棄了,甚至試圖勸折裴也放棄。


    因為折裴一旦成佛,她永遠不可能和他在一起,永遠都沒有這個可能。


    折裴動搖過,可是最終還是成佛了。


    沅姵使出渾身解數也沒有成功留住折裴,兩人最後大吵一架,她賭氣得不肯成神。卻沒想到這氣一賭就是一萬多年。


    可這一萬多年,沅姵本可以成神飛升九天上界,她依舊沒有。她依舊在使出渾身解數,希望能將折裴引到下界人間來,然後留住她。


    可是她失敗了。


    她這一萬多年來守著的那些苦澀寂寥的年月,獨自麵對這十丈紅塵的日子,瞬間化成了笑話。她用一萬多年的時間,等來了心死如灰同魂飛魄散。


    我不知道因空佛祖在看到這段過往的時候,會是什麽樣的神情,但我敢肯定,他定然會念一聲佛號。


    或許他心裏曾經是有過她的,但如今他隻是心懷眾生又沒有心的因空佛祖,再不是當年喚作折裴的小和尚。


    我無法得知當時的他們都是怎樣的想法同心情,可我知道沅姵當時的確是想在那座簡陋的小木屋裏,同她心中的折裴度過一生的,甚至更久。


    她沒想過要成神,隻想留住折裴在身邊。


    我本以為這一段回憶裏,會有阿楠的出現,沒想到連阿楠一絲一毫的身影都沒有。我不由得覺得奇怪,阿楠既然救過折姵兩次,應當會有一些刻骨銘心才是。


    但我也沒有糾結。


    折姵能有如此大的力量,一是自己修煉的結果,二是借助了因空佛祖的那串佛珠,三則是因為當沾和姑柳打架時削掉的昆侖山的山頭。


    仙山的山頭掉到了下界人間,再怎麽說也可堪比聖物。不少妖物也是前仆後繼的爭奪山頭,所以說,下界人間不止是折姵,還有其他妖也得到了一些造化。


    雖然訾硯帝君已經洗清了嫌疑,但因著這個緣故,天帝還是要再關他一段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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