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忠隻覺得自己這會兒長了一身的嘴巴,卻沒有一張能開口說求饒的話的。


    這大庭廣眾的,他不敢露出分毫不該有的表情。


    可他心裏真著急啊。


    急於表忠心,急於解釋自己為什麽之前那麽做,急於告訴令主兒,他絕對沒有拿她冒險的意思,當時算是一場賭博,但賭輸了,皇上最多把他處死罷了。


    可這眾目睽睽之下,幾句指代模糊的話還能說一說,真要說得太清楚,那就是找死!


    他迫切地想要等著進了永壽宮以後,好好兒地哄哄令主兒,然而……他連翊坤宮的大門都沒能進得去。


    春嬋臉上掛著客氣的微笑:“進忠公公趕緊回去複命吧,貴妃娘娘這兒奴婢們會照顧好的,娘娘今日身子疲累,就不招呼公公了。”


    進忠:“……”


    他壓低聲音:“出了什麽事?令主兒怎麽會忽然提起這件事?”


    已經那麽久了,他甚至處理好了後續……


    難道淩雲徹的頭就這麽鐵,真敢不顧家裏頭人的死活?


    那……


    春嬋見他眼底凶光畢露,怕他惱怒之下做出冒失的舉動來,更讓關係緊張,忙道:“奴婢瞧著,主兒是太擔心您了,怕您出事。”


    進忠敏銳地道:“令主兒……她早就知道了……”


    他愣了愣,一時間又高興又惶急。


    令主兒的心思比上一世更難猜了,他竟不知,她原來早就看到了他的算計,卻一直隱忍不發。


    春嬋歎了口氣:“進忠公公最近且先穩妥些吧,主兒今日為著嫻嬪口出狂言牽扯到您,生了大氣,直接動手打人了,她有多生氣,您心裏也有個數吧。”


    說罷,就要關門。


    進忠忙道:“她身子不好,你勸著些,莫要讓她因為我生氣,我晚上就來。”


    春嬋輕咳一聲:“主兒叫您最近半個月都別過來了。”


    進忠愣了愣。


    春嬋趁著他愣神的功夫,忙把大門給關上了。


    她也不敢從門縫裏偷看進忠的表情,急急忙忙地回屋去,生怕嬿婉再因為生氣,氣壞了身子。


    但讓她沒想到的是,嬿婉已經卸掉了釵環,盤腿坐在床上吃糕點,臉上的表情瞧著十分輕鬆愜意,沒有半點兒怒氣。


    春嬋遲疑地叫了一聲:“主兒?”


    嬿婉眉眼彎彎:“他走了嗎?”


    春嬋點點頭:“走了。”


    她走到了貴妃榻旁邊,給嬿婉揉捏著小腿,欲言又止。


    嬿婉好笑道:“你我之間,還有什麽是不能說的?”


    春嬋小聲問道:“真的半個月不見他啊?”


    嬿婉搖頭:“不見,他來了你們也不必開門。”


    春嬋很擔心:“奴婢瞧著他剛剛的神色可不算太好。”


    嬿婉撫摸著手指上的寶石戒指:“本宮知道他向來是個牙尖爪利的。”


    瀾翠笑眯眯道:“主兒是想磨磨進忠公公的性子嗎?奴婢之前不見李太醫許久,他如今可是真乖巧,從不敢說咱們永壽宮半句不好的!”


    嬿婉噗嗤一樂,捏了一把她的臉頰:“你啊,真是可愛!”


    她溫聲細語:“沒錯呢,本宮就是想磨磨他的性子。”


    春嬋卻覺得,這其中還有點兒別的意思,但一時間也沒能想透了,便索性什麽也不說,也跟著笑起來:“進忠公公已經挺好了,不過照著瀾翠跟李太醫的例子來說,還有進步的餘地。”


    瀾翠後知後覺地紅了臉,被兩人笑得坐立不安,紅著臉跑了:“奴婢去看看主兒的藥膳燉好了沒有!”


    嬿婉和春嬋又笑了一會兒,嬿婉低聲道:“皇上恐怕要晉升嘉嬪的位分了,你看得緊一些,莫要讓下麵人說出不該說的話。”


    春嬋眼底劃過一絲擔憂:“也不知道皇上怎麽就那麽喜歡嘉嬪,她犯了那麽多錯,竟還能複起。”


    嬿婉不甚在意地擺弄著手指上的戒指,輕笑道:“嘉嬪確實長得明豔大方,又充滿了異域風情,這樣熱烈張揚的美人兒,本宮瞧著也喜歡,皇上是男人,隻會更喜歡。


    她還生了兩個阿哥,又是玉氏貴女,玉氏的新王爺上書了好幾回,詢問嘉嬪的狀況,皇上不想跟玉氏鬧僵,這次嘉嬪辦佛會辦理得不錯,他正好借機給嘉嬪升位分。”


    春嬋眉頭微皺:“奴婢不相信一個人能真的變好,她曾經那樣惡毒地磋磨主兒,恐怕也不相信主兒會真的放過她。”


    嬿婉似笑非笑:“放心吧,她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春嬋不是很明白,但見嬿婉沒有多說,便也沒有多問。


    嬿婉又吃了一塊兒糕點,忽然道:“這糕點不錯,你讓人送一塊給他。”


    春嬋一愣。


    嬿婉仿佛不經意似地瞥了一眼那盤子糕點:“若是他愛吃,就每日送一塊,送上……半個月吧。”


    春嬋:“……”


    她忍了忍,實在是沒忍住,輕輕笑出了聲來。


    嬿婉瞥了她一眼,輕輕哼了一聲,卻也跟著笑了。


    她自己就是患得患失過來的,怎麽舍得叫進忠也患得患失?


    她是想警告他,磨一磨他的性子,叫他別光顧著為了替她出氣,就行為出格,冒冒失失,甚至還敢拿命去賭。


    可她不想讓他懷疑她對他會變心,更不想讓他覺得,這條路上,他若是不如她的意,就會隨時被拋下。


    她對他最大的狠心,也就是幾天不見他罷了。


    再多的,不能有,她舍不得。


    入夜,進忠守在長春宮裏,幾次跑神,那雙狐狸眼看向地麵,黑漆漆的眼眸裏一會兒全是戾氣,一會兒充滿了惶急,一會兒又茫然無措。


    直到進守偷偷摸摸地靠過來:“忠哥,我守著,您去吃點兒東西。”


    進忠沒胃口,但他看見了進守充滿了暗示性的眼神。


    他頓了頓,去轉角處吃東西。


    進寶嘿嘿一笑,打開食盒。


    除了一碗熱乎乎的湯,就是盒子裏孤零零的一塊兒白桃酥了。


    進忠愣了愣,繼而眯起眼睛,愉悅地笑了起來。


    進寶笑問:“忠哥是先喝這湯啊,還是先吃這一塊兒糕點?”


    進忠瞥了他一眼,挑著眉梢拿起了那塊白桃酥,一口咬下去,滿嘴的酥甜,酥酥麻麻的,一下子就將他整個人都甜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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