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來,玫嬪是真的歡喜極了。


    她不光讓俗雲過來感謝,還搜羅了好些珍寶過來。


    嬿婉哭笑不得:“姐姐以後也是要養孩子的人了,把這些好東西都給了我,日後怕是連兒媳婦兒的禮物都要給不起了。”


    俗雲沒忍住笑出來:“我們主兒就知道您會拒絕,命令奴婢務必完成任務!”


    她靠近兩步,壓低聲音:“最近,啟祥宮的那位一直在言語挑撥,說是皇後娘娘殺害了主兒的小阿哥,我們主兒已經跟她接觸了一個多月了,若是那位有什麽動作,主兒會第一時間告訴您的。”


    嬿婉眉梢微動,認真道:“好,替我謝謝姐姐。”


    俗雲聽她不再說退還東西的事,鬆了一口氣,行禮告退了。


    嬿婉扶著春嬋的手,等回了屋子裏,往床上一躺,才覺得渾身都疼得厲害,連手指頭都不想動彈一下。


    春嬋忙道:“好主子,您再累也得把藥喝了,再泡一泡藥浴再睡。”


    嬿婉眼皮子都耷拉下來:“好春嬋,我實在是太累了,明兒再說吧。”


    人聲音還沒落,眼睛已經完全闔住,甚至還發出了微微的鼾聲。


    春嬋又心疼又好笑,小心翼翼地將人挪動好,又蓋好了被子。


    瀾翠悄悄兒進來:“主兒不吃藥了嗎?”


    春嬋點點頭:“先讓她睡吧,說不定進忠公公來的時候,主兒一下子就醒了。”


    瀾翠忍不住道:“這兩天,好像幾年那麽難熬。”


    春嬋歎了口氣:“誰說不是呢?”


    這樁樁件件全都是大事,當真是讓她心驚膽戰,如今回想過去這幾天的每一個細節,都覺得能圓滿通過,當真是不可思議。


    但好在,無論發生什麽,主兒和進忠公公就是永壽宮的天,隻要她和他不倒,永壽宮就屹立不倒!


    嬿婉這一覺睡得極沉,連進忠來了都不知道,還是第二天一早春嬋和瀾翠告訴她的。


    嬿婉揉了揉眉心:“下次我可得記得提醒你們,讓你們叫醒我。”


    隻是這個下次,還真是等了許久。


    直到一個月後出發東巡的前夕,進忠才偷摸地溜進了永壽宮。


    彼時,嬿婉正在描紅,聽見動靜也沒回頭,直到進忠靠過來,笑笑地叫了一聲令主兒。


    嬿婉抿著嘴角,想把剩下的兩張全都寫完,又怕他匆匆出來,不能久留,繃著小臉兒扔了手裏的筆:“進忠公公貴腳踏賤地啊。”


    她往旁邊的軟榻上一歪,一雙貓眼兒斜睨著許久未見的人,見他瘦了也黑了,越發不高興了。


    進忠呦了一聲,半跪在榻上:“瞧您說的,這永壽宮就是奴才心裏最尊貴的地兒,奴才恨不能住在這兒呢。”


    他修長的手指,忍不住去夠了夠嬿婉桃紅色的衣擺,狐狸眼中煙波流轉,目光落在精美的燕子刺繡上,仿佛看不夠似的。


    嬿婉探手挑起他的下巴:“你沒吃飯嗎?把自己餓成這樣!還是說,李玉又給你罪受了?”


    進忠見她眉眼鋒利,忙道:“可沒有,令主兒千萬別再為了奴才出手了。”


    他壓低聲音:“皇上最近瞧著是冷落了翊坤宮的那位,卻讓毓瑚姑姑暗中查著五阿哥和愉答應的事兒呢。”


    嬿婉漫不經心地譏笑出聲:“即便是查了又能怎麽樣?這種感情之事若是能夠查得清楚,那才叫有鬼了。”


    她唯一的破綻,也不過就是那天故意說給五阿哥聽的話。


    可五阿哥如今已經被玫嬪姐姐疼愛得暈頭轉向,再加上海蘭和如懿的刺激,根本不可能跟皇上對口供。


    即便是毓瑚查到了五阿哥那兒,一個喝了蕈菇湯,又嚇得高熱,胡言亂語的孩子,即便說了什麽,也必定顛三倒四不可相信。


    毓瑚又不是如懿,還能將她送進慎行司不成?


    進忠愛極了她這副散漫狠戾的模樣:“奴才吃一塹長一智,日後會更加小心,不讓令主兒浪費關鍵的棋子。”


    嬿婉深深看向他:“你還是在怪我?”


    進忠目光一閃:“奴才哪裏舍得?”


    嬿婉撇開臉,眼尾泛起潮紅:“那你都不來看我。”


    進忠又心酸又無奈:“東巡在即,奴才最近忙得厲害,但就是再忙,也一直想著您,讓人給您送著東西呢!”


    他還想再說些場麵話,可瞧著嬿婉順著臉頰滾落的淚珠兒,登時什麽都忙了,小心翼翼地給她擦擦:“奴才就是怕令主兒您覺得……覺得奴才沒皮沒臉,總是近鄉情怯。”


    忍了一個月,怕了一個月,實在是想她,這才忍不住偷偷地過來了。


    嬿婉心裏酸脹得難受:“我對不住你,又厚顏算計你,叫你別介意殺身之仇,這沒皮沒臉說的……”


    進忠忍不住握住了她手:“您別這麽說!”


    他抓完了人就覺得僭越冒犯,忙鬆開手:“奴才冒犯了。”


    他總還是記得,那些記憶裏,她是怎麽不情願被他觸碰的。


    雖然她裝得很好,真被皇上和淩雲徹欺負狠了的時候,偶爾也會生出幾分真心,願意他靠近些。


    可他知道,她心裏是不願意的。


    嬿婉抓住他往後逃的手,強迫他靠近自己:“進忠,你不在以後,我吃了很多很多苦。”


    進忠心裏沉了沉:“令主兒……”


    嬿婉拉著他的手,將臉頰靠在他的掌心裏:“人都說,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我已經吃了夠多的苦了,這甜頭,你得給我。”


    進忠指尖顫了顫,渾身僵硬。


    嬿婉湊過來,越來越近,近到進忠忍不住吞咽幹澀的喉嚨,近到他隻要輕輕往前一下,就能碰到她的唇瓣。


    嬿婉親了親他的嘴角:“下次不許躲著我。”


    進忠被她抓著的那隻手猛地往後探,按住了她的後腦勺,可在用力之前,就規矩地收回,隱忍地攥著,放在床沿上。


    嬿婉愣了愣,重新歪回軟榻上,看著他通紅的耳朵,也羞得耳朵通紅,卻輕輕笑出了聲。


    進忠幾乎不敢看她仿佛浸潤了水氣的眸子,求饒道:“令主兒,您可饒了奴才吧!”


    嬿婉低低地哼了一聲,小手往前探,輕輕抓住他的指尖,慢慢用力:“進忠,我還會要很多很多。”


    進忠以為她說的是權勢地位,小心翼翼地握緊她的手:“奴才一定讓您得償所願!”


    嬿婉笑看著他:“我會記住你今天說的話。”


    他還是不相信她真的極喜歡他,但沒關係,即便他現在有些表情和反應是裝的,日後,也早晚會是真的。


    她探手,在他瞳孔微微放大的時候,輕輕摸他漂亮修長的脖子:“真好看。”


    這曾經被她親眼看著勒斷的脖子,和他如今充滿了愛意的眼睛,就像是他拿命寫下的、發誓不會背叛她的婚書,比這世間的任何東西都要珍貴,獨一無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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