嬿婉換好了衣裳,進了內殿,弘曆還沒有來。


    她一身紅色紗衣跪坐在床上,柔軟白嫩的指尖抓著頭發把玩,臉上一會兒露出惱意,一會兒露出羞怯的笑容,一會兒,又帶了一點兒憂慮。


    演了半天,才終於聽見站在門口的弘曆動了。


    沒一會兒,他走到了床邊,大手握住她白嫩纖細的小手。


    嬿婉嚇了一跳,一抬頭,姑娘沒說話,先羞紅了臉頰:“皇上……”


    她抱住他勁瘦的腰身,拿小臉兒蹭蹭他的心口:“臣妾想您。”


    弘曆聞著她身上馥鬱的甜香,拍了拍她的腦袋:“抬頭,讓朕看看。”


    嬿婉嬌嬌怯怯地抬頭望向他,手還緊緊地圈著他的腰,仿佛她鬆鬆手,他就能立刻跑了似的。


    弘曆被她癡戀的目光逗笑了:“你啊!”


    之前討教學問的時候,就偷偷地拿目光勾他,惹得他今日批折子都比以往慢了些,總是靜不下心來。


    伸手捏捏:“瘦了。”


    嬿婉嚶嚀一聲:“皇上您壞!”


    弘曆再也不做忍耐,壓著她共赴沉淪。


    一個隱忍了大半天的火氣,一個刻意勾引,竟是直接胡鬧到了後半夜。


    弘曆下床洗漱的時候,踉蹌了一下,轉頭看嬿婉,這姑娘已經癱軟成一團,滿眼空白地望著他,嬌嬌弱弱地還在喘。


    他瞬間低笑出聲,緩了緩,本想將嬿婉抱去洗漱,走了兩步腿還是顫得厲害,怕鬧出丟人的場麵,輕咳一聲自己去洗漱,叫了春嬋進去伺候。


    春嬋扶著嬿婉,感覺到她走路都費勁,心疼得直咬牙。


    這宮裏,當真也就隻有進忠公公和皇後娘娘疼惜主兒,時刻記掛著主兒病體未愈。


    至於皇上……


    她說話髒,不說了!


    嬿婉捏捏春嬋的手腕:“乖春嬋,你給我捏捏。”


    洗漱過後,嬿婉穿戴整齊。


    弘曆本想叫她留宿:“你如何走得動?”


    嬿婉臉漲得通紅:“皇上!您笑話臣妾!”


    弘曆低笑一聲:“罷了罷了,知道你跟著皇後學了一身的本事,如今是越發講規矩了,去吧。”


    嬿婉咬了咬唇,顫巍巍走過去抱住他的腰:“嬪妾也是心疼皇上,不想皇上為難。您,您明日還是去看看嫻貴妃娘娘吧,她一定傷心壞了。”


    弘曆目光微深:“她找你的麻煩,你倒反過來勸朕關心她。”


    嬿婉感受到他目光的冰冷,聲音越發柔婉,抬眼望向他,眼底全是愛慕:“嬪妾隻是一個小小的嬪,哪裏敢關心貴妃娘娘?


    嬪妾的心很小,隻希望皇上和皇後娘娘永遠都高高興興的,不用跟自己喜歡的人鬧別扭。人跟人的感情啊,說重很重,說輕,又實在是太輕了,若是不小心傷了感情,以後該多後悔呀。”


    弘曆目光微緩:“什麽時候都不忘帶著皇後,可見你這話是真心的。”


    嬿婉不好意思地蹭了蹭他的胸口,依依不舍地告辭走了。


    弘曆上床躺了一會兒:“把今天去接令嬪的人叫過來。”


    少頃,屋子裏狠狠地摔碎了茶碗。


    鳳鸞春恩車上,嬿婉靠著春嬋恢複精神,春嬋忍了又忍,等回了永壽宮,才不解地詢問:“主兒之前說的話,是什麽意思?”


    嬿婉靠在軟枕上,讓她給自己梳個漂亮又慵懶的發型,自己則拿小玉錘按摩臉頰:


    “咱們這位皇上啊,最是多疑,我忽然提及嫻貴妃,他自然覺得我是聽見了什麽,不然不會驟然提及這事兒,畢竟中午我們才鬧崩過。


    那麽,是什麽事兒呢?皇上隻要問問小太監,就知道了。哦,原來是我那同鄉來找我,責問我為何對付嫻貴妃娘娘啊!


    可那個侍衛那天又不當值,屋子裏的事情又下了封口令,怎麽這麽快他就知道了?是誰告訴他的呢?該不會是……嫻貴妃娘娘自己吧?”


    她說完,嬌笑著倒在了軟枕上,幸災樂禍的意味溢於言表。


    春嬋眼神一亮:“怪不得主兒問淩雲徹,是不是嫻貴妃娘娘自己告訴他的。奴婢記得,他當時沒有反駁,反而越發生氣了!”


    可她不明白,甚至很吃驚:“嫻貴妃娘娘……她竟然真的私下裏去跟個侍衛聊天抱怨皇上嗎?”


    嬿婉譏諷道:“誰知道她怎麽想的呢?咱們覺得貴妃娘娘不規矩,她或許還覺得咱們心髒,看什麽都是髒的,她和淩雲徹,那可是純粹的朋友關係。”


    她話音剛落,就聽見有人問道:“什麽淩雲徹?令主兒今天去見了淩雲徹了?”


    話問完了,進忠的人也到了嬿婉的床前。


    他打了個千兒:“令主兒見了同鄉,是不是高興壞了?”


    他身上還帶著水汽,嬿婉鼻子抽了抽,嗅出來是洗澡用的皂味,很清爽,帶著淺淡的茶香。


    嬿婉看了一眼春嬋。


    春嬋雖然擔憂,也還是快速退到了門口,關上了門。


    嬿婉看向進忠,被他眼底的暗色驚了驚。


    這人,大約是在慎行司裏殺瘋了,眼神裏都還殘存著涼薄和邪佞。


    嬿婉瞥向他:“進忠。”


    她甚少這樣喊他,總是進忠公公進忠公公的叫,讓他總能記得那個雨夜,她跪下求他時,說的哪一句——


    進忠公公,求您疼我。


    如今她驟然這樣生疏地叫他的名字,卻讓進忠一下子就想起來兩人如同鴻溝般的差距。


    她是皇帝寵妃,而他,是個沒根兒的太監。


    她如今已經重新找到了更大的靠山,皇後娘娘,還要不要跟他軟玉溫柔,柔情蜜意,其實全靠她的心意。


    進忠無比清楚地意識到,如今的嬿婉,早就不是當初那個需要依靠他,隻能依靠他的弱女子了。


    不,其實他早就意識到了,隻是不想承認罷了。


    進忠跪得恭順:“奴才冒犯了。”


    嬿婉白嫩的指尖,輕輕撥弄他下巴下麵的帽繩,漫不經心,仿佛逗弄自己豢養的寵物狐狸:“進忠,本宮不喜歡你剛剛看本宮的眼神。”


    進忠不太清楚自己剛剛是怎麽樣的眼神,他隻清楚如今該有怎麽樣的眼神——恭敬,順從,毫無威脅性。


    “奴才僭越了。”


    他被她的指尖勾得喉嚨癢癢,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幹澀的喉嚨。


    嬿婉忽然探手摸了一下。


    進忠猛地僵直了身子,不可置信地抬眼看向她。


    嬿婉耳朵泛紅,臉上仍舊還掛著高高在上的笑容,她摸索著他的脖子:“進忠,別動淩雲徹。”


    進忠滿身喧囂的熱血,一下子涼了下來。


    嫉妒,深入骨髓!


    他就知道,她從前那些依賴歡喜,全都是假裝的!


    她,還是喜歡那個窩囊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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