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調到大阿哥那兒,就跟自己斷了聯係,後來跌落下來到了花房,又來找自己求和。


    如今攀上了皇權,卻說什麽報恩?


    這分明就是嫌貧愛富!是背叛!


    淩雲徹猛地站起來,高大威武,氣勢洶洶:“明明隻要你點頭,皇貴妃娘娘就能讓皇上給我們賜婚……”


    嬿婉打斷他:“你知道嗎?我隻是剛剛被封了答應,就把春嬋和瀾翠帶到了身邊。”


    淩雲徹一滯:“貴妃娘娘她試著救過你,她有苦衷……”


    嬿婉望進他的眼睛深處:“高貴如貴妃娘娘,連個宮女都不能調動,我又怎麽敢相信,她口中的賜婚個侍衛什麽的,就一定是你?


    若嘉妃娘娘隨便給我指個什麽喜歡打人的侍衛讓我成親,貴妃娘娘會不會又有什麽苦衷?到時候,是你的歉意能救我,還她的苦衷能救我?”


    淩雲徹直勾勾盯著她:“娘娘為了你多番費心,你怎麽能這樣說娘娘?做宮女哪有不受苦的?你不過就是挨了點打,可知貴妃娘娘當日為了你,如何被嘉妃奚落?”


    不過就是挨了點打?嬿婉心中戾氣騰升:“難道我受的苦,不是因為貴妃娘娘得罪了皇後和嘉妃,她們想針對貴妃娘娘,我才被連累的嗎?!”


    難道一個她堂堂一個貴妃,卻要不來一個妃子的宮女,不是她自己無能嗎?!


    淩雲徹失望地看著她:“嬿婉,你變了,你怎麽能這樣誣賴娘娘?當初若非你攀附權貴,也不會被調到花房,你惹怒皇後,被嘉妃調教,也是你自己辦差不當心,你怎麽能賴在貴妃娘娘身上?”


    嬿婉直勾勾看著他,該演的戲份已經演完了,實在懶得跟他繼續廢話。


    她柔嫩的指尖抹走眼角的眼淚,垂眼道:“我隻是個卑微的宮女,不知道高高在上的貴妃娘娘的苦衷,比起淩大人和娘娘的無能為力,我更想自己闖出一條活路。


    淩大人,你總說人要感恩,嘴裏總是掛著貴妃娘娘。那麽,皇上救了我的命,我自然也該把自己的一輩子獻給皇上,竭盡所能地讓皇上高興。”


    淩雲徹譏諷道:“你明明是想要過人上人的日子,卻非要將自己的負心說得這樣好聽。嗬!聰慧如貴妃娘娘,都曾失寵進過冷宮,你又怎知自己不會登高跌重?”


    嬿婉眼眶通紅地望著他,氣得發抖:“你的感激是感激,我的感激就是不要臉嗎?淩雲徹,你就非得挑我第一天伺候皇上的時候,刺激我,好叫我禦前失儀嗎?”


    她轉身就走,轉頭的瞬間,眼淚墜落,被風一吹便落在了淩雲徹的手背上。


    淩雲徹見她那張漂亮的臉蛋兒上滿是絕望和心碎,心裏驀地一痛,失魂落魄地追了兩步,卻見嬿婉已經帶著人,腳步很快地離開了。


    他呆呆地跟了兩步,忽然聽見有人在遠處叫他。


    “淩雲徹。”


    “貴妃娘娘?”


    “我知道你傷心,但你也該為自己想想了。禦前侍衛怎麽樣?隻是你得答應我,這一次,你真得忘了魏嬿婉了。”


    ……


    清涼的夜風吹散了身後的晦氣,嬿婉越走越快,不停抬手擦淚。


    春嬋急得想罵人:“主兒?主兒!”


    嬿婉忍不住哽咽出聲:“他說當初借過我十兩銀子,雖然我還了他,但畢竟他當時救了我的急,讓我看在同鄉之誼的份兒上,替他美言,讓他做個禦前侍衛。”


    她情緒失控,聲音便有些控製不住:“我隻是一個微末的答應,怎麽敢應承這種後宮幹政的事?他便說我得了勢便張狂,早晚登高跌重!”


    隨行的宮女太監們眉頭跳了跳,登高跌重這個詞兒,他們還真都聽見了。


    那個侍衛很勇啊。


    腦子裏裝的什麽玩意兒呢,竟然讓個答應幫他運作禦前侍衛的空缺?


    一言不合,還在人家第一次侍寢的時候詛咒人家失寵。


    真的是……癩蛤蟆蹦得高,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東西了。


    春嬋氣得咬牙:“小主兒快擦擦眼淚吧,一會兒皇上見了該生氣了……”


    她忽然頓了頓,怒道:“他該不是就打著這個主意吧?!”


    瀾翠憤憤:“咱們可不能叫他得逞!”


    嬿婉頓時慌張起來,忙小心翼翼地擦擦眼淚,擠出一個笑容:“春嬋,瀾翠,你們看看我還好嗎?可千萬別惹皇上不高興了,我沒什麽本事,這輩子所求,也不過就是想叫皇上高興。”


    她膚白貌美,嬌柔美麗,隻是襯著她紅紅的眼圈,怎麽看怎麽可憐。


    春嬋和瀾翠越發厭惡淩雲徹,安撫了好一會兒才終於見她臉上有了笑顏。


    等到了養心殿,頭一個發現嬿婉眼眶微紅的,便是進忠。


    他狹長漂亮的狐狸眼裏劃過一抹幽光:“主兒這是怎麽了?”


    嬿婉一見他,就打心眼兒裏高興,什麽晦氣的感覺都沒了:“我好著呢。”


    進忠見她笑得得體又乖巧,領著她一路去了圍房,溫聲細語:“皇上喜歡您呢,主兒不用害怕緊張。”


    嬿婉看著他這四平八穩的樣兒,就知道,他這已經安排好了八字的事情了:“多謝進忠公公。”


    等她進圍房之後,進忠叫住春嬋:“過來替你家主兒拿點兒東西。”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廡房,春嬋忙道:“我們主兒是被一個不識好歹的同鄉氣到了,他癡心妄想,想讓咱們主兒給他進言,當禦前侍衛呢!”


    禦前侍衛?什麽東西啊這麽敢想?他費心把人撈出來,可都還沒要一點兒好處呢!進忠微微挑眉:“名字?”


    “淩雲徹。”


    春嬋見他一雙邪氣的狐狸眼微微眯著,不知道在琢磨什麽鬼主意呢,就心裏發寒得緊,生怕自己說錯了什麽話,忍著焦急等他發話了,趕忙去圍房報告。


    “……主兒,奴婢沒說錯什麽吧?”


    “沒事兒,他不會生我的氣的。春嬋,你快來幫我看看我這眼睛,我好像把它搓得有點紅。”


    “哎!奴婢看看~”


    洗漱過後,嬿婉被包著送進了養心殿。


    掀簾子的是進忠。


    就這麽短短一瞬,嬿婉都忍不住望向他,瞧見他看過來的漂亮狐狸眼,心裏本就不多的緊張,越發慵懶沒影兒了。


    眨眼間她便到了床上,眼巴巴抬眼望向一身明黃寢衣的弘曆,小臉兒上浮起兩團紅暈,忍不住挪動了兩下,把滾燙的小臉兒靠在他的胸口上,肉眼可見地滿臉踏實放心。


    弘曆被她的模樣逗笑了:“害怕?”


    嬿婉軟乎乎地搖頭,滿足地笑起來:“隻要能陪在皇上身邊,叫皇上高興,奴婢什麽都不怕!”


    弘曆看著她依賴嬌俏的模樣,想起進忠說的話。


    說她到了永壽宮以後,忽然想起有人說她八字妨礙皇帝,哭著問進忠是不是不能陪著皇上了。


    又想到進忠遮掩了魏嬿婉的身份,欽天監隻看八字,就說這八字的主人命好,福澤深厚,還能帶給身邊人好運。


    再有便是毓壺查到的,嬿婉努力往上爬,做什麽差事,便盡力做到最好,從不自輕自賤,為自身境遇所困,心裏對嬿婉的喜歡便又多了兩分。


    他因常練弓馬騎射而粗糲的手指,輕輕撫摸她的臉蛋兒,在她微紅的眼圈上微微停頓。


    這小女子明明都二十二歲了,卻還跟個小姑娘似的愛哭。


    這模樣,瞧著像是才剛受委屈不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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