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櫻桃一步入堂屋,入眼便是一個矮胖男孩,正捧著桌上的蛋撻和果子大吃大嚼,吃得滿嘴滿身都是碎屑。


    同兩年半前相比,男孩長開了不少,但許櫻桃還是一眼認出了他,原身的侄子許喜壯。


    算算年紀,許喜壯已有七歲。


    而站在男孩身旁,正對著薑氏賠笑的夫妻,自然是原身的兄嫂——許大郎和王氏。


    薑氏從前親眼見過許櫻桃胳膊上的傷疤,知曉那是許大郎夫婦用燒火鉗給燙的,此時再麵對兩人,自然沒個好臉色。


    許大郎和王氏卻似乎並未察覺薑氏的不滿,依舊一口一個“嬸子”地叫著,顯得異常親熱。


    當看到許櫻桃出現時,兩人先是一愣,隨即熱情地迎上前來。


    “你這丫頭,都當上鄉君了,也不知道給家裏去封信。大哥還是從旁人口中得知此事,被村裏人笑話了好久呢!”許大郎故作嗔怪地說道。


    許櫻桃皮笑肉不笑道:“就算去了信,你識字?”


    許大郎一噎,又笑著找補:“口信也是可以的嘛。”


    “可我記得,當初出嫁時,你可是親口說過,往後我是生是死,都與你無關。”許櫻桃的語氣中帶著幾分諷刺。


    許大郎心中暗想,那是因為當初以為你過不好會來娘家打秋風。


    他但凡知曉妹子如今有這般造化,當初也不會將話說得那般決絕。


    王氏抹著眼淚,試圖挽回些情麵:“妹子啊,嫂子知道你心裏還怪我們,但你想想,若是沒有我和你大哥為你張羅的這門親事,你又如何能遇到太師大人,進而被皇上封為鄉君呢?”


    許櫻桃語氣冰冷:“這麽說,我還該好好謝謝你們?”


    王氏見狀,連忙換了副笑臉:“那倒也不必,隻要妹子你心裏能念著我和你大哥的好就成了。”


    她的話音剛落,許喜壯已經吃完了碟中的最後一個蛋撻,開始鬧騰起來:“還要吃!我還要吃!”


    薑大丫不清楚兩家的恩怨糾葛,加之她先前正在灶屋忙活,此時聽見許喜壯的哭鬧聲,忙不迭地又裝了一碟點心和牛乳茶出去哄孩子。


    她最是見不得孩子哭。


    然而,許喜壯見碟中裝的是山楂糕而非蛋撻,當即發起脾氣來,狠狠地將杯碟一推。


    薑大丫好不容易才端穩盤子,但牛乳茶卻潑了她一身。


    “啪——!”


    許櫻桃反手就給了許喜壯一耳光。


    這是她活了兩世以來,第一次動手打孩子。


    盡管知道打孩子不對,可自打看見這一家三口起,那些屬於原身的記憶便如潮水般洶湧而來,在腦海中翻騰不息。


    說起來,許喜壯可謂是原身一手拉扯大的,可他絲毫不懂感恩。


    因著打小目睹爹娘虐待姑姑,他便有樣學樣,更加變本加厲的欺負原身。


    包括但不限於在原身本就難以果腹的稀飯中撒土、故意將她的被褥尿濕、甚至拿火點她的頭發等種種惡劣行徑。


    那時,原身寄人籬下,生活得小心翼翼,哪裏敢有絲毫反抗。


    即便是稍微喊聲疼,也會遭到王氏的咒罵,說她裝模作樣,緊接著便是一頓毒打,最後還被罰不許吃飯。


    這樣的成長環境,讓原身養成了極度膽小、逆來順受的性子。


    然而,許櫻桃卻不會慣著沒教養的熊孩子。


    這一巴掌,她用了十足的力氣,直接打掉了許喜壯原本就有些鬆動的五六顆乳牙。


    許喜壯作為家中的獨苗,從小到大從未受過半點委屈。


    此時驟然被人扇了一巴掌,他先是愣了一下,待反應過來後,扯著嗓子便開始嚎啕大哭。


    許大郎和王氏心疼得要命,卻絲毫不敢動彈。


    因為春三娘和張好女已經將閃著寒光的刀拔出了刀鞘,隻要他們敢撲向許櫻桃,那大刀必然能削掉他們的腦袋。


    許櫻桃被熊孩子的哭聲吵得心煩意亂,撿起地上沾滿髒汙的山楂糕,直接塞進了許喜壯的嘴裏,將他噎得哭聲驟停。


    而後,她頗為嫌棄地在他身上蹭掉了眼淚和鼻涕。


    王氏心急如焚,聲音中帶著幾分哭腔:“妹子,你這是在做什麽?我們一家三口大老遠地跑來給你拜年,你若嫌棄我們這門窮親戚就直說,何必這樣虐待孩子呢!”


    許櫻桃眼神中透露出幾分冷意:“我隻是打了他一巴掌,你就說我虐待,當初你又是如何對待我的呢?”


    王氏心虛不已,不敢接話。


    許大郎則抻著脖子,強作硬氣道:“無論如何,我都是你大哥,長兄如父,長嫂如母,我有資格教訓你……哎哎哎,你幹什麽?快放開我!”


    他的話還未說完,就被春三娘單手拎著脖領子,像扔垃圾一樣丟出了院外,重重地摔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


    王氏驚恐地大叫一聲“當家的”,也慌忙追了出去。


    許櫻桃垂眸看著呆愣在原地的許喜壯,笑眯眯道:“你滾不滾?不滾的話,我讓這位嬸嬸剁了你喂狗。”


    說著,她指了指手持利刃的張好女。


    許喜壯嚇得怪叫一聲,大哭著跑了出去。


    一家三口被迫離開後,許櫻桃叫來春三娘和張好女,並遞給兩人一封信。


    “勞煩你們二人去一趟烏峰鎮,打聽一下許大郎是否借著我的名聲斂財,若確有此事,去找鄒嚴明,讓他想辦法將這一家子處理了。”


    先前雖然隻和那一家三口相處了不到五分鍾,但許櫻桃卻眼尖地發現了王氏藏在袖子下的翡翠鐲子,以及許喜壯無意間露出的裏衣領子邊,那分明是綢緞。


    原身的娘家是個什麽德性,許櫻桃再清楚不過。


    絕不可能短短兩三年間,就過上了富貴日子。


    隻怕兩口子沒少借著她的名義幹壞事。


    薑氏一驚:“櫻桃,可不能殺人啊!”


    她倒不是維護許大郎一家,而是擔心殺了親哥,有損許櫻桃的陰德。


    許櫻桃笑道:“娘放心,殺人犯法,我可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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