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年了,從未有人對他說過這樣的話,更無人對他們這些傷殘老兵道一聲謝。


    雖說當時官府給他們發了幾兩撫恤銀,可後來又通過連年增長的稅收,將這些銀子重又收了回去。


    當初一起上戰場的七十八人,死的死,傷的傷,如今算上他自己,堪堪隻剩下十九人。


    在許櫻桃嫁來南溪村之前,大夥兒一度快要活不下去,可朝廷從未給過他們半分優待。


    而如今,一個年方十五歲的小女娃,在賺到錢的第一時間,卻想方設法來感謝他們。


    鄭村長沒法不動容。


    許櫻桃見狀卻嚇了一大跳,連忙求助地看向周婆子。


    周婆子也濕了眼眶,她拉住許櫻桃的手,滿目慈祥道:“好孩子,別怕,你阿爺這是高興呢,阿奶給你承諾,這事啊,一定給你辦得漂漂亮亮的。”


    *


    許櫻桃回家後,將這兩件事都對薑氏說了。


    聽說許櫻桃要貼補那些老兵傷兵,薑氏自然沒有任何意見。


    她的公爹就葬身沙場,當初願意借錢給她的人家中,何四叔和劉嬸子她男人,加上鄭村長,也都是歸鄉的老兵。


    對於這些人,她的心中全然都是感激。


    可聽說要從別村收購苦櫧魔芋等山貨時,她卻忍不住歎了口氣,低聲說了句:“可惜了。”


    許櫻桃一向不愛打聽別人不願說的事,薑氏願說,她便靜心聆聽,不願多言,她也從不強求。


    卻不想,張小花卻問出了口。


    “嬸子,啥可惜了?”


    她如今已經徹底融入這個家,因著手腳勤快嘴也甜,深得全家喜歡。


    因此,在一些事情上,也敢大著膽子表達想法。


    薑氏倒也沒遮掩,索性大方說了。


    原來,在她之上,還有個姐姐,名喚薑大丫。


    同薑氏一樣,薑大丫也被黑心爹娘換了錢,被迫嫁去了幾十裏外的村子。


    因著村子地處深山腹地,加之山路陡峭,自打嫁去之後,薑大丫便如同斷了線的風箏,再沒回過娘家。


    至於她過得好不好,甚至是否還活著,薑氏都無從得知。


    如今聽說大兒媳有意拉拔其他村子,薑氏第一反應便是,若是能幫幫大姐就好了。


    少時不懂事,如今已經為人婦為人母,她對世事也有了更深的體悟。


    她深知,那些願意花費大筆彩禮購買媳婦的窮山溝人家,絕不可能善待媳婦。


    女人嫁去這樣的家庭,不僅得傳宗接代生兒育女,還得當牛做馬伺候全家。


    就是用腳趾頭想,她都曉得大姐的日子絕對不可能好過。


    許櫻桃聞言,心中亦是五味雜陳,她溫聲詢問薑氏:“娘,姨母嫁去的村子,歸哪個鎮子管?”


    她的產品早晚鋪滿歸雲縣下轄所有鎮子,到時候,便能借助各鎮商鋪掌櫃的廣泛人脈打聽一二。


    薑氏顯然也明白許櫻桃的用意,頓時眼睛一亮,略思索片刻道:“說起來,也是烏峰鎮下的村子,但和你們許家村離得應當不近,我記著,大姐的夫家姓胡。”


    許櫻桃聞言,心中已有計較,寬慰道:“再過一個月,鄒掌櫃會照例來村裏結算貨款,到那時,我會拜托他幫忙留意胡家的消息。”


    薑氏滿眼感激地看著她,聲音帶著哽咽:“櫻桃,謝謝你。”


    “都是一家人,不說謝。”


    許櫻桃害怕薑氏也掉眼淚,忙指揮謝梨給謝柏拿兩個烤橘子進去,順便再看看他屋裏的炭盆熄火了沒。


    謝梨照辦,拿著兩個暖烘烘的熱橘子進了屋,片刻後,屋內傳來她好奇的聲音。


    “二哥,你在笑啥呢?”


    先前聽她娘說起姨母,她雖從未見過麵,可許是血脈相連的緣故,她的一顆小心髒簡直揪成了一團。


    此時再看她二哥,正嘴角上揚,悠然自得地練字,並未受到半點外界情緒的影響。


    謝梨覺得她二哥沒有心。


    盡管謝梨對謝柏的認知很到位,但她這次卻是冤枉她二哥了。


    謝柏倒不是在笑他那素未謀麵的姨母,而是笑自己提前保護了一家人。


    這笑容,是發自內心的慶幸。


    不出意外的話,薑柱子怕是在河中已經泡發了。


    但他心中仍不免泛起一絲隱憂,畢竟當時薑柱子落水時,是麵朝上,而並非麵朝下。


    可再聯想到血色彌漫的河水,以及愈發寒冷的天氣,他又將心頭那點不安給壓了下去。


    然而謝柏並未料到,這世間,往往好人命不長,禍害遺千年。


    也許是薑柱子當時命不該絕。


    他昏迷後隨著湍急的河水漂流數裏,即將見閻王之際,被一艘過路的漁船給撈了上來。


    老漁夫心善,給他敷了草藥包紮了傷口,又喂他喝了魚湯,薑柱子在翌日清晨悠悠轉醒。


    得益於年輕力壯,經此一遭,薑柱子除了覺得後腦勺疼,外加走路有些發飄外,身體再無不適。


    白吃了老漁夫兩條大魚後,他便直接回了薑家村。


    以往薑柱子總愛和狐朋狗友廝混,夜不歸宿是常事,因此昨晚未歸家,他老娘曹婆子半點沒多想。


    此刻見好大兒纏著一腦袋布條子回來,頓時心疼的在地上直蹬腿兒。


    “天爺啊,哪個黑心爛肺的敢打我兒?我老婆子就是拚出這條命不要,也要砍死他全家!”


    薑柱子被她吵得煩躁不已,厲聲嗬斥道:“閉嘴!”


    曹婆子瞬間收聲。


    薑柱子圍著火盆坐下,吸溜了一下鼻涕,如往常一般指揮起自家老娘:“去給我燉個熱乎菜,多放點肉。”


    他先前摸過傷口,雖不深,但想必也流了不少血,得補補。


    曹婆子踉蹌著從地上爬起,麵露難色地望向兒子:“兒啊,咱家臘肉上個月就吃完了,娘去隔壁嬸子家借兩個雞蛋行不?”


    薑柱子不耐煩地皺了皺眉:“還磨蹭什麽?趕緊去啊!”


    曹婆子連聲應是,腳步匆匆地衝出了門外。


    薑柱子凝視著火盆中跳躍不定的火星,眼神漸漸發了狠。


    無需多猜,他心中已斷定,這次偷襲,定是出自那小寡婦之手。


    這筆賬,他誓要親自討回,讓那小寡婦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可一想到那小寡婦會功夫,薑柱子心裏又有些發怵。


    思來想去,他決定求助外援。


    唏哩呼嚕將一海碗雞蛋湯麵喝下肚,薑柱子招呼也不打就出了門。


    曹婆子急得直跳腳,卻又隻敢小聲嘟囔:“腦殼都被人開了瓢,咋還不消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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