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許櫻桃走得遠了,薑氏才猛地一拍額頭:“遭了,晌午有人要來咱家買吃食,我怎就把這事給忘了。”


    涼皮涼粉她都能做,可是調味方麵,她卻是萬萬不敢上手。


    之前不是沒嚐試過,明明都是按照大兒媳教的步驟來執行,可最後成品的滋味,卻總是要差點意思。


    可大兒媳進村裏肯定是有正事要忙,她又不能把人專門喊回來做吃食。


    思來想去,薑氏隻能祈禱那對母女來得晚一些。


    許櫻桃一直忙到晌午,依然是拒絕了各家的留飯,腳步輕快地朝自家走去。


    外麵的飯,哪有自家的香。


    路過村子中央的曬壩時,許櫻桃見一群蘿卜頭正撅著腚圍在一起,也不知道在幹嘛。


    她對熊孩子的事並不感興趣,正要繼續走,卻忽然聽到有小男孩大喊:“打死他!用石頭把他砸死!把他的毛全部拔光!”


    許櫻桃頓時變了臉色。


    幹啥呢這是?


    小小年紀哪學的這般殘忍的做派?


    即便是殺雞,也不至於上石刑。


    她快步走上前,待看清小孩說要砸死的是何物時,簡直倒吸一口涼氣。


    那是一隻鷹。


    準確來說,是猛禽中的猛禽,金雕。


    許櫻桃之所以一眼認出此物,還多虧了她那無良也無審美的老板,在辦公室內掛了一張碩大的金雕裝飾畫,用來給員工洗腦打雞血,上書“母雞隻能飛上牆頭,雄鷹卻能飛上藍天”。


    往事不堪回首。


    總之眼前這隻頭頂黑褐色,後頭至後頸羽毛尖長,呈柳葉狀,羽基暗赤褐色,羽端金黃色,並具有黑褐色羽幹紋的大鳥,絕對是金雕沒跑了。


    許櫻桃略感奇怪,金雕這種生物,基本隻生活在寒帶和亞寒帶,怎就跑到南溪村來了?


    再一看,翅膀上插著一隻箭呢。


    聯想到金雕從北境飛到此地,也不知遭了多少罪,許櫻桃不禁對這隻負傷金雕生出些許敬佩。


    眼見這隻金雕身旁散落著不少大大小小的石子,金雕本雕也閉著眼睛看不出死活,許櫻桃歎了口氣,對小蘿卜頭們道:“小朋友們,這隻鳥,讓給姐姐可好?”


    她不知道的是,她不認識這群孩子都是哪家的,但孩子們卻全都認識她,最近他們個個都被爹娘耳提麵命,說在她麵前一定不許調皮搗蛋,否則家裏因此沒了賺錢的營生,就要他們好看!


    孩子們一聽到她想要這隻金雕,呼啦一下子全都四散跑走,嘻嘻哈哈的笑聲很快消失在遠處。


    許櫻桃這下也犯了難。


    除了動物園的鴕鳥,她長這麽大,還沒見過比眼前這隻雕更大的鳥。


    少說也得有一米長了。


    據說金雕展翅,長度還可達兩米多,再加上那對比她手掌還要大的利爪,想想就瘮得慌。


    可四下已經無人,總不能撂挑子不管。


    許櫻桃壯起膽子碎碎念:“你要是死了就算了,要是沒死,可別撓我,更別啄我,我也是為了救你。”


    不管雕兄聽沒聽懂,許櫻桃彎下腰,雙手緩緩向金雕伸去,準備將它抱起。


    然而還未觸及到金雕的羽毛,刹那間,它的眼瞼突然開啟,隨著光線的滲透,它的眼瞳逐漸從一抹淡淡的琥珀色,轉變為深邃的棕黑,直嚇得許櫻桃連連後退。


    不愧是猛禽之王!


    許櫻桃不知該如何形容那樣的眼神,其中既有對廣袤天地的渴望,也有對獵物敏銳的警覺,更有對萬物的蔑視。


    就在她不知所措之際,金雕再次閉上了眼睛,連呼吸都微弱了下去。


    許櫻桃愣住,難不成剛才是回光返照?


    她隨手撿起一根樹枝,照著金雕的尾羽輕輕戳了戳,又戳了戳,見它確實沒反應了,才長舒一口氣,再次伸出手。


    薛清秋初見許櫻桃時,就是這樣的一幅畫麵——一個看似柔弱的小姑娘,抱著一隻碩大的金雕,吭哧吭哧進了院子。


    明明毫不相幹,可她就是回憶起了她那戰死沙場的兒子,曾經也馴服過一隻海東青。


    隻不過,海東青的體型遠比金雕小太多。


    許櫻桃也看見了薛清秋。


    後者隻是往那處一站,便好似空穀幽蘭,與四下雞零狗碎的農家小院,全然不搭邊。


    “您是?”許櫻桃忍不住問道。


    恰好薑氏從堂屋出來,正要向許櫻桃介紹麵前的婦人,就見她懷中抱著的金雕,嚇得臉都白了。


    “櫻桃,這是啥啊?”總歸不會是野雞。


    許櫻桃將金雕輕放在地上,抬手抹了把額間的汗珠,笑道:“娘,是金雕,不是咱們這兒的物種,估計是受傷後慌不擇路才飛過來的,我順手給撿回來了,也不知還能不能活。”


    薛清秋頗為意外:“你還識得金雕?”


    “哪呢哪呢?金雕在哪呢?”嚴雲瀾從灶屋跑了出來,一臉激動。


    待看清地上的金雕,她驚呼道:“哇,還真是!”


    謝柏和謝梨也相繼跑了出來。


    薑氏這才想起正事,同許櫻桃介紹道:“櫻桃,這是你薛嬸子,前日剛從外地回北溪村,在你嚴阿爺家嚐過你的手藝,昨日特地來買,結果你不在家,我就讓她今日過來,卻忘了告訴你。”


    原來如此。


    許櫻桃揚起招牌職業笑容:“那勞煩薛嬸子等等,我這就去洗手給您準備,不過豆製品今日沒做,先吃涼粉和涼皮可好?”


    薑氏接話道:“涼皮涼粉我都做好了,就等你回來調味。”


    那就更省事了。


    許櫻桃問了薛清秋是否忌口,又讓兩兄妹將昏死過去的金雕看好,萬一醒來後要撲騰,直接拿大背簍罩住即可,而後一頭紮進了灶屋。


    片刻後,許櫻桃將四碗調好味的涼皮涼粉端上桌,高聲問道:“薛嬸子,桌上食盒是您的吧?我來給您裝,還是您自個兒裝?”


    薛清秋剛洗完手,從女兒手中接過巾帕將水珠擦幹,邁步進堂屋道:“我自己來。”


    許櫻桃讓出位置,笑道:“其中有兩碗按您的要求加麻加辣,顏色鮮亮的那兩碗便是。”


    薛清秋笑著道謝,又付了錢,這才和女兒不緊不慢離開。


    許櫻桃再見到那隻金雕時,驚訝地發現它翅膀上的箭矢已被拔除,傷口處還纏上了草藥與布條。


    薑氏道:“是薛娘子,她說自己略懂醫術,好歹是條命,便順手救了。”


    許櫻桃震驚。


    沒多久,她發現了更讓她震驚的事,謝柏居然能流暢背誦千字文了!


    “誰教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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