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興,你這是咋了?”周婆子趕緊將許櫻桃扯到自己身後。


    這種下意識的保護,讓許櫻桃心下一暖。


    馮興跑得滿臉漲紅,因著焦急甚至有些語無倫次起來。


    “我爹不想活了,嬸子我沒想逼死他,這可咋辦,我爹喝了鹽鹵,嬸子,我沒法了,你們誰能救救他?!”


    驚恐襲遍全身,馮興麵上血色瞬間褪去,隻餘陣陣蒼白戰栗。


    周婆子急得跺腳:“我能有啥法子?你快去鎮上請大夫啊!”


    雖然才咒完馮老頭不得好死,可幾十年的鄉裏鄉親,又豈能漠視對方死去。


    馮興的牙關陣陣打顫:“來、來不及了,他喝了一壺!”


    “來得及。”許櫻桃從周婆子身後繞出,聲音冷靜沉著,“快帶我過去,我知道怎麽救他。”


    馮興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幾乎未經大腦思考,一把扯了許櫻桃的胳膊,就拽著她往院外跑。


    周婆子在後頭急得直罵人:“這個憨貨!”


    轉頭又趕緊吩咐兩個兒子:“你們快跟上,別讓櫻桃有啥閃失!”


    鄭文隨手抄起扁擔,鄭武直接拿著舂米的搗杵,兩兄弟也一溜煙跟著跑了出去。


    薑氏和周婆子則緊隨其後,小周氏囑咐大女兒看好弟弟妹妹們,和趙氏一起追了出去。


    到馮家時,許櫻桃險些跑斷氣。


    盡管這段時日的食補卓有成效,可和一個成年漢子的腳程比起來,她還是太菜。


    顧不上來時路上被村民的議論,也顧不上歇歇腳,許櫻桃趕緊讓馮興端一碗熱豆漿來。


    “啊?”馮興滿眼茫然地望著她。


    “快去!還想不想救你爹?”


    馮興內心雖有萬千疑惑,但還是按照許櫻桃的吩咐,鑽進灶屋舀了一大碗豆漿出來。


    “不用給我,給你爹灌下去。”


    馮興看了看豆漿,又看了看許櫻桃,總算被她的淡定所感染,端著豆漿一頭紮進他爹那屋。


    許櫻桃也抬腳走了進去。


    屋內隻有陶氏一人守著,除了麵上有剛哭過的痕跡外,老太太竟看不出有多悲傷。


    床榻上,先前還跟隻鬥雞似的馮老頭,已經出氣多進氣少,皮膚呈現出青紫色,捂著肚子聲聲哀嚎。


    這是典型的鹽鹵中毒特征。


    馮興也不含糊,捏著他爹的雙頰,強行將一碗豆漿灌進了老頭的嘴裏。


    期間馮老頭還想掙紮,馮興咬牙切齒道:“不想死就喝!”


    許是被兒子震懾,又許是求生欲作祟,馮老頭竟真老老實實將一大碗豆漿喝進了肚子。


    “再來一碗。”許櫻桃不疾不徐吩咐。


    馮興忙又端來一碗,如法炮製地讓他爹喝下。


    隨著豆漿的流入,馮老頭痛苦的表情漸漸緩和,喉嚨的灼燒感也逐漸減輕,就連腹部的劇痛也明顯有所緩和。


    當最後一口豆漿被馮老頭喝下後,他青紫的臉色漸漸開始恢複正常,呼吸也變得平穩有力起來。


    鄭家人和薑氏衝進屋內時,被這一幕震撼到連呼吸都放緩了幾分。


    他們竟不知道,許櫻桃竟還有起死回生之能。


    許櫻桃轉頭朝幾人笑笑:“別擔心,一物降一物,鹵水點豆腐,鹽鹵和豆漿混合,就能變成豆腐,毒性便會大大降低。”


    馮興卻又哭又笑起來:“我家就是做豆腐的,我竟沒想起這茬來。”


    許櫻桃神色淡淡:“光解毒還不夠,眼下還需給你爹催吐。”


    馮興不解:“咋樣才能催吐?”


    辦法當然很多,許櫻桃卻選擇了最惡心的一種。


    “給他灌點大糞水就行。”


    屋內陷入一片靜默,落針可聞。


    倒是一直沒什麽動作的陶氏,突然點頭道:“成,我就去茅房端一碗來。”


    片刻後,不止馮老頭在屋裏吐得天昏地暗,眾人也在院中直犯惡心。


    他們早在馮老頭喝糞前就退了出來,可那畫麵不能想象,一想就反胃。


    雖說餿主意是許櫻桃出的,但她依然蹲在牆角幹嘔了好一陣,直到馮興親自過來請她去堂屋。


    一碗熱茶下肚,許櫻桃才算是緩了過來。


    要麽說馮家是村中最殷實的人家,他們居然喝得起茶葉。


    這可是比蔗糖還要金貴的東西。


    沾她的光,其他人也都分到了一碗茶水喝。


    自打吐過之後,馮老頭可算是徹底活了過來,但經過一場生死洗禮,如今他隻能在床上躺屍,再不敢囂張跋扈拿鼻孔看人。


    老子倒下了,自然輪到兒子當家。


    馮興也不繞彎子,直接向許櫻桃表達了願意合作的想法。


    許櫻桃驚喜不已:“當真?”


    馮興點點頭,目光環視眾人:“還請各位做個見證,我馮興日後若是反悔,就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


    村裏人都不識字,簽契書合同這樣的高端玩意兒想都別想,能當眾發毒誓,已然算是彰顯了最大的誠意。


    如此這般,豆製品作坊也算是初具雛形。


    這邊商議合作事項時,周婆子則拉著陶氏在另一間廂房話家常。


    “這是咋回事啊大妹子?”


    陶氏歎了口氣道:“我也不瞞老姐姐,說實話,我倒是希望那糟老頭子死了才好!”


    半個時辰後,一行人出了馮家,周婆子第一時間向許櫻桃分享自己的情報。


    “可別提了,之前咱們走後,馮麻子還想繼續在家稱王稱霸,馮興總算不再軟蛋,和他爹幹了一仗,讓他爹給他閨女償命,結果馮麻子便要死要活,說要毒死自己,讓一家子都跟著下大獄,櫻桃你聽聽,這說的是人話嗎?”


    許櫻桃抽了抽嘴角。


    早知如此,她就不去救那糟老頭子了。


    周婆子繼續道:“你也別多想,經此一遭,馮麻子定然再不敢作妖,都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就當是給自己積德了,你的福氣還在後頭呢!”


    許櫻桃成功被周婆子逗笑。


    後者又憤憤道:“老不死的得活著!死了一了百了,活著才能受折磨!”


    鄭村長回村時,遠遠就見到幾道熟悉的身影在路上晃蕩,他怕自己老眼昏花看不真切,待快步走近些,確信是自家人沒錯,這才出聲喊住綴在最後的小兒子。


    “武娃子,你們這是做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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