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認為這個世界是什麽樣的?”


    “無趣。”


    “僅此而已嘛?”


    “要不然呢?”


    “我並非指責,這個問題本來就沒有答案。”


    “莫名其妙。”


    一片廢墟。


    幾乎沒人能想到,這片廢墟在一個小時前是一座富饒的城市。


    “不過我的問題和你不一樣,是出在我個人。”


    而這片廢墟的某個小小角落,一位衣衫襤褸的少年與靠在牆上睡眼惺惺的男子相遇了。


    “……”


    “不知道你會不會有同樣的感覺,一直在緬懷著過去,卻不敢向前踏出一步,以至於現在所想的不是當下,而是過去,如此循環往複,直至墜落。”


    “……”


    少年並沒有回答男子的話,能回話就已經是他最大的麵子了。


    “好歹來點反應啊,唯一的幸存者。”


    男子好像很困的樣子,原本微眯的眼睛已然閉上。


    “嘲諷那些身負苦難的人,是你的興趣嗎?”


    少年握緊了拳頭,他看不慣隨意將自己從小到大所生活的地方的毀滅這件事說的如此輕鬆的人。


    “我?不,哈哈,不。”


    男人笑著否認道。


    “我是在關心你,小家夥……”


    啪!


    “收起你那比下水道的蛀蟲還要惡心的關心吧。”


    “哦…是嗎?”


    男人摸了摸微微泛紅的左臉,右眼睜開一條縫,微微瞥了一眼被抽落在地的眼鏡,又笑了起來。


    “是啊,哈哈哈,來吧,讓我看看你的選擇吧,我也正是為此而來的,不是嗎?”


    少年沉默著,往昔的畫麵一幕幕在腦海中浮現。


    親人,朋友,這一路上來的曆程,那些被世俗回憶的人與建築。


    “為什麽?”


    沉默之後,換來的是一句不知所以的話語。


    “哦,怎麽了?”


    男人微微睜開了眼睛,看著沉默的少年。


    “為什麽,這種事情偏偏會落在我身上,為什麽,偏偏會由我們來承受這種痛苦,為什麽……”


    “因為對那些人而言,這場戰爭無疑是正義的。”


    男人打動了少年的話,他此行的目的並不是當你問你答的對答機器,他想要的隻有一個結果。


    “萬時之城城主欲發動戰爭,遂派一人屠盡小城,但是萬時之城某不知名少年竊取教會機密,此乃真實。”


    “正義嗎?”


    少年沉思著,兒時母親的教誨不由得浮現於此。


    (創世之神會庇佑著我們,給予我們真正的和平。)


    (創世神利刃所指皆為正義,這是正義的戰爭,孩子。)


    (不要害怕,外麵的怪物很快就會離開的,創世神一直在注視著我們,正義終究會戰勝邪惡。)


    ……


    “不,戰爭並不存在著正義,非正義一說,所有的戰爭都是為了取悅自己,或者達成某種人心中的欲望罷了,它是注定會讓一方永遠無法抵達幸福的方舟。”


    少年毅然決然的邁開步子,但身後的男人卻不樂意了。


    “能告訴我你的想法嗎?你接下來要怎麽辦?”


    “他們能憑借自己的貪婪發動戰爭,那麽我也理應憑借自己的仇恨,再度引發一場戰爭,無論以怎樣的手段,怎樣的方式。”


    少年並未停下腳步,灰暗的天空映照著這片廢墟,同時也映照著死亡。


    “可憐的孩子啊。”


    男人又重新閉上了眼睛,仿佛睡著了一樣。


    而不遠處,赫然站著一個奇怪的人。


    滿身血汙,右眼緊閉,左手幾乎已經被廢掉的男子。


    “那是……”


    青雲不理解自己為何在這裏,也不理解到底發生了什麽,但是下一刻,灰暗的天空,破敗的城市,一閃即逝。


    “我早就知道了,教會並沒有對萬時之城做出過這種事情。”


    一間裝修古樸辦公室內,一位少年對著坐在桌子前的老人說道。


    “唉,創世神保佑,你當真要走到那一步?”


    老人盡可能保持平靜的開口,但是其臉上的擔心不必言表。


    而少年長大了很多,臉上也是多了幾道醜陋的傷痕。


    “是的,老爺子,教會那些人根本不敬神,而唯一會打著神的旨意去做事的,隻有這座城市的某位家主,襲擊萬時之城,導致其徹底從曆史的長河上消失殆盡的,正是其次子。”


    少年穿上皮鞋,拿起了常用的佩刀,手槍。


    “你真的要走嗎?依舊像往常一樣呆在這裏,不是也很好嗎?繼續反抗教會,當一名無憂無慮的獵刃,沒有人會笑你的,那位家主的勢力……”


    “不用了,老爺子,當世界的秩序被混亂所籠罩,每一名獵刃的光輝必然會閃耀在夜空,他們不必見證和平,但他們的落幕,必將帶來秩序的黎明,我現在要做的,正是一名獵刃應盡的職責。”


    “唉,等是和你一起加入的那三個,你一直都是那個衝在最前麵的人。”


    老人歎了口氣,他知道今天已經無法攔住少年了。


    “這麽久以來,麻煩您了。”


    “唉,哪的話,不過你這一走,小菱雲怕是又該哭鼻子了。”


    “不會的,老爺子,我們都長大了,我相信她。”


    “不親自和他們道個別嗎?”


    “當然。”


    少年推開了門。


    “哎呀。”


    少年還來不及躲避,一道身影便跌入懷中。


    “小菱雲。”


    少年有些震驚的看著懷中的黑發少女。


    “哎呀,我就說嘛,趴在門上聽跟傻子一樣。”


    門外的另一個人有些幸災樂禍的說道。


    “抱…抱歉。”


    少女立刻掙脫少年的懷抱,向後退了幾步,不過臉上那抹潮紅一時間卻無法退卻。


    “剛才說的……你們都聽到了?”


    少年不確定的問道。


    “嘿嘿,當然聽到了,不隻聽到了,我們還知道我們的大哥要去幹一番驚天地泣鬼神的大事!!!”


    另一名少年情緒激昂的說道,而其他人隻是默默的點頭。


    “既然如此,大家……後會有期吧。”


    少年繞開少女,想要離去,他不喜歡太過於沉重的告別。


    “哥哥……”


    少女突然抓住了少年的手。


    “哥哥,我……”


    “乖,隻是出去幹自己該幹的事而已,我們做個約定吧,好好吃飯,好好鍛煉,照顧好自己,直到我回來,怎麽樣?”


    少女聽此,點了點頭。


    “好吧,不過既然這樣,我也要和哥哥做個約定。”


    “好啊。”


    少年立刻答應了。


    “等哥哥回來,我有個天大的秘密要告訴哥哥。”


    “就這?”


    “我可是很認真的呢。”


    “什麽秘密啊?”


    “不可以現在說,要等哥哥回來才能說。”


    “不會又是偷吃了老爺子的醬香味肉幹了吧?”


    “不是,這真的是個天大的秘密!天大的!”


    少女不由得有些生氣,小臉微微鼓起。


    “原來是小菱雲偷吃了我的肉幹!”


    “啊!抱……抱歉,我不是故意……”


    “好啊,就這麽定了。”


    少年輕輕撥開少女的手。


    “……”


    少女一言不發,剛才的氣氛立刻煙消雲散。


    “西路維爾哥哥……”


    少女突然叫住了少年,而少年也是停下了腳步。


    “活著回來……”


    少女雖然有些猶豫,但最終還是說了出來。


    “哈,我會的。”


    少年大步離開,留念越深,分別時才越不舍。


    青雲在一旁靜靜的看著這一切,他無法觸碰到任何東西,更無法改變些什麽,他隻能繼續跟著記憶場景的變化,被迫的接受著一切。


    “喂,隔壁那小子,叫你呢。”


    伸手不見五指的監牢中,少年慢慢睜開了眼。


    “是在叫我嗎?”


    “廢話,除了你,還能是誰?”


    少年緩緩坐起身來,他扭過頭去,但是在黑暗的牢房中,他隻能大致看清楚那人的身影。


    “聽他們說,你是刺殺這個家族的家主進來的,他們給你植入了什麽能力?”


    “好像……可以操縱金屬……”


    “哦?那你能打開這些鐵柵欄嗎?”


    “不能,你應該也試過對其發動攻擊吧?結果你比我清楚,連你都打不開,我怎麽可能呢?”


    “嗬。”


    即便是在黑夜中,少年也能感覺到那人不屑的眼神。


    “好了,都是待宰的羔羊,別看不起誰。”


    另一道聲音響起,強行加入了二人的對話。


    “我的能力是操縱血液,無論是對方的還是自己的。”


    “切,我可以將敵人與自己的狀態調換,我還給他起了一個霸氣一點的名字,不義天平,有文采吧。”


    “切,什麽文采?我能操縱一種青藍色的火焰,但是招式名字,就是你無法企及的。”


    “我還是雙能力者呢,將自己和對方調換位置,冰刃,雖然另一個能力不是多強,但也足以吊打你們。”


    兩個人的對話,很快就成了這層所有人的分享大會。


    少年無意參與其中,直到……


    “切,有什麽可了不起的,獵刃當時吹的牛逼哄哄的,說什麽人類的啟眀者,現在還不是被人趕盡殺絕了?”


    “獵刃!”


    少年瞬間坐了起來,朝著開口那人的方向看去。


    “是啊,無一生還,好像是因為反抗教會的緣故,被這個城市的平民端掉了,具體的我也不清楚,發生不久後我就進來了,不說別的,人家牛逼哄哄的都被普通人滅掉了,你也不行啊,我的不義天平,才是最牛逼的……”


    後麵的話,少年已經無心過問,他現在滿腦子都是那位慈祥的老爺子,躺在自己腿上數星星的女孩,以及那些誌同道合的夥伴。


    “老爺子……”


    (是人創造了這個世界,還是這個世界束縛住了人了,如果先驅者想要帶領人們掙脫束縛,但卻因少數人的貪念而被屠殺,如果那將屠滅惡龍的勇士,最後卻被惡龍財寶所迷惑的人們所虐殺……我們不必見證黎明的到來,但最後所收獲的,卻隻有眾人的唾罵與兵戈,倘若每位先驅最終都將沉寂於愚昧,那被夜幕籠罩的天空,又為何需要無數人性命而換來的破曉?)


    “哈哈哈哈哈哈。”


    少年直接起身,一拳打在冰冷的欄杆上,緊接著是第二拳,第三拳……


    少年笑著,他知道,他永遠無法回到對於他而言第二個萬時之城,也永遠無法回到那第二個家。


    “果然啊,這個世界根本沒有束縛住人,束縛住人的……隻有人本身啊!哈哈哈哈哈!!!”


    “別瘋了,安靜點。”


    “那邊掌控金屬的小子,閉嘴,我們在聊天。”


    “胡言亂語,果然是個神經。”


    青雲蹲在少年身邊,靜靜的聆聽著。


    “知道我周圍那幾個人的下場是什麽樣的嗎,管家小哥。”


    “!”


    青雲立刻向後退去,這是在這回憶中第一次被人所注視。


    “全部都化為我的養料了,嗬嗬嗬,不過現在,他們是你的養料了。”


    “……”


    青雲想說些什麽,但突然間卻發現自己無論如何也發不出聲音。


    “和我想的一模一樣,你確實有繼承他人能力的特性,維斯那老東西賴以生存的東西你卻可以做到無任何副作用的自主吸收,真是個奇跡呀。”


    青雲已經知道了來人是誰,此刻的場景也已經不再是監獄,而是一片一眼望不到頭的水麵。


    “嗬嗬,放心,我隻是一個特例,獲得這項特權我也是夠辛苦的,不過,都值了。”


    青雲想要看清來者的麵龐,但此時,他卻無法轉身,甚至連扭頭都做不到。


    “不要驚慌,我不會對你怎麽樣的,反之,你將繼承我的意誌,不,準確來說,那是你必將走入的道路,我說過,我們是同一類人,不要再用你那些反駁的話語來懟我了,你生來如此,孩子,你生來如此。”


    那道聲音不斷變大,他知道,說話之人正在一步一步從背後靠近自己。


    “可憐的孩子呀,剩下的東西,對你的打擊可不是一般的大呢,到此為止吧,這次隻是一次嚐試,我還會回來的,嗬嗬嗬,不過下次見麵,你絕對會認同我的觀點,我的朋友。”


    水麵蕩漾,天空扭曲,直至碎裂,天空與水麵猶如鏡子被打碎一般,支離破碎。


    夢,該醒了。


    “哈啊!”


    青雲猛的從病床上坐起。


    映入眼簾的是那熟悉的床鋪。


    “上班第一天進三次醫務室,帶頭不務正業,帶資摸魚,置自家小姐於水深火熱之中……管家小弟弟真的是沒有一點管家的樣子呢。”


    剛才的那一幕,讓青雲一時間有點摸不著頭腦,但值得慶幸的一點是,他回到了現實,也不用再麵對傑。


    “如果醒了的話,就說句話,剛剛躺完就又在這裏躺了四個小時,小心我去打小報告去。”


    紫發老姐背對著床鋪,但是她的雙手卻並沒有閑著,一直在打理著什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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