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從陳景的眼神之中看到了陌生,她眼神中帶著驚慌,搖頭說不出話來,眼淚無聲的流。陳景看著她的樣子,到嘴裏的話便又咽了回去。


    “哥哥,你忘記幽幽了嗎?你不要幽幽了嗎?”少女流著眼淚說著,陳景不知道她是真傷心還是演戲,當下便說道:“不是,我不是你哥哥。”


    這個自稱幽幽的少女低頭摸淚,哭泣著說道:“一定是李家三少爺傷了哥哥的頭,他一定還給哥施了什麽法術,讓哥哥不記得幽幽了。”


    陳景摸了摸側額,傷口依然,沒有絲毫的改變。心道:“難道她真有一個哥哥和我長的一模一樣,連受的傷都是一樣?”他心中雖然有這樣的想法,卻還是認為這隻不過是秦廣城太過詭秘,或許這隻是一個幻境,而自己堪不破。


    他起身提著劍便要走,朝那名叫幽幽少女笑了笑,說道:“我真的不是你的哥哥,我來自於人間。”說完,推開門朝外走去。


    抬頭陽光明媚,藍天白雲,清風徐徐。


    他心中越發覺得自己陷入了幻境之中,因為他清晰的記得自己入城時,天空一片陰沉,哪裏來的陽光,而且這是陰間,根本就不可能有陽光。


    “哥……”


    少女追出來,卻又不太敢靠近的樣子。


    “我不是你哥。”


    “你是。”少女認真而堅決的大聲說著。


    陳景再次說道:“我來自人間,我不是你哥哥。”轉身就走,他要想辦法交過個幻境打破。


    “你是我哥,你和我從小一起長大,從小就說自己不屬於這個世界,說這裏是陰間,說自己來自於人間,整個秦廣城中沒有人說這樣的話,就隻有我哥哥會這樣說。”少女追出幾步,大聲而急促的說著。


    陳景頓時回頭,皺眉問道:“你知道這是秦廣城,你知道這是陰間?”


    “哥,別鬧了好不好,我們從小在秦廣城中長大,而且這裏也不是陰間,而是人間。”少女來到陳景身邊,仰著頭,用那有些柔弱的眼神說著。


    陳景心中一驚:“這是人間,那這是什麽州?”他心中有種混亂的感覺。


    “州,什麽州,這是秦廣城啊,天下十城中的第二城,最大的是閻羅城,在三萬裏之外,哥哥,你還一直說要帶我去那裏玩的。”少女一邊說一邊靠近陳景,卻又在陳景身前停了下來。


    陳景臉色陡然陰沉,緊緊的盯著少女的眼睛,可是他隻看到了唏咦與強忍著的依戀,最明顯的卻是擔憂。她沒有躲閃,若不是陳景對於自己七歲後發生的事有一個很清晰的畫麵的話,隻怕真要以為自己是這少女的哥哥了。


    “哈哈……”陳景突然仰天大笑,說道:“差點真被你給騙了,縱然你說的天花亂墜,地湧金蓮,也被我看出了破綻,你知道是什麽嗎?”


    少女搖頭,還沒有幹淚痕的臉上又有晶瑩淚水滑落。


    陳景的身上溢出殺氣,眼眸冰冷,突然森寒低喝道:“破滅吧!”


    手中的迷天劍拔出,劍光閃逝,映出了他那破缺了半個頭殼的頭額,冰冷劍光劃過少女的眼眸,少女一動不動。


    “鏘……”劍已經入鞘,少女一縷黑發隨風飄起。


    陳景心中暗歎一口氣,他根本就下不去手。於是他轉身就走,少女追上來一把拉著陳景的衣袖,快速的說道:“哥,你別走,不要不要我……”陳景抬頭看天,看著四周與人間無異的環境,並不回頭的說道:“我不是你哥,這是陰間,你隻是亡魂,我來自人間。”


    他說完邁步便又要走,少女突然醒悟的說道:“我知道了,哥,我知道,一定是李三公子施了法術,他有夢魘術,能讓人墜入夢中而不自知,對過去的一切都遺忘,卻將夢境中的東西當成真的。”


    陳景回過頭來,看著她緊張的眼神,心中不禁想道:“難道自己真是這裏的人,自己真的中了什麽夢魘術。”


    “哥,我有辦法破了夢魘術,你在這裏等著,不要走。”她一邊說著一邊後退,生怕一轉身陳景便消失無蹤。退出幾步後,轉身就朝那屋內跑去,如一隻樸素的灰白蝴蝶。


    陳景卻在她轉身的一瞬間已經騰空而起,虛空跨走轉眼來到遠處的一析大樹頂上。遠遠的看著少女從屋裏跑了出來,然而整個人卻突然僵住了,隨之緩緩的蹲在地上,她手中握著一根青色的竹笛。有風將她的發絲吹起,將她壓抑的哭聲吹入陳景的耳中。


    陳景站在一株大樹頂上,屬於少女的及那木屋的背麵。他可以想象的到,此時這個名叫幽幽的少女臉上一定正無聲流淌著淚水。


    他自然看到她手中的那青笛,還記得第一眼看到時,那上麵清晰的刻著兩行字:“借天地一縷清音,許你萬世歡顏。”


    最讓他感到不可思議的是,那後麵的名字竟然是他自己的。他看著這四處的山,看著山下的一棟木屋,看著遠處的一條小河,看著藍天,看著這一切,輕輕的念道:“這是陰間,都是幻境,是假的,我來自人間,我名叫陳景,我是繡春彎河神。”


    想到這裏,似乎被蒙了一層塵霧的心便又清明起來。


    還沒有等他離開,遠處卻有一行人走了過來,當先一人很年輕,瞎了一隻眼睛,原本英俊的人顯得有些猙獰,身穿緊身黑衣,腰間掛著黑色的環佩。神情帶著笑意,身後一左一右的跟著兩人。


    他竟直的朝蹲在地上的少女走去,臉上帶著令陳景不舒服的笑容。盡管如此,陳景依然回頭,騰空而起。那黑衣年輕人似乎感應到什麽,朝陳景所站的那裏看去。


    樹枝晃動,空空如也。


    陳景隱在空中,朝遠處飛遁,再次告誡自己,這一切都是幻象,那名叫幽幽的女子是幻象,和這山、樹一樣,都不是真實的生命。


    然而當他的耳中傳來一聲無助的呼喊時,他回了頭。


    “哥哥……救我……”


    “哈哈,今天不但是為你而來,還要取你哥哥的狗命。”獨眼年輕人大笑著,朝少女抓去。


    就在這時,他感覺到了一道凜冽的殺機澆灌而下。驚抬頭,一道白光破空而來。他的手在腰間一抽,原本空無一物的腰間便多了一把刀,刀身幽黑。


    可就在刀揚起一瞬間,那白光突然消失,他心中大驚。還沒有做出反應,咽喉刺痛,心中恐懼,眼中卻出現一個黑發飄散的人站在遙遠的樹頂。緊接著他的眼中又傳來兩聲悶哼,隨之陷入了無邊的黑暗之中。


    陳景看著那從光禿禿的井脖子上噴出黑色鮮血,心中暗暗的鬆了一口氣,因為終於有一點可以證明自己與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了。


    不過,當他的看著地上那把幽黑的刀時,心中又突了一下,那刀太熟悉了,幾乎與一把差點將陳景頭斬下的刀一模一樣,幽黑流暢的刀身,最讓他深刻的是刀刃上的那一抹殷紅,不是血卻勝似血。


    “哥哥……哥哥,你不要走好嗎?”少女自地上站了起來,兩手緊握著青笛,唏咦的看著靜立樹頂的陳景,臉上猶掛著淚水。


    “我不是你哥哥。”陳景站在大樹頂上絕決人說著,說話才落,少女嘴馬上一扁,又要哭起來。


    陳景暗歎一聲,一步跨出,騰空如青葉飄揚,來到少女身前。說道:“你看好了。”手腕轉動,劍光突閃,從他自己的手腕劃過。少女情不自禁“啊”的一聲叫出來,可陳景比他更震驚,因為他手上流出的血也是黑色的,還沒有落到上便化為黑煙散去。


    “這,這怎麽可能。”陳景心中難以置信,再次劃出一劍,依然是黑血流淌。緊接著又在身上另一處刺一劍,黑血噴湧。


    “哥…哥…”少女撲過來抓著他的手,陳景這才停了下來。


    陳景深吸一口氣,感受著這個名叫幽幽少女手指傳來的冰涼,也不知道是被嚇的還是體質本就是如此。就在劍劃手腕而過流出黑色的鮮血的時候,陳景再次混亂了。心道:“難道我真是這裏的人,一切都隻是中了夢魘術?真是這樣嗎?”


    抬頭看著天空,似要看透這天,看到天地之外,看到那陰沉沉的世界,又似要尋找著那站在秦廣城頭的巫山神女。


    良久之後,他才轉過頭來,仔細的看著這個親切的叫著自己哥哥,且在自己醒來後就一直流淚的少女。


    兩條黑色的大辮子,齊眉的流海,整個就如雨後青竹般的清新。


    “你能將我醒來前的事講給我聽嗎?”陳景看著她,良久之後才說道。


    對於陳景來說,這是一個混亂的開始。或者說是又一段瑰麗的人生展現在他的眼前。不同於幾年前中了魂蠱時的陷入蝶蠱的幻境,那時的他是身化為蝶,一切都已經忘記了,所有的記憶都是從化身為蝶時開始。可是這回他有所有的記憶,可依然混亂,原本明確自己是來自於人間,被城隍裹挾來這裏,現在卻不那麽肯定了。


    幽幽將陳景從小到大的生活都講了出來,至於法術、劍術則是很正常的事,據她說這個世界上的人都會突然之間在夢中知道一些修行法術。


    最後說到頭上的傷竟是被剛剛那個獨眼年輕人刀劈出來的,而他的眼睛則是被陳景刺瞎的。這讓陳景不禁又想到了在剛來這陰間時,被上萬黑甲陰騎兵包圍時衝陣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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