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河水是徹骨的涼。我又仿佛沉到了水底。


    是我跳入河水裏尋訪鳳船的那天,渾身濕透了,四肢百骸都仿佛被無數根針刺著。


    我的喉嚨裏被嗆進水,難受的緊。像是冰冷的河水,又像是氣味刺鼻的濃煙。我再次睜開眼睛,眼前一片火光。


    從頭上不斷倒塌下來的是一塊塊或藍色或紅色的木牌,濃煙把我眼前都罩住了,我看不真切,隻是手上仿佛還有觸感。


    我拉著一個人,拚命的往前跑。拚了命的不放手,那一刻我就有預感,如果這次放手就可能再也見不到了。


    火光沖天,熱,熱到了每一個汗毛眼裏,皮膚都仿佛被燒焦。


    “啊!啊!啊!”我呼痛著清醒過來,原來那群人見我昏了過去又是拿冷水潑又是拿火燒我的臉。


    “你到底是畫還是不畫,本官沒空和你墨跡。”


    我眼裏充滿火光,恨不得咬碎一口銀牙,從嗓子眼艱難地擠出幾個字:“畫……畫……你個烏龜王八蛋!”


    我將一切都記起來了,小時候去江家玩耍的場景,第一次見到江英歌的場景,第一次牽起他的手的場景,我說的第一句話是:跟我走,我會保護你一輩子。


    難怪……


    我真的……是個混蛋加廢物……


    我沒有任何本事,保護我愛的一切。


    直到今時今日,我還在任人宰割。


    “你還是皮癢了,接著給我打!”周大人扭曲的聲音又傳了過來。


    一道道皮鞭抽在身上,後背早已沒有了知覺,一定皮開肉綻了。


    我幾乎用盡全身的力氣,支離玻碎的喊出幾個字:“尹……如意……你害我到……如此……他日……我定當……十倍奉還!”


    周大人獰笑道:“打成這樣還有力氣說話,我真是小看你了。隻可惜,你的那位美人不知道受不受得了咯……”


    我喘息之間不可置信的抬頭:“你們對他用刑了?畜生!有本事朝我來啊!”


    周大人淫.笑:“你若再不畫,我就當你麵兒上了他,你說可好?”


    “放.屁!你住手,你個王.八.蛋!不要,我求你了……”我一時間竟不知道用什麽話罵她,腦子一片空白,想到什麽就說了什麽。


    背後火辣辣的痛處開始傳來,幾乎快昏死過去。


    “哼,沒出息的東西,把罪狀書拿過來,叫她畫押。”說完周大人就拂袖離去。


    ☆、故宮往事


    這書一簽,就是死罪。我心如死灰,雙眼緊閉,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心道:父母大人,雲兒不孝,未能替你們報仇,來世做牛做馬報答你們。


    鮮紅的手印按在雪白的帛布上,太紮眼了。


    這宣告著我生命的結束。


    還是喊冤而走。


    我沒想到前幾天還在和英歌戲耍玩鬧著,幻想日後的美好日子,吵著孩子取什麽名字才好,這才幾天的光景,我已淪落成這番模樣。


    囚在地牢,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突然外麵傳來一陣響聲,官差過來打開牢房。


    我心一驚,不是秋後問斬嗎?怎麽現在就要死了嗎?


    我連口送別飯都沒吃呢!?


    “青雲,走吧,有人要見你。”


    我詫異道:“誰要見我?”


    這個節骨眼上,人人都視我為瘟神,和我沾上邊就等於謀反,誰敢見我?


    我蒙著眼被帶到地麵上,那是一處極為僻靜的地方,我聽不見一點兒人聲和鳥叫,寂靜的令人毛骨悚然。


    眼前的黑布被打開,強烈的陽光令我眼花繚亂,我半眯著眼睛,片刻才恍恍惚惚看清眼前的人兒。


    竟然是哭成淚人兒的尹隨安。


    “你……”我想說點什麽,可一開口嗓子便火辣辣的疼。


    他伸手一攔:“你不用說,我都知道。是皇姐冤枉了你,可我向皇姐求情了,她答應免你死罪,但是要充軍塞外。我隻能……幫你到這了……”


    我還想說什麽,又被他攔住了:“你我夫妻雖然緣薄,但我好歹還是你的夫郎,我知道你恨姐姐,但……我不想你恨我……”


    他眼睛都紅腫了,很明顯是哭了很久。我知道他很愛哭,平時都嫌他煩,但隻有這次,我是打心眼裏心疼。


    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張了張嘴又合上了。


    最後長嘆一聲:“隨安,謝謝你。”


    萬言千語盡在這三個字,我若有來生定為他為奴為婢萬死不辭了。


    他點點頭,“趁皇姐還沒改主意,你呆不了幾日。這些日子你就住在這冷宮,我會叫人照看你的飲食起居,等到下一批流放者出發,你就也要走了……”


    “我……”


    “你還有什麽話要說嗎?”


    “沒有……我隻是想問,英歌現在在哪?他還好嗎?”


    尹隨安無奈的搖搖頭:“事到如今你還想著他,我隻能說羨慕你們鶼鰈情深了,我也想開了,但是他比你境況好不到哪裏去,他要被發配戍邊做官侍,可能這一輩子都在也不能見到了。”


    官侍?那不就是……


    我心一涼。


    “我知道了,你能不能安排我和孟大人見一麵,我臨走還有些話要對她說。”英歌走了,在這京城裏,隻有孟君和王麗花是我還放不下的。她們同我一起考入京師,在這裏為官半生,事到如今我也隻能仰仗她們了。


    尹隨安道:“這自然沒問題,隻是你們要長話短說。”


    我滿口答應。


    尹隨安走了,他答應我三日之內安排我和孟君見一麵。我隻能心懷忐忑的在這冷宮裏麵等待。


    我心裏惦記著英歌,整日難以自安。他沒了武功,路上受人欺負怎麽辦?他長得又漂亮,受人侮辱怎麽辦?我隻要是想到一星半點,就覺得自己快要發瘋了。


    可我偏偏在這高牆大院裏什麽都做不了,連去送他一程都不行。


    戍邊,不知道是哪個方向的戍邊,又是從哪條道上走的呢?


    我整日想著這些,還有一些過去的往事,滴水未進。


    突然有一個老者的聲音從院子裏傳來:“希望沒有了,還是要活著。”


    我猛然驚醒,四周望去。原來是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坐在庭院後麵的大樹下,百無聊賴地扇動著扇子。


    這麽冷的天還扇扇子?莫不是個失心瘋?


    “你肯定會覺得老朽是個瘋子。”


    咦?奇怪,怎麽我在想什麽他都知道。


    “姑娘,一切皆有定數,你不需著急。著急也沒有用。”


    我一聽這話,瞬間戳到了我的心坎:“我怎麽能不及,我恨不得長翅膀飛到他身邊。”


    那老頭緩緩閉上眼睛,不緊不徐的吐字:“是你的終會回來,不是你的終究會走,造孽,造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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