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撥開迷霧,見到的是我的祖父,他蒼老的聲音是那樣的熟悉,熟悉到我十多年沒聽卻一下能分辨出來,他幽怨的眼神注視著我,罵我不孝。我不明所以,搶白道:“為什麽?”


    他還沒來得急回答,就消失在重重迷霧中了。


    我迷茫的原地轉了兩圈,從迷霧中又遠遠走近我的義母,她很年輕就死了,在我還不大懂事的時候,我就再也沒見過她了。現在,她依舊是那套緋衣打扮,幽幽的向我喊道:“雲兒,你太令為娘失望了。”


    我汗珠直下,紅著眼睛道:“孩兒不明白!”


    “你認賊作父,祖父九泉之下不得安息。”


    “你認賊作父,義母九泉之下不得安息。”


    兩個人突然異口同聲的用那種幽怨的口氣對我道。


    “孩兒不明白!”我瞪大眼睛拚命搖頭。


    “啊——”我睜開眼睛,眼前映入的是大紅色的窗簾,和布置得喜氣洋洋的新房,陽光已經射入窗戶,我撫了撫驚魂未定的心,轉頭看見床榻上早已醒來的人,一臉複雜。


    “妻主醒了。”尹隨安輕聲喚道,他一臉疲憊好似一夜未睡。


    我的內心備受煎熬,好像有很多種不同的力量在我身體裏撕扯,要把我活活撕成幾份。


    “恩。”我點點頭,無心去想其他的事。遂旋身起來,披上外衣。


    “你要去哪裏?”尹隨安施施然站起身來,一臉疑惑的看著我。


    我不太想說話,此時腦子裏亂成麻,遂道:“出去透透氣。”便不顧他的阻攔衝出了新房。


    那間新房簡直就是一個快把我生吞活吃了的怪物。


    我一走出來,瞬間神清氣爽了許多。窗外鳥叫吱吱作響,我一出院落,竟然碰上了桓淩綃。他眼皮下泛青,看上去好像也是一夜未睡。


    “昨天不是你大婚之日麽,為什麽這麽早就出來了。”他的神情甚是落寞。


    我不知道該怎麽和桓淩綃解釋,畢竟是我主動應承下這樁婚事的人全京城都知,現在再來說我不想娶人家未免太矯情了。


    我有苦說不出,隻得苦笑一番,攤攤手故作無知的樣子。


    “門外天氣好,我出來散步。”


    “是麽,青雲還真是好情趣。”他眼皮一跳,“隻是那新郎官可苦命了。”


    我心裏一絞,心想這個桓淩綃哪壺不開提哪壺,沒好氣道:“不同你瞎說了,我走了。”


    桓淩綃拉住我,緩緩開口道:“我姐姐要調來京城了。”


    桓淩綃的姐姐那不就是坪遙城駐軍首領嗎?


    她調來京城幹什麽?


    我眉頭一蹙,疑惑道:“升官了?恭喜恭喜啊。”


    他搖搖頭,臉色沉重:“不是,隻是平級調動做禁軍將領。但是聽說派來送信的是大內禁軍統領趙左函。”


    趙左函?趙左函是趙左令的弟弟,兩個人一母同胞,血緣很是親近。“那不就是洵王的意思?”我納悶道。


    “是啊,但不管怎麽樣她肯定是要來京城了,萬一她到時候把我抓回去,那不就……”


    桓淩綃竟然會怕他親姐姐把他抓回去,我竟一瞬間覺得好笑。


    沒忍住噗嗤一聲:“你個江湖浪蕩公子卻是是該好好被人收拾一番了,你在坪遙創的禍淩宇姐沒少幫你收拾吧!”


    他冷哼一聲:“我才不要她管我,她盡瞧不起男兒家,你隻要讓我在你府上多住一日我也是開心的。”


    這種心情我不是不懂,可惜我與他立場不同,考慮問題當然不可能萬事隨他。


    “淩綃,你還未出閣,老住在我府上像什麽話?再說了我真當不明白我到底什麽好……”我心虛的低頭去用腳劃了劃地麵。


    他嘆口氣盯著我幽幽說道:“你要真當覺得這樣不好,那你就納了我吧,以前你說隻娶一個,現在你也娶了那皇子,豈不是破了規矩,就算是我愛煞了你吧,我當真不想嫁給別人。”


    我心下大驚,望了望左右周圍,幸好沒人。


    桓淩綃總是這麽大膽直接,出其不意。


    我嗔道:“你一個男孩子家,什麽愛不愛的掛在嘴上,婚姻講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豈能私定終身。”


    他把我一攔,拉到遊廊裏坐下,氣惱道:“你不要用這個來糊弄我,我知道你根本也不在乎什麽世俗的身份地位,你同那個伎子可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桓淩綃最討厭的就是這些勞什子三綱五常,喜歡就是喜歡為什麽不可以,你不也喜歡他就要得到他麽?”


    我倒吸一口涼氣,臉色一黑:“淩綃,我不許你這樣說他。”


    他輕咬泛白的唇,不甘道:“我就隨便一說,你這麽護著他?”


    我心虛不語,垂眸瞥視地麵。


    “也罷,我知道你就是這樣的人,你的確與尋常女子不同我才這麽喜歡你的,隻是我恨我沒能比他早些遇見你。”他哀怨的轉過身背對著我,聲音發抖道。


    “淩綃,婚姻不可強求,你這麽好的世家出身,京城女子隨你挑啊。”我旋身起來望著他的背影道。


    他生氣的轉過頭來,紅著眼慍怒道:“你也知道不可強求,卻為何偏要巧取豪奪?”


    我一怔,緊握住拳頭說不出話來,垂眸不語。他上前來抱住我的肩膀,“難道女子的愛就是喜歡就要得到,我們男子卻隻得成全他人麽,這同樣的事為何如此名不正言不順?”


    我很少見桓淩綃如此激動,在我眼裏他一直是個清新淡雅的公子哥,一如我們初見時他那般瀟灑倜儻的模樣,對世間萬物都是淡泊的,甚至世間女子都如泥濘一般汙穢,令他不堪入目。


    如今我眼前的他,眼角泛紅,麵色憔悴,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這種感覺我懂得,我一直都懂。


    隻可惜男女有別,女子除了兒女情長還有家國包袱,如果我沒了責任也許能長活一世愛煞一人。


    但我偏偏不是他的如意妻主。


    我不愛他,如何能給他一世幸福?


    “淩綃——”


    他湊上來用唇堵住我的嘴,一雙手托在我的後腦勺,我登時瞪大眼,不知所措,兩隻手木然的垂在身側,像無處安放的心一樣。


    他的唇很涼,像極了他的藍色衣裳,長發垂灑在我的肩膀上,我一時忘了推開他。


    在這個世界裏,男子這樣做的行為已經是很不知廉恥了,如果被人知道了就會被認為是淫兒盪夫,一輩子嫁不出去。


    但我心裏非但沒有半點嫌棄,轉而是泛起陣痛,我想起在揚州城銀鋪裏我捉住江英歌的那個吻,那是愛而不得的憤恨和委屈。


    就這樣,我們在遊廊裏吻了好久,久到我的嘴唇快要麻木了,他擁在我頸後的手才緩緩放開。


    我分明的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待我轉頭望去,瞧見溜進院落裏的那抹大紅色的麗影,那是連新郎服都沒來得及換的尹隨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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