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藥時,林哲照的眉骨處還滲出絲絲血跡,而從眉尾到太陽穴的位置都通紅一片,微微腫高。


    “如此刁奴就該打死!”林哲照氣得捶桌,“我作為少爺,還決定不了一個刁奴的死活了!這家回了做什麽!這又哪裏像是我家!”


    許姨娘忙用帕子去捂他的嘴,“先前在莊子裏,你不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嗎?回了大宅就是要事事讓你姐姐一頭,這樣的話可不能再說!”


    林哲照鬱憤難消,“寧願就待在莊子裏不回來了!”


    許姨娘眼珠子滴溜轉了兩圈,“其實也不是不行……”


    “啊?”林哲照愣愣,是沒料到母親會這麽說。


    他遺傳了許姨娘的丹鳳眼,平時媚態橫生,這會兒卻透出一股子呆氣,“娘……你有什麽打算?”


    “娘也談不上有什麽打算。”許姨娘撚住手帕一角,輕輕在自己的尖鼻頭上點了兩下,眼睛虛看鞋頭,心思百轉,“且看你姐姐如何處理今日這事再說……”


    她這話說完後不久,下人來報說大小姐到了。


    林哲照原本在百無聊賴地翻書,聽見外頭聲音,連忙躡手躡腳移去小榻上躺好,裝作半昏迷狀,眉頭輕蹙。


    “姨娘。”門外,林熙熙還算客氣地跟許姨娘打了招呼,同時朝裏屋張望,“弟弟傷情如何?”


    “眼睛邊上腫了,也不知道有沒有傷到腦子……剛剛一直喊疼,這會兒估計睡著了……”


    許姨娘裝模作樣地擦了擦眼角莫須有的淚,“惜惜你最近這般辛苦還來看你弟弟,委實有心了,謝謝你……”


    “不用客氣。”林熙熙很樂意見到許姨娘這副做小伏低的模樣,“那讓弟弟好好休息,相信應該沒有大礙。”


    說完就走。


    “那刁奴趕出府去了吧?”許姨娘怯生生地問道,“我聽哲照說,他身手很不一般,於是多存了個心眼,叫了人來問,看看他是何來歷,原來是惜惜你在街上遇見的……”


    她稍微頓了頓,端起慈母的語氣,語重心長道:“這世間最難看透的就是人心,農夫與蛇的故事發生過不少的,惜惜你真心待他,他卻不見得知恩圖報……且看這次他目中無人,便能管中窺豹,看出此人野心不小……”


    “姨娘既然要追究,那我有些話也不能不說了。”林熙熙抿唇笑道,“弟弟剛剛回府,發現家裏有些新增的東西,生出了好奇心,我當然能夠理解。但是看見什麽就想往自己口袋裏揣,這就不太合適了吧。”


    許姨娘本就不是軟柿子,這會兒聽林熙熙露出要算帳的意思,立馬收斂起那副泫然欲泣的姿態,換上更加嬌弱的神態,十足淒楚地說道:


    “惜惜你這話說得未免有些刺耳了。哲照莫非不是姓林?林府裏的東西,難道還有他動不得的?還是說,惜惜你壓根就沒有將你弟弟當成自家人……”


    “姨娘這話才當真是誅心呢,我哪裏沒有把弟弟當成自家人?隻不過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姨娘方才的話說起來是很有道理,但家裏的東西真的能隨便拿、隨便用?按照姨娘這個思路,過不幾年,等哲興成家娶了媳婦,哲照對弟媳有幾分興趣,也能請到自己屋裏坐一坐,過過夜?”林熙熙戲謔挑眉。


    “惜惜你這話是何意!”許姨娘的臉色刷地變了,人前刻意裝出來的和善一掃而空,“哲照什麽時候是那樣的人!此次左右不過是要把小匕首罷了,哪裏能扯到你說的那些上去?!”


    說完,她陡然意識到自己有些潑辣了,立馬又捂住胸口,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聲音顫顫道:“既然當家人不願意為哲照做主,那就罷了,何故為了一個外人,這樣中傷自己的手足……”


    “勿以善小而不為,勿以惡小而為之,姨娘陪著弟弟也讀了好些年的書,這個道理不會不知道吧。”


    林熙熙笑意不減,“有些事情總不能等到真的發生了才後知後覺,特別是像我,年紀輕輕就要打理這麽大一個家,我不盼著二位弟弟能幫忙,隻希望他們不要添亂就很好。


    “這次是要哲照搶我訂做的物件,下次萬一是這掌家之權呢?有個詞叫做未雨綢繆,高處不勝寒哪……當然,姨娘沒有坐過我這個位置,想不到我也不怪你,你以後能多理解我一些,我會心存感激的。”


    許姨娘被噎得胸口都疼。


    以往林惜惜都秉承著“家和萬事興”的原則處事,現在卻……


    女人心果然深不可測!


    “至於姨娘想趕出府去的那位長工,我已經額外獎勵過了。他忠心不二,護我的物件有功,值得所有人學習。希望哲照和姨娘以後不要再因為個人喜惡而賞罰不分,傳出去,別人是要說我治家不嚴的。”


    撂下話,林熙熙不再欣賞許姨娘變幻莫測的麵色,率眾離去。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更何況林熙熙也沒有要隱瞞自己的所作所為,所以不出一刻鍾,下棋歸來的林老爺就聽說林熙熙和許姨娘這頭起了衝突,許姨娘被訓了一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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