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唐賓一介無名之輩,麾下魏軍竟也如此凶悍……是何道理,是何道理?”


    僥幸逃出巷口,張存敬不敢再戰,連忙指揮剩餘殘兵,狼狽不堪地退出城外。


    出城之後,張存敬痛定思痛,很快調整策略,不再一味從已被攻破的城門進兵,與魏軍開展巷戰,而是一麵減少巷戰規模,一麵分出三路兵馬,進攻朝邑縣的其他城門。


    梁軍兵力眾多,魏軍主力被牽製於巷戰中,無法集中防禦,不到兩日工夫,朝邑縣四麵城門,便全部被攻破。


    兩萬六千多名梁兵,從四麵八方,一股腦兒湧進城內,很快將八千魏兵,圍堵在一片民坊之內,嚴防死守、水泄不通。


    接著在張存敬的指揮下,梁軍憑借人數優勢,繼續同魏軍打車輪戰。


    然而饒是如此,這場戰鬥還是持續了整整五日,最終梁軍付出了傷亡過半的代價,才終於將八千魏軍全部殲滅。


    身為主將的李唐賓身受重創,仍舊與麾下親兵戰鬥到最後一刻,直到所有親兵皆被殺死,自身氣力已盡,不慎被梁軍用繩索絆倒,這才被俘虜至張存敬身畔。


    張存敬素來佩服英雄,心裏敬重李唐賓是條血性男兒,命人給對方鬆綁,低聲道:


    “將軍歸順魏國多年,鬱鬱不得誌,魏王既如此冷落將軍,將軍又何必為他如此賣命?不如歸順我主,尚可保全性命。”


    “呸!要殺就殺,何必多言!”


    李唐賓啐了對方一口血沫,咬牙道:“某家性命,乃是當年魏王所留,魏王許我官職,賜我俸祿,如今我妻兒家眷,俱在汴京享福,魏王對我恩重如山,豈可相負?”


    “倒是你,你們。”


    李唐賓說到這裏,眼神輕蔑地望著眾人,冷笑道:“你們這幫賊子,不識時務,不畏天命,都到現在了,竟然還妄想與我大魏相抗,簡直是螳臂當車,貽笑大方。”


    “住口!”張存敬大怒,握緊拳頭道:“我敬你是個英雄,原想饒你一命,你竟敢如此無禮麽?”


    “誰要你饒?”李唐賓挺直身子,高聲道:“你若當真是個好漢,就賞我個痛快!”


    三萬魏軍將士全部葬送在朝邑,就算此時張存敬答應放李唐賓走,李唐賓也實在沒有顏麵再回去見葛從周了。


    現在的他,寧願死於敵軍之手,這樣還能留下一個為國盡忠的美名,妻兒老小也能獲得撫恤和蔭封。


    張存敬亦是察覺到了李唐賓的念頭,猶豫片刻,歎了口氣道:“你既不欲忍辱偷生,某家成全你便是。”


    說罷,張存敬擺了擺手,命人將李唐賓推出軍中斬首。


    隨後又讓人從城中找來一口棺木,將對方收殮下葬。


    …


    朝邑縣城被攻破,李唐賓身死的消息,沒多久就傳到了後方同州。


    此時的趙克裕,剛剛統領一萬兵馬進入同州城。


    得知消息,趙克裕大驚,一麵派出數百兵馬,將城內所有老幼婦女,提前遷往南方華州地界,隻留下數萬男丁修繕城牆;一麵將城內的富人全部抄家,金銀充當士兵軍餉,糧草收集起來做軍需。


    順便派人將同州一帶的境況,如實告知葛從周,向對方表明自己打算死守城池的決心。


    趙克裕並沒有向葛從周求援,因為他心裏清楚,梁軍渡河圍攻朝邑、同州的消息,葛從周肯定知道,這時候對方多半已經出兵,進入蒲州境內了,不可能再分兵回來救自己。


    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靠一萬多人死守同州,除此之外,再沒有其他辦法。


    且說梁軍這邊。


    在張存敬的指揮下,梁軍雖然全殲了朝邑縣的魏軍,但自身損失亦幾乎過半,士氣十分低落。


    為了提振士氣,張存敬下令,讓士兵進入朝邑縣城公開搶掠,將城內所有值錢的財貨全部洗劫一空,又把所有女子抓起來,分給士兵奸汙取樂。


    過程中遇到膽敢抵抗之人,一律屠殺。


    梁軍在朝邑縣折騰了數日,士氣總算有所恢複,恰好這時朱溫得知朝邑已破,又從後方給張存敬增派了一萬兵馬,由侄兒朱友倫統率。


    朱友倫帶著一萬多名士兵,風塵仆仆地來到朝邑縣,見城內的財物和女子,已被張存敬的人瓜分幹淨,沒給自己留下一星半點,心中很是生氣。


    可惜生氣也沒用,張存敬無論是年齡還是威望,都遠在朱友倫之上,朱友倫並不敢與對方爭執,隻好鼓動對方道:


    “張叔,如今朝邑城已下,咱們是不是該進攻同州城了?我聽說同州城沒有多少魏兵,咱們叔侄聯手,用不了多久就能取之!”


    朱友倫意欲進攻同州,目的乃是為了城破之後,掠奪戰利品——這也是無奈之舉。


    自從幾年前與魏國開戰,梁軍前後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財政和稅收早已崩壞,各支軍隊基本都發不出軍餉了,隻能靠瓜分戰利品和搶掠百姓度日。


    張存敬聞言,點頭道:“某家正有進兵之意,可惜先前兵力折損太多,如今你來得正好。”


    見張存敬答應進兵,朱友倫大喜,立刻統領所部兵馬,隨對方一同拔營行進。


    四月中旬,兩萬五千餘名梁軍,行至同州城下,開始架設攻城器械,展開圍城。


    城內的趙克裕見狀,立刻組織一萬餘名士卒,嚴防死守。


    同州城乃一州治所,城池修建得很是堅固,不像朝邑縣城幾經易手,城郭損壞。再加上趙克裕提前做好了準備,因而城外梁軍的攻勢,進行得十分艱難。


    張存敬與朱友倫指揮士兵,晝夜圍城,一連進攻了八九日,除了徒增傷亡之外,竟是半點進展也無。


    眼看同州城實在難以攻克,二人躊躇許久,隻得派人返回蒲州,打算讓朱溫再派兵馬前來增援。


    孰料二人等待多日,朱溫非但沒給他們派來一兵一卒,反而發來急信,要他二人馬上拔營,返回蒲州。


    “什麽……葛從周的數萬大軍,已攻下風陵渡,進逼首陽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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