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讓死了,此事大家都聽說了吧。”


    節度衙署正堂,齊慎換上嶄新的官袍,端坐節案正中,抬眼將麵前的數十名將領環視了一遍,聲音淡淡道。


    眾將聞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隨後開始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肅靜!”


    齊慎手持驚堂木,重重地拍了一聲,隨後將目光移到了行軍司馬李振的身上,眯著眼道:“李司馬,這件事的來龍去脈,你應該最清楚不過了吧?”


    李振聞言,身子一凜,硬著頭皮道:“這件事卑職也是剛剛才得知。”


    “嗬……是嗎?”見對方不肯承認,齊慎冷笑兩聲,繼續將目光轉向周邊武將,大聲道:


    “孤清楚得很,尚讓的死和你們脫不了關係,究竟是誰幹的,如果他心裏還有孤這個主公,那就自己出來承認吧。”


    現場一片寂靜,沒有任何回應。


    齊慎緩緩起身,背著手走到堂下,來到眾將麵前,一麵打量他們,一麵冷聲道:“這件事孤若是想查清楚,其實很容易,你們昨夜誰悄悄調過兵,軍營裏不會沒有人察覺,孤有的是時間讓人去慢慢盤問。”


    “孤知道,殺尚讓的那個人,自認為是在為孤的利益著想,隻要他現在站出來,孤可以考慮饒他一命。如果他今天不承認,過後被孤查出來,孤對天發誓,一定會將他滿門抄斬,全家殺光!”


    一番話說罷,齊慎再度抬眼逼視。


    卻見寇彥卿滿臉冷汗,身體開始微微顫抖,表情十分不自然。看到齊慎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對方再也支撐不住了,緩緩走出人群,低頭道:


    “主公,是末將……那尚讓是末將殺的。”


    “是你?”齊慎聞言,略微有些意外,咂舌道:“嘖,好啊,終於有人肯承認了。說吧,是誰指使你這麽做的?”


    寇彥卿咽了口唾沫,搖頭道:“此事全是末將一人所為,並沒有旁人指使。”


    “放屁!”齊慎大怒道:“就憑你自己,會有這個膽子?寇彥卿,你最好實話實說,不然孤一樣將你滿門抄斬!”


    “末將,末將說得都是實情。”寇彥卿是個講義氣的人,不想連累李振,咬牙道。


    “很好,你是條漢子。”


    其實就算寇彥卿不說,齊慎心裏也知道李振是主謀,但這話不從寇彥卿的嘴裏說出來,他便不好對李振發難。


    齊慎因此心中越發憤怒,轉頭吩咐王檀道:“把寇彥卿抓起來,拖出堂外,就地斬首!”


    王檀聞言,呆了呆,遲疑著不肯動手。


    齊慎見狀,大聲訓斥道:“怎麽,莫非連你也打算不聽孤的命令了?”


    “末將不敢。”


    王檀無奈,隻得揮了揮手,讓親兵入堂,將寇彥卿摁倒,接著便要押出大堂。


    “慢著!”


    發現齊慎真打算要處死寇彥卿,李振終於沉不住氣了,緩緩走出人群,長歎一聲道:


    “主公,這件事是屬下讓寇彥卿去做的,主公如果一定要斬的話,就先從我開始吧。”


    “孤就知道是你……”


    齊慎聞言,氣得腳步發軟,差點沒癱倒在地,閉著眼睛,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過了良久,方才質問道:“李振,你也是飽讀經史的才子,為人臣下者,欺瞞主上、越俎代庖,自古以來就是大忌,如此淺顯的道理你難道不明白嗎?”


    “屬下當然知道。”李振聞言,忍不住提高聲音道:“主公,您生性寬厚,這本來不是壞事,但有些時候您實在太優柔寡斷了,在如今這樣的亂世,仁義道德是行不通的!”


    “屬下蒙主公的厚恩,忝任宣武軍行軍司馬,既在其位,一言一行,一舉一動,就必須以主公的利益為先。”


    “屬下曾不止一次勸說過主公,將那尚讓斬首,可是主公卻始終下不定決心,屬下萬般無奈下,才會出此下策啊。”


    見對方到了這個時候,還不肯承認錯,居然反過來怪罪自己,齊慎簡直快被氣笑了,忍不住反問道:


    “李振,這座汴州城,究竟你是主人,還是孤是主人?要不孤幹脆上表皇帝,把這個郡王爵位封到你的頭上?”


    “孤有什麽決策,孤自己會拿主意,何時輪得到你來指手畫腳?你們今日敢背著孤刺殺尚讓,明日難道就不敢刺殺孤嗎!”


    “主公明鑒,屬下,屬下絕無此意……”


    李振本身性子偏激,屬於那種我認為該這樣,那就一定要這樣的人。直到此刻聽了齊慎這番話,對方才終於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在齊慎眼中代表著什麽。


    刹那間臉色慘白,汗流浹背,立刻跪倒在地上,拚命磕頭。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齊慎望了望李振,又望了望不遠處已經被拿下的寇彥卿,心中對二人十分失望,聲音冷冷道:“尚讓既然是你倆合謀所殺,那孤也沒什麽好說的,你倆給他抵命就是。”


    “王檀,把這兩人押入大牢,明日午時三刻,當眾問斬!”


    發現齊慎盛怒之下,居然真的決定處死李振和寇彥卿,堂下眾將無不愕然。


    楊師厚第一個站出來,跪在地上求情道:“主公,李司馬和寇兄弟雖然做得不對,但他們始終是忠於您的,何況那尚讓已經身死,人死不能複生,您就算斬了李司馬和寇兄弟,對方也活不過來,您就饒過他們這次吧。”


    “請主公開恩……”


    隨著楊師厚開口求情,周邊劉扞、李思安、符存審,牛存節等人,紛紛跟著齊刷刷跪成一片,開口向齊慎懇求道。


    “不行!”齊慎望著眾人道:“孤要是饒過他們這次,今後若還有人效仿,又當如何?”


    楊師厚道:“主公息怒……正好現在大家都在,我等可以與您約誓,倘若今後誰若再敢越過您擅殺文武吏員,或是再做出僭越之舉,主公別說將對方滿門抄斬,就是誅其九族,我等也無話可說。”


    “是啊,是啊。”劉扞接著道:“主公,寇彥卿這小子,末將對他最了解,他對您絕對忠心耿耿,您就留他一命,讓他為你戴罪立功吧。”


    劉扞、寇彥卿、李思安三人,都是汴州牙門出身,彼此關係非常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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