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四月。


    在這裏,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故事,我也不例外。


    很久很久之前的某一天,我眼睜睜的看著我的愛人消失在我麵前。我很想阻止這一切,可是卻無能為力,因為我是那麽的膽小、懦弱、不堪一擊。


    有人告訴過我,不管遭受了多麽大的傷痛,最後都會被時間這貼良藥所治愈。如果時間不可以讓你忘記不該記住的人或事,那麽我們逝去的歲月又有何意義?


    我也曾經答應過一個人要忘記他快樂的活下去,可是時光荏苒,白駒過隙。一天又一天過去了,我看過無數次的日升日落,潮漲潮退。甚至已經記不起究竟過了多久,隻知道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即便如此,我忘記的卻隻有自己的年歲,忘記的隻有自己是否還是當初那個年輕的姑娘。


    我清楚的記得我和書言經曆過的所有,不管是我們幼年相遇那一刻,還是他臨別為我梳頭那一刻,這一切的一切都曆曆在目。也許……我根本就不想忘記吧!


    書言說過,他這一生做了太多的錯事。於是,我拚命的做好事。


    就這樣,我去過了許多地方,幫助了很多人。不求其他,隻希望我能夠替書言減輕他生前犯下的罪過。


    我們很小的時候便認識了,倘若書言還活著,我們大概已經成親了吧!或許,我們早已生兒育女,過著我想過的生活。


    然而,這一切都不可能實現了——我親手在他的燕窩裏下了腐骨斷腸散,親眼看著他在我麵前化為灰燼。


    所以,天黑的時候,再也沒有人會陪我一起回家了。果然,愛情要完結的時候自會完結,就算是兩個人愛的感天動地。


    而他也隻留給過我一個承諾——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他從未和我說過一句類似“我愛你”的話,我們的愛情故事也很簡單,甚至簡單的不值一提。他說過讓我最感動的就是“做屬於我的孫書言”。


    僅此一句,足以讓我刻骨銘心。


    可惜的是,最終我們誰也沒有看到百合盛開。


    我曾聽人說過,這個世界上沒有所謂的無條件的愛。可是直到現在,我都不知道這句話到底是對還是錯。但我知道,真正的愛情並不是所謂的青梅竹馬、兩下無猜,而是從開始到結束,由一到終。


    當書言在我懷裏死去的時候,我才感受到在他短暫的一生裏,除了權勢利益,也有很多美好的東西,他一定也記得我們在一起的點點滴滴。


    我想,在他心裏對我一定也有許多的不舍。我想,他也一定會難過。


    但是他不知道,他也永遠不會知道,我送他長發的意思。


    青絲與情絲諧音,女子送男子一束頭發,表示這個女子對男子的情意,此生非君不嫁。另一種含義就是,這個女子因為某種原因無法和這個男子在一起,送一束頭發以表訣別——因為我當初是抱著必死的決心剪下長發贈他。


    愛上一個人的時候,總會害怕失去。也隻有我自己才知道,失去書言時的那種痛苦,以及從未有過的那種絕望。


    那些未曾說出口的想念,我對書言的愛,這份愛無可替代。


    就這樣,不知道又過了多久。


    如果不是站在門口的五月看見我並叫住了我,我也許都不會知道,我竟然走回了鍾離山莊——這個我曾經生活了十年的地方。


    原來,又是一年四月,又是一季細雨微涼。


    故人重逢,我才知道五月和俊武哥哥已經成親了,今年五月他們會迎來他們第二個孩子,他們的大女兒都已經會讀書識字了。


    五月說——


    那年,婁勝豪在鍾離山莊承受過劇烈心痛後摒棄信義將對戰日期提到次日,以長桓百姓之命不準顧少俠拒絕。


    兄弟情深,眾人與魔帝大戰一場,最終為武林除去了這個禍害,江湖也終於太平了。


    新一任的武林盟主寶座仍係烈焰門的掌門霍彪之身。霍公子人品貴重,心胸寬廣,亦無愧於“仁義”二字,想必他定會造福於武林吧!


    聽說霍盟主還收了一個男孩做弟子,那男孩叫何曙,後被城主大人改名書錦。一晃八年過去了,想必他如今早已經長成一個美少年了吧!他的肩膀也可以挑起重擔了。


    可世上總有些事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所以,少莊主死了,白姑娘死了,連他們未出世的孩子都死在魔帝的手中。


    一個又一個年輕的生命就這樣接二連三的消弭於天地之間,我很想知道,他們有沒有遺憾或是後悔,或者還有沒有什麽未了的心願。


    但——都尋不到答案了。


    而活著的賀持公子,也在那場戰役中受了重傷,他的右手再也拿不起那二百斤重的雙鉤鐮槍。但至少,他還可以種植玫瑰花。


    可是與我相比,他是那麽幸福——因為他等到了他的愛人。那個上得廳堂、下得廚房又善解人意的薛良玉薛姑娘在與他分別八年之後,終於回到了他的身邊。


    雖然這期間方璞姑娘也曾無數次的向賀持公子示好,但每一次都被他拒絕了。


    五月說,薛姑娘其實一直都在賀持公子身邊從未離開過,隻是因為容貌被毀心生自卑所以才躲了起來。


    八年間,賀持公子的一舉一動她都看在眼裏,覽翠山漫山遍野都長滿了賀持公子為她種下的玫瑰花,看著這些美麗的花,她回來了,經曆過磨難的兩個人永遠也不會分開了。


    薛姑娘用八年的時間看清了一個男人對她的真心,也用八年的時間知道了愛情真的無關美醜。經曆過生離死別之後,他們會更珍惜眼前的幸福吧。


    在鍾離山莊小住了幾日,期間我還見到了霍盟主。雖然以前我們並不是很熟悉,但我還是願意聽他講一些關於他的事情。


    此時的霍彪已褪下當初的青澀麵孔,也卸下了往日那一身火紅的錦衣,取而代之的是一身明黃色的衣袍——就和當初嶽龍翔一樣。


    甚至更加偉岸挺拔、玉樹臨風。


    他和嶽龍翔都是嶽峙侖的兒子,嶽麓的孫子。當然,據他說這個秘密是他在一條絲帕中發現的,可是差一點,他便再也無法知道這個秘密了。


    他和我一樣,現存的命都是自己心愛的人用命換來的。不過不同的是,他愛的人愛的是別人。而他,使勁渾身解數也無法去接受那個一直深愛他的紫檀姑娘。其實原因很簡單——他不愛她。


    人的愛是很難複雜很難說清楚的,但又很簡單明了。愛一個人是真的用生命去愛,不愛一個人也沒有辦法假裝去愛。


    然而我們都是一樣的倔強,愛上一個人就認準了,不想也沒法去給別人機會。


    到此,我才知道我不是最可憐的,最起碼有一個男人曾經真心愛過我。不過,說這些已經沒有意義了——愛與不愛,我們都是孑然一身。


    霍盟主說,他正一步一步的走向屬於他的明天,也許他的人生就是從這一刻起才算是真正的起步。就算前途是布滿荊棘的,但是我依舊相信,霍彪還是那個霍彪。


    我會默默祝福他。


    我還聽說,柳宮主自從將宮主之位傳給向陽後,便與顧少俠歸隱於世。


    從此夫妻二人遠離江湖上的是是非非,帶著他們的女兒與外甥在我大宋的許多地方都留下了足跡,也留下了每一個獨屬於他們的美好回憶。


    他們與我是那麽相似,但又有著天壤之別。因為他們從來都不是一個人。


    離開鍾離山莊的那一天,五月問我什麽時候會再回來,我不敢給她確切的回答,因為我也不知道我什麽時候會再回來。


    也許一個月,也許一年,也許十年,也許一輩子我都不會再回來。


    於是,我繼續踏上了征途,很快,我來到了江南的一個小鎮。


    這裏真的很美,美得讓我忘記了憂傷。


    小鎮上有一家很有名的茶坊,這裏的茶是全鎮最好最全的。但是老板卻是個很奇怪的人——因為她每日隻接待一個客人。


    但今天我很幸運的成為了這個客人,與茶坊老板對視的那一瞬間我一眼便認出了這是顧少俠的傲兒師姐。


    她的容顏沒有太大的改變,依舊還是那個花間傲。隻是隨著年華的逝去,她終於肯定下心來,選擇在江南的一個小鎮落腳並開了一家茶坊。


    因為她說品茶可以清心,終日與茶為伍也是怡然自得,頗有樂趣。


    她每年都會回一次雲陽山去見宇文前輩,那天顧少俠和柳宮主也會帶著孩子們回去。


    今年她已經去過了。


    也就是今年,顧少俠將少莊主的兒子鳳翼連同驚鴻斬、驚鴻訣以及少莊主留下的一蕭一扇全部留在了清水潭。


    由宇文前輩親自教導他讀書寫字和武功刀法,在為人處事方麵也有訓誨,並時時耳提麵命教導他忠義仁孝。


    我想,如今小小的鳳翼在宇文前輩麵前就好比是當年小小的懷彥與傲兒吧!


    宇文前輩是武學修為極高的隱士高人,鳳翼在他身邊成長,以後一定會和他父親、舅舅一樣成為學問出眾、人品端正、武藝超群的大英雄。


    ——振翮高飛。


    我握著手中小巧玲瓏的紫砂茶杯,笑著抿了一口茶,師姐說這是今年春天新采摘的碧螺春。


    我這一生也喝過不少的茶,但惟有今天我是認認真真的在喝茶,果然與眾不同。


    許是心境不同、環境不同吧!畢竟我們都不再是當年的我們了。


    在傲兒師姐的茶坊裏待了幾日,我再次邁開了腳步,這次我仍舊不知道我將前往哪裏。


    但是我保證,在我的生命終結之前,我會繼續懷著一顆善良仁愛之心去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


    說不定多年後的某一天,我會選擇在某個地方永遠的生活下去。


    也許我會去找傲兒師姐和她一起經營茶坊、品茶論道。也許我會回到鍾離山莊,和五月俊武哥哥一起撐起我們的家。


    也許那都隻是也許。


    生命每走過一個階段,就會失去一些人,錯過一些事。


    但是。茫茫人海中,你還會遇見許多人,許多人也會遇見你。


    我們的腳步亦不會因此而停止,前方的路還要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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