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


    當一席藍衣的向陽緩緩走下樓梯時,魅鬼瞬間驚在了原地,一張嘴隨之張大,許久才露出誠摯且欣慰的笑意:“這顏色果然適合你,真好看。”


    倒不是向陽的容貌有多麽驚豔,而是這樣的顏色穿在她身上顯的很有活力,加上她開朗的性格做陪襯,完全足夠吸引住魅鬼。


    向陽,便是他一直想要成為卻無法成為的那種人,向著太陽生長,勇敢的汲取溫暖和陽光。


    其實,不管是他還是歸離乃至已經故去的魍鬼和魎鬼,誰都不願意終日帶著麵具而活。如果不是主人下令,他們又何嚐不想真實的做自己呢?


    才走出成衣店,向陽便做出了揮手告別之舉:“很開心認識你,咱們有緣再聚!”


    化名為梅天明的魅鬼立時擋在了她身前,一副緊張兮兮的模樣:“你能不能先不要走,我還有好多話想和你說。”


    微微一笑過後,向陽很是幹脆的拒絕了他的請求:“對不起啊,我還要買禮物去靜水灣的小藥蘆見我師父,怕是沒有時間陪你閑聊。”


    “可是……我還沒有對你說謝謝。”梅天明固執已見不肯放下那隻手臂,一雙眸子寫滿了不舍之意:“至少也讓我請你吃一頓飯吧,畢竟你救了我性命,還為我取了名字。”


    “區區小事無需掛齒,我曾做過更大的善事,也沒見誰硬要請我吃飯的。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我實在趕時間。”


    說罷此話,向陽很是禮貌的衝著他揮了揮手,一襲藍色倩影漸漸於他眼前變的朦朧,直至消失不見。


    “靜水灣……小藥蘆……”輕聲呢喃著這三個字,梅天明心中便有了思量,一抹淺薄的笑意悄然由嘴角浮現。


    接下來的事變的很簡單,當向陽拎著大包小包的禮物趕至小藥蘆時,外出迎接她的便是一臉笑意的梅天明。


    “你終於來了,我等你很久了。”說罷,梅天明已將接過了她手上的物件,更像主人一般將她往裏請:“還傻站著幹什麽,快進去呀!”


    恍惚間,向陽已經被帶至院中,一頭霧水的望著他問道:“天明?你怎麽會出現在這兒?這裏可是藥蘆,難道你哪裏不舒服嗎?”


    “我哪裏都好,隻是想再見你一麵而已。”梅天明的回話的語氣很是溫柔,絲毫看不出此人曾起過殺心。


    用了很長的時間才接受眼前的事實,向陽忽而便笑了:“你居然比我來的還早?是不是雇傭了馬車?”


    晃了晃手中的禮物,梅天明才道:“你為了挑選禮物定然耗費不少時間,自然比不上我一身輕鬆愜意。”


    向陽正要問些什麽,逐月的聲音徑自由耳邊響起:“向陽姐姐,你終於來接我啦,我等了你好久呢!”


    不多時,她整個身子便被逐月擁入了懷中:“公子和雪兒前輩果然沒有騙我,你真的來接我回家了。”


    很是溫柔的拍了拍逐月的脊背,向陽才開口道:“好妹子,是姐姐讓你久等了,以後我會拚盡全力保護你和雪神宮一眾姐妹的。”


    一陣寒暄過後,向陽很是隆重的以三叩九拜之勢一步步走到了江靈雀跟前,滿眼皆是敬重之色:“徒兒向陽,特來拜見師父!”


    雖說多年來二人見麵甚少,江靈雀還是激動了好一會,一雙嫩如青蔥的手緊緊與向陽的雙手相握:“快快請起,如今你已是一宮之主,怎可隨意對我這布衣荊釵的婦人下跪。”


    從梅天明告知向陽即將到來那一刻起,她的期待之心便像沸水一樣翻騰著。今日之前,她從未想過自己竟然這般看重這個孩子。


    向陽忙不迭的回應道:“不!您是向陽的親人,是向陽的恩人,是值得我一生一世以崇高敬意對待的師父。”


    這麽一來,倒讓江靈雀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我不過隨意教了你一些基本功罷了,算不上你師父的……你對我施行這樣的大禮,我受不起的。”


    距離上一次見麵,現今的向陽看上去越發成熟懂事,反倒激起了江靈雀一絲愧疚之心。


    最初的最初,她是想要親自撫養這個女孩兒的,甚至是以雪神宮少主人的身份撫養,她真的很想將自己一身武功全部賜予向陽。


    奈何世事無常,她不得已將向陽交到了花瑊玏手中,導致她的命運也在頃刻之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雖然江靈雀隻比她年長十六歲,可她還是有一種生女不教養的感覺,即便日後偷偷傳授她不少功夫,心中那份虧欠還是不能輕易彌補。


    好在,整座雪神宮已在這孩子的執掌之中,江靈雀心中總算有有了一絲慰藉,臉上的笑容亦是越加燦爛:“好孩子,以後記得常來看我。”


    此時,梅天明突然笑了一聲:“這位姐姐真是有趣,你看上去與向陽年紀相仿,怎得以‘孩子’二字來稱呼她?”


    “若是我沒有記錯的話,我很小的時候見到的師父就是現在的模樣……十多年過去了,您看上去好像更年輕了。”


    一旁的梅天明當即張大了嘴巴:“開玩笑呢吧?正常人的容貌怎麽可能十年如一日不改變,這簡直太不可以思議了。”


    他的表情,與昨日的逐月毫無二致,都在知道江靈雀的真實年齡後大呼驚訝,臉上洋溢著不可思議的神情。


    向陽十分肯定的說道:“你眼睛所見到的就是事實,我師父十幾年前就是現在這般模樣,隻是駐顏有術罷了。”


    確實,江靈雀的容貌在三個女子中是最拔尖的,加上與生俱來的高貴氣質,讓人不由得對她高看一眼。


    談笑風生間,卓遠瞻提著滿滿一籃子菜滿載而歸,一進門見到這麽多人亦是歡喜到不行:“今天誰都不準走,一定要留下來吃飯!”


    除了急迫想要回家的逐月以外,另外兩人幾乎是同一時間表示同意,看這架勢就是趕也不見得能趕的出去。


    “我去打兩隻野兔回來為大家烤兔肉吃。”“我陪向陽姑娘一起去。”


    向陽留在此處是為了江靈雀,梅天明便是為了向陽,盡管他不知道自己為何這般在意這個曾經傷害過自己的姑娘。


    望著二人遠去的背影,江靈雀突然在逐月的肩膀上拍了一下:“你覺得這位梅公子如何?與你向陽姐姐可否相配?”


    認真的思考了片刻,逐月的臉色慢慢呈現出一抹遺憾與讚賞並重的神采:“這位公子長的倒是周正,高高大大看上去也很有安全感……可惜是個殘廢。”


    江靈雀淡淡的說道:“這位梅公子似是很在乎你姐姐,從她進門至今,那雙眼睛始終未曾離開過她所在之處。”


    逐月立即給出了不同意見:“可他少了一條胳膊呀!這樣的人怎麽配娶我向陽姐為妻,至少也要像顧公子或者卓公子那般才能做雪神宮宮主的良人。”


    聽過此話,江靈雀微笑著麵向卓遠瞻看去:“你猜猜,若是你少了一條臂膀……我會不會棄你而去?”


    “你不會!”幾乎沒用片刻思考的時間,卓遠瞻便給出了答案,灼灼目光裏盡是堅定不移之色。


    不多時,江靈雀再次牽起了逐月的手,語重心長的解釋起來。


    “姑娘之所以說這樣的話……定是因為你還沒有遇到那個讓你心動的人。不管是雁雪與顧公子亦或是我與遠瞻,我們在一起都是因為愛,也隻因為愛。


    愛一個人,不管他身體是否有殘疾,那份愛都不會變。你的向陽姐姐前半生盡數致力於雪神宮,也是時候找個依靠來照顧她的後半生了。”


    “一定是梅天明嗎?”逐月很是不滿的撅起了嘴。


    “如果他是個健全人呢?”江靈雀不慌不忙的反問道。


    逐月固執已見的說道:“可他畢竟不是健全人,若是向陽姐嫁給一個殘廢,會連累整座雪神宮都被人嘲諷的。”


    江靈雀沒有繼續與她爭辯,隻是輕輕一頷首:“我與梅公子聊了許多,他對你向陽姐算是一見鍾情了。因著將我認作她的師父,所以他今日來此也有提親之意。”


    一聽這話,逐月立馬急了:“雪兒前輩,這件事關係到我向陽姐的終身幸福,你可千萬不能隨隨便便就答應下來呀!”


    “這件事我說了不算,你說了也不算……一切都要看你向陽姐如何做決斷。”說罷此話,江靈雀歡喜的跳到了卓遠瞻身側:“我幫你擇菜!等向陽和梅公子回來,咱們就有香噴噴的烤兔肉吃了。”


    “到時候我定要為你搶到一隻肥美多汁的兔子腿,讓其他人全部羨慕你身邊有一個體貼的我。”


    明明已經是三十餘歲的人了,卻總在卓遠瞻的寵溺嗬護下活的像一個二八年華的少女。歲月不僅沒有在她臉上留下痕跡,更沒有奪走她心中的純真。


    情侶二人就這樣在嬉鬧中奔著廚房走去,一雙手緊緊牽在一起,親密無間的模樣看的逐月竟生出一絲豔羨之意。


    以打野兔為名外出的向陽與梅天明一前一後走進了深林之中,四處瞎逛,一句話也不說。


    準確的說,是沒有打獵經驗的向陽為了哄師父開心強行趕鴨子上架,不明所以的梅天明還以為她是為了凝聚注意力,便不敢多言。


    足足過了一炷香的光景,一直東奔西跑的向陽開始有些體力不支,雙腿一軟便坐到了地上,一個勁兒的唉聲歎氣。


    “這些兔子也太狡猾了吧!走了這麽長時間,竟然連一根兔子毛都沒看到!”


    梅天明緩緩蹲到了她對麵,柔聲問道:“你一直都是這麽打野兔的嗎?既然你手上並無弓箭,那就該設立個陷阱麻痹它們才是才是。”


    “如何設立陷阱?”向陽饒有興趣的望著他。


    假模假式的思考了一番,梅天明像變戲法一般由鬥篷之下掏出了一根胡蘿卜晃了晃。


    “我在出門之際順手拿了一根胡蘿卜,將此物擺在陷阱之上,等它們聞到香味趕來的時候,你再擲出金簪即可。”


    向陽當即笑的合不攏嘴,樂嗬嗬的答道:“想不到你竟是個捕獵高手,出門還知道帶誘餌。”


    環顧一下四周,梅天明繼續補充道:“這裏應該有獵人一早就準備好的陷阱,咱們可以借機將一些雜草擺在上麵,最後再放上胡蘿卜就萬事大吉了。”


    用最短的時間布好陷阱,二人齊刷刷跳進了雜草叢中,向陽將全部注意力都放到了胡蘿卜上,梅天明則有意無意的朝著她看去。


    盡管幻想著很快就可以吃到香噴噴的兔肉,等待的過程到底還是漫長且無味的,兩個人趁機搭上了話。


    “聽說你現在坐上了宮主之位,恭喜你呀!”


    最新開口的自然是梅天明,其後才是心無旁騖的向陽,二人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整個過程中,向陽連眼皮都沒眨一下,生怕自己會錯過兔子落入陷阱的精彩瞬間,以至於她根本就沒有聽清楚梅天明都和她說了些什麽。


    又是一出襄王有意,神女無心的戲碼。


    就在梅天明為自己突然間的轉變感到不可思議之際,向陽突然無比激動的於他肩頭拍了一下:“天明,你快看!兔子掉入陷阱啦!”


    不消片刻,氣氛便於歡愉之中變的緊張起來,因為向陽不小心抓到了梅天明那隻空蕩的袖管。縱使她用很快的速度鬆了手,臉上的表情還是不能遮掩她心中的愧疚。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梅天明擺出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樣輕輕衝她肩上捶去一拳:“沒關係的,對我來說這都是小事兒。”


    再次將袖管握在手心,向陽順勢垂下了眸子:“當時,一定很疼吧!你是不是流了很多血,吃了很多苦……才熬過了那些日子。”


    麵對眼前人如此關切的詢問,梅天明心中洋溢著重重感動之意:“早就不疼了,我甚至已經記不清這隻手臂究竟丟失與何時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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