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便是銷金窩重新開門迎客之日,到時候季海棠會想辦法安排我與懷彥同他密會的。”


    說罷,程飲涅以指力劃破了那張紙,“季海棠”這三個字便赫然成了兩半。為了安撫婁勝豪,程飲涅又笑著在他肩上拍了一下。


    “帝尊無須憂心,季海棠不會包庇那個綁架犯的。因為他也害怕那人會做出卸磨殺驢之舉來,所以他早就已經同我示好並服下了七蟲七花丸。”


    頗為無奈的歎了口氣,婁勝豪冷笑了一聲道:“突然向你示好,這心思昭然若揭!他是想趁機利用你們幫他掃清障礙,難保日後不會過河拆橋。”


    聽過此話,單琴兒垂頭喪氣的在自己頭上敲了一記:“早知如此,我便不由著一時性子跑出來了。留在他身邊才好知道他的一舉一動,也好及時向你們匯報情況。


    季海棠為人十分謹慎,我就是立馬跑回銷金窩也是無濟於事。他斷然不會再信任我了,我指定什麽也打探不到。”


    望著她滿滿的懊悔,沐寒霜很是自信的用手指在桌上敲打了兩下:“這有何難?我早已在他身邊安插了眼線監視用以他的一舉一動,一旦他敢有任何不軌行為,我們很快就能知曉。”


    “唉~~”隨著一聲重重的歎息,單琴兒無情的向她潑了一盆冷水過去。


    “姐姐好歹也與季海棠做了多年夫妻,他什麽脾氣秉性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才是。放眼望去,諾大的銷金窩中除了季一凡……怕是沒有第二個值得他信任之人。”


    沐寒霜很是自豪的轉動了一下眼珠:“如果此人就是季一凡帶到她麵前的呢?你覺得季海棠還會心生懷疑嗎?”


    “季一凡?他一生隻忠心於季海棠一人,又如何會倒戈相向幫你呢?”單琴兒很是驚訝的瞪大了嘴巴。


    不僅是單琴兒,所有人都在同一時刻向沐寒霜投去了好奇的目光,一雙雙眼睛似乎都在等待答案。


    莞爾一笑過後,沐寒霜才悠然開口講起了事情經過。


    “我與季海棠雖然是有名無實的夫妻,但我自恃對他的了解程度絕對不亞於他本人。他不僅心狠手辣,還十分自負且多疑。


    但是……他雖然表麵上嚴厲苛責,甚至有些不近人情,可我知道他也是需要關愛的。否則……我與夭兒根本就沒有機會活著離開銷金窩。


    當我隨月郎走出這間客棧時,我與季海棠之間的夫妻緣分算是徹底畫上了句號。他知道我站在了月郎這邊,就該想到我會為此不惜手段對付他。


    所以我必須要找一個人送至他身邊替代我的雙眼……他才會徹底放心。如若我不這麽做,他便會一直猜疑我將用其他方法來對付他。


    於是,我專門找了一個心比天高的小丫鬟,叫做小蓮。正巧,野心勃勃又心術不正的她,也一直想通過巴結季海棠過上錦衣玉食的生活。


    而在這之前,我又結識了一名端莊賢淑卻十分膽小的丫鬟,叫做蒙兒。她的身世也蠻可憐的,我知道她一心想要擺脫自己奴婢的身份,便以做我眼線當成了交換條件。


    為了讓事情順利發展,我先是宴請了蒙兒用膳來表示我與她合作的誠心。之後不久,我又可以請小蓮來我房中吃殘羹冷炙,還逼迫她吃光了半盤剩菜。


    如此一來,她勢必會厭惡我,認為我在借機以大夫人的身份的給她難堪。巴不得能夠一早成為季海棠的女人,隻有這樣她才有機會向我尋仇。”


    故事講到一半,程飲涅忍不住插了一嘴:“我猜……這個叫小蓮的丫鬟應該就是那種明明自己蠢的要命,卻還自以為聰明絕頂之輩。”


    “正是如此!”沐寒霜很是讚同的朝他豎起了大拇指:“所以我斷定,隻要她得了機會與季海棠見麵,就一定會講我壞話,與此同時當然還要表表忠心來博得季海棠的信任。但是她萬萬想不到,凡是通過我引薦的人……都是入不得季海棠眼的。”


    所有人都聽得極為認真,葉枕梨禁不住滿心的好奇,問道:“難道這個小丫鬟就不會懷疑你將她引薦給季海棠的目的嗎?”


    此時,半晌沒有言語的單琴兒突然笑道:“這有什麽可懷疑的,說不準那個小蓮還以為姐姐是想利用她來打壓我,心中指不定有多得意呢!”


    使勁點了點頭,沐寒霜繼續說道:“所以小蓮隻會以為自己隻是我用來牽製夭兒的一枚棋子,卻不曾想我還有其他目的……一個可能讓她失去性命的目的。”


    說罷,沐寒霜因為愧疚而緩緩閉上了眼睛,她斷定小蓮此時已經成了一具不會說話的屍體。


    當她再次睜開眼睛時,愧疚感消失的無影無蹤。畢竟她身為銷金窩大夫人時曾殘害過不少的生靈,小蓮隻是其中之一罷了。


    “小蓮雖然蠢得要命,但畢竟是我引薦給季海棠的……所以他麵對小蓮種種犯蠢的行為舉止,更會覺得她是一個深不可測的心機女子,覺得這一切都是受了我的唆使。


    因為小蓮妄想自己有朝一日會成為我和夭兒的婆婆,我刻意將季海棠父親是替身的事告訴了小蓮,並有意無意的提醒她不要讓季海棠知道她以前的心思。


    對於小蓮來說,最簡單直接的方法就是用話說出來。所以她一定會捅破這層窗戶紙,講出季海棠的大忌。”


    單琴兒道:“季海棠連咱們倆都瞞一定有他自己的原因,至少可以說明他不希望這件事被除了自己以外的其他人知道。如果他知道小蓮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應該會在第一時間想方設法讓她閉嘴。”


    沐寒霜道:“所以……季海棠是說什麽都不會將小蓮留在身邊引火自焚的。但他同樣很了解我,知道就算小蓮死了我也會再次派遣別人到他身邊……他殺一個,我送一個。


    蒙兒是新人,這種身份有著極大的優勢,不會引起季海棠過多的猜測。於是我隻囑咐她辦一件事,晚間千萬不要忘記為院落中的燈柱添上燈油。”


    “為什麽要派蒙兒去做添燈油這種事呢?”葉枕梨再次發出了疑問。


    單琴兒忍不住在桌上拍了一下,很是興奮的說道:“因為季海棠最怕黑呀!所以他的院落中足足有二十個燈柱,這要一個一個的點完也要耗上不少時間呢!”


    沐寒霜點點頭道:“季一凡也知道自己主子有這個毛病,所以他每晚都會親自去季海棠居住的院落中巡視一遍。”


    聽過此話,葉枕梨不免為沐寒霜滴水不露的辦事手腕表示出了極大的歎服:“於是季一凡就順理成章的碰見了前來點燈的蒙兒,並將其送到了季海棠身邊……這個計劃真是太棒了!看上去是巧合,實則是一場精心策劃的相遇。”


    沐寒霜繼續說道:“為了讓事情接下來的發展更加天衣無縫,我還吩咐蒙兒必須要裝出小心翼翼、惶恐不安的樣子來。幸好她本人膽小至極,不用刻意表演便真實的很。


    而小蓮最後一點作用便在這時派上了用場。我曾將宴請蒙兒之事告訴了她,加上蒙兒姣好的麵容優勝於小蓮,她心中難免會生出嫉恨。


    見到被季一凡領進門的蒙兒勢必會方寸大亂。人一亂就容易胡說八道,何況是心機淺薄且不識局勢的小蓮呢!我猜她會為了驅趕蒙兒說一些讓季海棠更加容易起殺心的話。”


    單琴兒道:“小蓮一死,季海棠會迫不及待的將一旁的蒙兒留在身邊作婢女。這樣一來,哪怕姐姐再要送人過去,他也算有了一個拒絕的絕佳理由。”


    沉默良久,麵色稍稍有些古怪的沐寒霜才緩緩開口道:“不光是為了找理由拒絕我送人過去,也是因為他的生活實在太過空虛和煩悶了,也需要有人傾訴吧。”


    感同身受的單琴兒也在同一時間垂下了眼瞼:“咱們倆名義上是季海棠的妻妾,卻是誰也不能全身心投入到愛他愛到無法自拔的世界裏去。這麽長時間過去了,他好像從未和我說過他的心事。”


    “你說的對,我的確不能愛季海棠,因為我愛月郎!我一直一直都隻愛月郎一個人!”


    麵對沐寒霜突如其來的示愛以及那無比犀利的眼神,婁勝豪隻輕輕一對視便低下了頭。心中一酸,想著自己多年來都沒有好好陪在她們母女身邊,一股歉意油然而生。


    婁勝豪的反應讓沐寒霜感到一陣慌亂:“月郎……我是不是說錯了什麽話?”柔聲細語,內心早已波瀾起伏。


    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她已經自動忽視了桌上這一圈人,將自己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到了婁勝豪一人身上。


    久久得不到半分回應,沐寒霜的神情變得恍惚而絕望,終究還是在一聲歎息中別過了身子。


    滿屋子的氣氛瞬間沉浸於尷尬之中,顧懷彥卻在一番思量後站起了身:“沐姑娘,你和勝豪當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將來你們若是補辦婚禮的話,我身為好朋友一定有大禮相贈!”


    他的嗓門很大,甚至驚住了身側的阮誌南與程飲涅,兩個當事人則在同時露出了欣喜感激與意想不到,順便開啟了各自的心語曆程。


    阮誌南:“大哥這是轉行做紅娘了?撮合了洛華姑娘與宗榮兄弟還不算,這是又要出手了?”


    沐寒霜:“月郎為了救他連襟不惜放棄了我們的小婁,足見他們兄弟之間的感情非同一般。如果他能夠出麵講情的話,說不準……我還能有機會與月郎再續前緣。”


    婁勝豪:“懷彥啊懷彥,你這分明是在坑你哥們!我知道你希望我像你一樣得到幸福,可我、我給不了別人幸福的,尤其是被我傷過心的小霜兒。”


    淺笑後果,程飲涅才在心中替他打起了小算盤:“懷彥和婁勝豪是知己好友,自然希望他能夠享受普通男人擁有的一切,包括來自於妻子的愛。


    另一方麵,懷彥是想倚仗沐寒霜來牽製婁勝豪,希望他能夠看在愛人的份上放棄爭奪天下的夙願。如此,他那位活潑可愛的小姨子就能坐穩武林盟主的寶座,自然而然的就少了一名勁敵。


    一旦願望達成,不僅好朋友會在愛情的滋潤中變的更加完整,他也不用日日為親人的安危擔憂。隻要夢兒平安無事,隻要婁勝豪滿足於簡單的小幸福之中,正邪大戰就永遠不會爆發,武林自會安寧上很久很久……”


    這一群人中,唯有程飲涅的心裏話才是最符合顧懷彥現今所想。


    本來婁勝豪也可以想到那一層的,奈何眼前的沐寒霜讓他感到有些迷失,腦海中很難浮現出雲秋夢的身影。


    另外兩名看客卻是一頭的霧水,葉枕梨還暗暗在心中埋怨起了“多管閑事”的顧懷彥:“好好當你的大俠不就得了,在這兒瞎起什麽哄。真有能耐的,你倒是替我也尋一門好親事啊!”


    為了打破這一尷尬氛圍,葉枕梨於僵硬的笑容中將臉蛋緩緩湊向了單琴兒:“那個……你剛剛好像說你不能全身心投入的去愛季海棠,不愛他的話你到底愛誰呀?”


    “我不是不愛季海棠,我隻是最愛我自己而已。在不涉及到我生命安全的情況下,我還是願意、願意……”


    望著滿桌子的人,單琴兒沒有將後麵的話說出口,迅速將頭扭到了一旁咧起了嘴。


    在紙上找到單琴兒的名字後,葉枕梨一本正經的說道:“把你的名字寫在紙上算是寫對了,搞不好你是季海棠派過來監視我們的。”


    單琴兒迅速拿開了她的手,一臉的嫌棄之色:“你少在這兒含血噴人了!我為人很有原則的,絕對不會做監視朋友這種事。我是因為受不了季海棠的欺騙才跑到這裏來的,姐姐可以為我作證!”


    雖然兩個人大有針鋒相對之意,此舉卻很合時宜的緩和了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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