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唉,你當真是讓我無言以對。”


    程飲涅一早便想到顧懷彥會出言反駁,卻不曾想他會給出要自己“找媳婦兒”這樣的建議,霎時間變的啞口無言。


    顧懷彥卻不依不饒的追問起來:“飲涅兄已然二十八歲了,可比我們夢兒整整大了十歲呢!連她都快要嫁做人婦了,你這做哥哥的當然也要為自己的終身大事做多些考量了。”


    “我才不理會你的話呢!我程飲涅要一輩子做我自己的王,任是哪個女子也別想拴住我的人和我的心。”


    “做一輩子孤家寡人有什麽勁,你還是學學我……早些娶妻生子成家立業的好。”


    望著顧懷彥一臉遮擋不住的笑意,程飲涅便知道擁有一個完整的家是一件多麽幸福的事,心中不免也開始癢癢起來。


    不光是程飲涅,試問哪個男人在外奔波勞碌時不渴望家中有人守候呢?誰不想在結束一天的疲憊後,回家就能看到賢良的妻子與可愛的孩子呢?


    隻要是活在這世上的人,就都會對未來有一個美好的期許。程飲涅再怎麽無欲無求,他也是人,是人就會有欲望。


    可他所有的需求都在身負蛇毒那一刻被他封印了起來,雲乃霆死後更甚,對於成親生子這種事他從來都不抱任何希望。


    但不知為何,那顆在許久之前便被熄滅的心在來到這裏後又重新燃起了火苗。但他清楚的很,這一切絕對不是因為那個與他有過婚約的程辭。


    “為什麽這種預感如此強烈,難道我此生真的還會再有姻緣和子嗣嗎?”


    程飲涅的喃喃自語被顧懷彥聽到耳中後,隻換來一聲笑:“這有什麽好懷疑的,成親生子本就是一件極為平常的事,幾乎是每個人都會經曆的。”


    “可我和你們不一樣,因為我隻能、隻能……”話說到一半,程飲涅便緊抿雙唇不再言語。


    顧懷彥也沒有追問下去,隻是勸慰他不要胡思亂想:“緣分這種事最為數不清道不明……緣分未到你急也沒有用,緣分來了你想趕也趕不走。


    就像他自己一樣,從小隨師父、師姐生活在清水潭的他甚少見客,除了謝襲兒以外幾乎沒有見過第二個女孩子,最後不還是與柳雁雪成就了一段佳話嗎?


    所以說,人世間的緣分本身就是一件很奇妙的東西。


    自顧懷彥房間推出去後,程飲涅低頭望著做掌心的紋路忍不住發出了一聲嗤笑:“若是我命中注定會有一子,誰又是我孩兒的母親呢?難道她就在這西域城中嗎?”


    頓了頓,他的神色突然又變的凝重起來:“可是我隻有不到一年的壽命了,就算擁有一段姻緣又能如何呢?我始終給不了她長久的夫妻恩愛,到最後也隻會留下無窮無盡的感傷……”


    程飲涅走後,顧懷彥一個人孤孤單單的躺在床上冥想,除了思念他的雁兒外更多的還是對摯友們的關心,尤其是被困銷金窩的葉枕梨。


    “雁兒,你放心……等到我們將阿梨成功解救出以後,我就會回到你身邊……然後長長久久的陪伴著你們母子。”


    一臉幸福的闔上雙眼後,顧懷彥猛的又從床上坐了起來,自懷中摸出那本《驚鴻訣》仔細的看著,裏麵一字一句都是顧驚鴻所凝聚的心血。


    “這本刀法秘笈是否根本就不該繼續存在於世上?前有百裏川……後有季海棠父子……將來一定還會有更多的人對其虎視眈眈。


    驚鴻訣本是我父親所創,卻無端端的攪進了這詭譎多變的江湖中成為大家爭搶的對象……橫豎我已經將其背誦的滾瓜爛熟,不如將其燒毀,也省得將來誤入賊人手中節外生枝。”


    低頭沉思了片刻,顧懷彥始終還是沒有舍得下手。畢竟這是除了驚鴻斬以外,他父親唯一留給他的念想。


    “就算我不將其損毀,此物也絕對不能繼續留在我身邊……離開銷金窩以後,我定要將其送回清水潭交由師父保管。”


    提及宇文明,顧懷彥不免歎了口氣:“已經許久未曾回到清水潭了,也不知道師父和師姐是否還安好……待到雁兒生產以後,我便帶著她們母子回家長住一陣。


    幸好雁兒身邊還有一個聰明伶俐的向陽來為其分憂,有她坐鎮雪神宮我的心也十分安然……”


    提及向陽,顧懷彥微微皺了下眉頭:“不對呀……向陽這姑娘跑哪去了?好像晚飯時分便沒有見到她與璞姐姐,難道她們倆也進城去逛了嗎?”


    不得不說,他推算女孩兒心思的能力還是技高一籌的。程飲涅一早便推算出今晚月朗星稀,無風無霧甚是溫順和婉,外出逛街遊曆最合適不過了。


    此時此時,阮誌南與賀持也正歡喜的走在西域城中熱鬧繁華的街頭,真是看見什麽都覺得極為新鮮。


    望著人來人往的接道,哥倆兒心情也是格外舒暢。


    盡管他們二人的著裝在這裏屬於奇裝異服,卻絲毫不顯格格不入,周圍人甚是很友好的用中原話與他們打招呼。


    “賀大哥,你有沒有覺得西域城中的老百姓們都很友善?好像咱們這些外鄉人在這裏很受歡迎,他們甚至會講咱們中原話。”


    賀持笑著點了點頭:“因為這裏是西域與中原的接壤處,往來行商者甚多。不管是朝廷還是江湖,咱們宋人在他們眼中就是行走的荷包,自然要被高看一眼咯!”


    “哈哈哈……賀大哥這個解釋可真是有趣,著實讓小弟歎服!”


    走馬觀花般閑逛的二人突然被一賣香包的中年男子喊住:“一見二位公子的打扮便知你們不是本地人,買兩個香包帶回去做紀念吧!”


    因著見二人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樣,中年男子隨手拿了兩個香包便遞了過去,開始了王婆賣瓜自賣自誇的表演。


    “二位公子可千萬不要小看了這香包,這上頭的刺繡可是我娘子一針一線縫製的,用的可都是西夏獨有的工藝!除了我這兒以外,你們在別處是決計買不到此等繡品的!等賣完這些,我就隨我娘子回西夏的娘家,你們可是想買都買不到了喲~~”


    薛良玉那一雙巧手所繡之物不知比這香包好上多少倍,賀持自然不會被這些小物件而輕易打動。


    阮誌南可就不這麽想了,他們家的寶貝夢兒向來是喜歡將鴛鴦繡成鴨子,所以他真的很想將這些香包買回去送給雲秋夢做禮物。


    奈何挑了許久也未有動心之選,隨著他的歎息聲結束後,中年男子神秘兮兮的湊到他耳邊說道:“其實我家中還有一浸了百合花汁的香包,才隻賣一兩銀子!上頭繡的是一對正在戲水的鴛鴦……買回去送給你娘子定能討得她歡心,包你們小兩口甜甜蜜蜜、子孫滿堂……”


    阮誌南登時拍了下手掌:“好!我就要那個浸了百合花汁、繡著鴛鴦的!你這便回家取來給我可好?”


    “沒問題!我這就回家去取,你半個時辰後再過來這邊就能拿到寶貝咯!”說罷,中年男子拜托完賣豆腐的小販為他看下攤子後,便飛速的朝著回家的方向跑去。


    望著中年男子歡騰矯健的背影,阮誌南朝著賀持招呼道:“賀大哥……時間還早,咱們再去別處看看吧!”


    賀持笑眯眯的點了點頭:“嗯~~誌南所言甚是,我也正想著幫你良玉姐姐帶些禮物回去呢!我是個粗人,還要勞煩你悉心幫我挑選一下才是。”


    四處遊曆了一番後,二人不約而同於一家飄著香氣的包子攤駐足不前。老板娘是一個約莫五十歲的婦人,安靜的坐在攤子前包包子,手法十分嫻熟。


    “我的包子是用獨家秘方製作的,全城僅此一家別無分號!一兩銀子一屜,保你吃完一次還想吃第二次!”感受到客人的氣息後,她很是自然的從口中吐出了這句話,但是她實在太忙了,忙到連抬頭看清客人麵目的時間都沒有。


    所有的包子皆由客人付錢後自取。


    “誌南,賀大哥請你吃包子!”利索的向銅匣子裏丟進去二兩銀子後,賀持饒有興致的問道:“老婆婆,您就不怕有客人多拿一兩個包子導致您賠本嗎?”


    對此,老婦人隻是笑而不語。


    直至阮誌南又將同樣的問題提了一邊,老婦人才在發出兩聲爽朗的笑聲後,依舊是頭也不抬的給出了回答。


    “二位公子多心了,老婆子我在這裏整整擺了八年的攤,城中百姓基本都是夜不閉戶,又哪裏會有這等愛貪小便宜的客人呢?”


    二人各捧著一屜包子才坐到桌子上準備大快朵頤,兩道熟悉的身影立時現身於二人麵前,方璞毫不客氣的奪過賀持麵前那屜包子吃了起來,還不住的稱讚其美味可口。


    一旁的向陽情不自禁咽了下口水:“看你吃的這般津津有味,真有這麽好吃嗎?”


    “向姑娘吃我的吧!”阮誌南很是客氣的將自己那屜包子推了過去。


    道了句謝後,向陽便迫不及待的學著方璞的樣子夾起包子便送進了嘴裏,卻在下一刻發出了無比淒慘的嚎叫聲,包子也被她迅速吐了出來。


    “我的天哪!燙死我啦!”


    說話間,向陽的眼角已經逼出了眼淚,阮誌南趕忙為她倒了一杯冷水:“向姑娘,你快喝些冷水潤潤喉。”


    “多謝阮公子。”


    向陽的尖叫聲成功引起了諸位客人的注意力,就連一直低頭捏包子的老板娘也總算將目光轉到了這邊:“姑娘,這灌湯包可不能這麽吃!你要晾一晾,等它不再冒熱氣的時候配上香醋食用。”


    “多謝老婆婆提醒……”說完這話,可憐巴巴的向陽再撇了撇嘴後伸手指了指方璞:“為什麽隻有我有事?”


    賀持很是同情的安慰了向陽兩句,才托著腮幫子解釋道:“你璞姐姐的嘴巴和腸胃自小就異於常人,莫說是灌湯包,就算是熱油她也照喝不誤且不會傷及分毫!”


    向陽受傷以後,原本胃口大開的向陽也沒了吃東西的欲望,抄起手邊的醋罐便遞了過去:“妹子,快喝些香醋試試會不會好一些。”


    一頓飯的功夫,四人將所有知道的偏方、土方全部用了個遍,向陽卻沒有任何好轉的跡象,甚至到了連喝口水都疼痛難捱的地步。


    見勢,滿麵擔憂的阮誌南趕忙伸手將向陽從座位上扶了起來:“賀大哥,璞姐姐……你們繼續留在這裏逛街,我帶向姑娘去醫館看看,瞧這樣子她好像燙的不輕。”


    方璞立馬起身指向了不遠處的拐角:“前麵走不到百步便有一家藥鋪,你們快去快回,我們在這裏等你們!”


    走了沒兩步,向陽便捂著發痛的嘴巴吐了吐舌頭:“真的好痛啊,我覺得我可能熬不住了……”


    望著向陽那副悲痛欲絕的神情,阮誌南哭笑不得的搖了搖頭:“想不到我們武功卓絕的向大護法,在魔教數千弟子的圍攻下都不曾後退半步的向大護法……竟然會受不住這一點小痛。”


    憶起墨林峰疊秀穀那次不計後果的浴血奮戰,向陽很是自豪的掐起了腰。


    “那是自然!想當初,我懷抱小鳳翼、手持驚鴻斬、跨騎夜梟姬……那是何等的威風與英勇無畏!任憑他魔教弟子眾多我也絲毫不曾畏懼半分,什麽魍鬼和魎鬼的,最後還不是死傷於我手中嗎?”


    “是!是!是!我們向大護法最是厲害,小生也是自愧不如呢!能夠一舉擊敗魔教魎鬼,這都能載入史冊成為後人的美談了。”


    “……”


    談笑間,二人已在不知不覺間走到了藥鋪門口,本來還津津樂道的向陽忍不住再次捂嘴嚎叫起來:“好疼,疼死了……我走不動路了都。”


    說話間,向陽索性直接蹲到了地上:“阮公子,麻煩你幫我進去抓藥吧!我有些胸悶氣短,渾身不暢……真是要多難受有多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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