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說?”冷笑了兩聲後,婁錦塵頗為不屑一顧的甩了下頭發:“怎麽好好說?你可以不殺顧懷彥和鍾離佑嗎?你可以放棄你一統天下的理想抱負嗎?你可以帶我歸隱田園過與世無爭的日子嗎?”


    “顧懷彥和鍾離佑確實是世間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但可惜……他們是我的敵人,是我統一天下這條路上的絆腳石,我和他們二人永遠不可能兩立。


    可你是我妹妹,我願意成全你一次。你告訴我……你究竟愛上了他們兩個其中的誰,隻要他願意帶你歸隱田園,我可以考慮饒了他的性命。”


    婁勝豪攥起拳頭是硬生生的從牙縫擠出了這段話。


    回憶起顧懷彥和鍾離佑,婁錦塵的嘴角終於還是有了輕微的上揚:“他們兩個都是我愛的男人,他們每個人在我心目中的位置都足以抵得過我的半條命!”


    聞聽此話,婁勝豪的身子重重顫抖了一下,繼而用手指著婁錦塵的鼻子恨鐵不成鋼的問道:“你、你……你一個姑娘家到底知不知羞的?”


    “與你何幹?”不多時,婁錦塵的臉上又淌滿了淚:“你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嗎?今天是我的生辰啊!是我滿二十歲的日子。”


    婁勝豪這才猛的憶起,今日的確是婁錦塵的生辰,他前些日子還和姬彩稻念叨過此事,內核俗世纏身讓他忘記了這個重要的日子。


    自從八年前婁錦塵被送去瀟湘館後,每年的今日,他都會吃一碗長壽麵。


    姬彩稻拿過來的那隻食盒中一定是長壽麵!


    “可以送我一件生日禮物嗎?”婁錦塵出其不意的問出了這句話。


    方才情緒失控的婁勝豪對婁錦塵是又踹又打耳光的,冷靜下來的他心中早已後悔不迭。正在思考補償之法時忽而聽到這麽一句話,簡直正中下懷,登時點頭應允。


    “不管你要什麽,哥哥都會給你,就算是天上的月亮我也會摘下來給你。”


    “嗬嗬……”婁錦塵輕笑了一聲道:“沒那麽難,我隻要你一個承諾,無論何時何地、誰是誰非……都要無條件的去饒恕一個人的性命。”


    “好,我給你這個承諾!那人是誰?是顧懷彥還是鍾離佑?”婁勝豪毫不猶豫的將此事應承了下來。


    隻聽得婁錦塵淡淡的說道:“與他們倆無關,我要你饒的這個人是一個戴著白玉響鈴簪的年輕女子。”


    此時,婁錦塵滿腦子都是雲乃霆的身影,一個曾經在月光下為她披過鬥篷的男子。


    自從去到瀟湘館後,那是她第一次感受到人世間的溫情,一個不因她容貌美醜而對她施以關切問候的男子。


    雲乃霆送的鬥篷她一直好生保存在瀟湘館,雲乃霆請求她的事,她一直銘記於心沒有一刻忘記過。


    她之所以毫無保留的對雲秋夢好,一切隻因為她是雲乃霆喜歡的人,愛屋及烏。


    “雲、乃、霆。”默念著雲乃霆的名字,婁錦塵緩緩自嘴角滑落了兩滴清淚,心中好似沉了千金巨石一般難受。


    她早已對這個世界沒有絲毫留戀,唯一的遺憾便是不能再看雲乃霆一眼。想著這些,她的眼淚如斷線珍珠般滾滾而至,將一旁的婁勝豪嚇了一大跳。


    “你哭什麽?怎麽了?”


    “我哭,是因為我再也見不到想見的那個人了。”婁錦塵如實答道。


    說完了這句,婁錦塵將手放到了心口窩上,閉上雙眼捫心自問道:“婁錦塵,你告訴我……到底誰才是你心中一直念念不忘的那個人?究竟是與你有過肌膚之親的顧懷彥、還是信守承諾帶你遛馬的鍾離佑……亦或是,那個隻有一麵之緣卻讓你無限歡喜的雲乃霆。”


    是的,就是他!那個僅有一麵之緣也鮮少提及的雲乃霆。


    她總算知道為何自己越來越沒有安全感,因為她沒有將雲乃霆的鬥篷帶回來——那個隻有披在身上才能熟睡的鬥篷。


    以前她不知道那個東西對自己有多重要,但在她決意赴死的這刻,她想到最多的便是雲乃霆與那個陪伴了她諸多夜晚的鬥篷。


    “雲乃霆……原來你才是我一直念念不忘的那個人,原來我竟真真切切的愛過你……謝謝你,曾經出現於我的生命裏。”


    婁錦塵的頭腦十分清醒,她確認自己的感覺沒錯。


    一件看似不可能的事就這樣發生了,一個不幸淪落風塵的女子愛上了一個白衣少年,可是很久之前,她都不知道自己愛過他。


    “雲乃霆,我想你,想見你,想告訴你——我愛你。”說完這話,婁錦塵將手中匕首深深藏於袖中。


    聽到她的呢喃,婁勝豪悄然湊到了她麵前:“你剛剛說你愛誰?雲乃霆是誰?”


    “是窗外那隻會飛的鳥兒!”婁錦塵指著窗外說道。


    接下來發生了一件讓婁勝豪措手不及的事,就在他轉頭去看窗外的那麽一小會兒,僅僅那麽一小會兒的時間,卻足夠讓婁錦塵便刎頸自盡。


    “……錦塵鬥膽……我死後,請帝尊派人把我的骨灰送到肖奎手裏,我就算死也不能帶著債。”


    當婁勝豪伸手將婁錦塵抱在懷裏時她已然沒了氣息,甚至她臨死前都不再叫他哥哥。


    有人曾說過一句話:哀,莫大於心死。


    這個世界上有的是比死更痛苦的事情。也許,這樣的選擇對婁錦塵來說是一種解脫吧!


    她也算走的毫無遺憾了,至少她在臨死前找到了自己的愛情。


    “錦塵!”


    聽到婁勝豪的哀嚎聲,眾人紛紛衝了進去。隻見那平日裏高高在上的魔帝,竟然神色暗淡的跪在地上。


    那個被他帶回來的女子,已然香消玉殞,脖頸處還時不時的有鮮血滴到地上。想來婁勝豪方才的哀嚎聲也是因為這個女子吧!


    誰也沒敢問這女子的死因,也沒有人敢安慰婁勝豪,就連問一問發生了什麽事這樣簡單的話卻也都沒人敢。


    婁勝豪伸出手在那女子麵前輕輕一揮,頃刻間便又燃起了一團火焰,隻是這次的火焰要比方才的大的多。


    那女子的整個身體都被埋在火焰裏麵,待火焰燃盡時結果自然也是和那隻鳥兒一樣,徒有一縷蓮花香氣在無極殿內盤旋。


    隻留了一地的骨灰,婁勝豪找了一個白淨的瓶子將地上的骨灰全部拾了進去。


    望著幹幹淨淨的地麵,不知道的人絕對想不到,這裏曾經來過一個花一樣嬌豔的女子。


    婁勝豪輕輕揮了揮手臂,姬彩稻即刻會意將食盒提到他麵前。


    食盒被打開的那一瞬間,牛肉麵的香氣於頃刻間傳來。


    婁勝豪將手搭在食盒上嚴肅的說道:“將阿姣喚來此處,其餘人全都出去,誰也不許進來。”


    不知道為什麽婁勝豪偏偏指定要阿姣來此,誰也沒有多問,隻是隱隱約約感到那死去的女子與魔帝的關係鐵定非比尋常。


    可是,這和阿姣又有什麽關係呢?


    一路走來,阿姣已經將無極殿發生的事全部了解了個清清楚楚。


    果不其然,她才將一隻腳邁進來,婁勝豪便端起那碗麵向她招了招手:“陪我過來吃碗麵吧。”


    雖然有些拘謹,阿姣還是乖巧的與婁勝豪一起坐到了地上。


    婁勝豪竟然親自挑了一口麵條喂進阿姣嘴裏:“今天是我妹妹的生日,但恐怕從今往後她的生日和忌日要一起過了。”


    聞聽此言,阿姣險些將嘴裏的麵條吐出來,她驚愕的望著麵前的人。莫非那死去的女子就是魔帝的妹妹嗎?但是她從未聽人提起過,二人也僅僅見過一麵。甚至連句話都未說上,便得知她於不久前徹底消逝在這天地之間。


    “人的生命真的這麽脆弱嗎?”阿嬌於內心深處自問道。


    放下碗筷替阿姣擦了擦嘴角,婁勝豪才麵無表情的說道:“往常她過生日的時候我都會吃一碗長壽麵。可是今年不一樣,我太忙將她的生日忘了,等我想起來的時候她已經不給我機會陪她過生日了。”


    阿姣急忙跪到了婁勝豪麵前:“人死不能複生,請帝尊節哀。”


    婁勝豪湊到阿姣麵前似笑非笑的看著她:“你看得出我很哀傷嗎?”


    阿姣心裏最清楚不過,魔帝向來最是喜怒無常,自己哪句話說錯了說不準就會落得和那女子一樣的下場。


    見阿姣一直沉默不語,婁勝豪托著腮幫子問道:“知道我為什麽叫你來嗎?因為你也是失去過妹妹的人,你應該最理解我此刻的心情。”


    “是,阿姣……理解。”


    雖然嘴裏說著是,但阿姣心裏明白,他們二人的心情是絕對不一樣的。阿俏是為幽冥教和黑冷光而死,身為姐姐的阿姣卻連她最後一麵都沒見到。


    當黑冷光將阿俏的死訊帶回來時,阿姣曾一度暈死過去,妹妹的死也成了她心中唯一解不開的結。


    婁勝豪呢?他竟然親手燒了自己妹妹的屍體。甚至到此為止,他不僅沒有掉一滴淚,就連半個哀傷的表情都沒有。


    可是,誰又知道他身為哥哥在失去妹妹後,那種心如刀割卻不能言語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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