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過程猶如懷中揣了二十五隻小兔子——百爪撓心。


    好不容易將鍾離佑盼來以後,四月一開口便詢問起孫書言是否真的殺了自己的堂弟這件事。


    望著四月一臉焦急的神色,鍾離佑卻不緊不慢的調侃道:“看來你是真的一點兒也不了解他,就這麽嫁過去不覺得唐突嗎?按道理說,他殺沒殺人,你心裏應該最清楚不過。”


    聽過此話,四月輕輕垂下了眼瞼並不斷的揉搓著衣角,“我……我心裏有答案,我相信書言不是殺人凶手。但我還是很想知道少莊主對此事的看法,你也向旁人一樣將他認作凶手嗎?”


    輕笑一聲後,鍾離佑才緩緩開口道:“孫振英確實不是他殺的!因為你的書言一向自視過高,他還不屑於去殺孫振英這種花花公子……殺我倒還可以。”


    原本心頭縈繞著歡喜的四月,在聽完最後一句話時霎時將臉色沉了下去,“少莊主莫要開玩笑了,書言他根本就不是你說的那種人……你為何總是對他持有偏見?”


    鍾離佑頗為不屑的說道:“就算沒有殺孫振英,他也不是什麽好東西!殺人凶手的罪名他遲早要擔的,你最好還是離他遠一點兒罷!”


    “少莊主,你的心眼簡直比針眼還小!”甩下這句話後,四月頗為不悅的跑了出去。


    徒留鍾離佑一人在書房內唉聲歎氣,“養了你那麽多年,竟然還及不上一個孫書言……他說什麽你都信!這麽大的人了,卻還是連一點兒分辨是非曲直的能力都沒有!真是愁煞我也……”


    而這邊,真正的殺人凶手程免免正帶著鄺芷蘿在街上買東西。所行之處,皆能聽到百姓們的議論聲。


    與那些權貴之家不同,百姓們是將孫書言當做英雄來口口相傳的。


    “真想不到,旭陽派的書言公子竟然如此深明大義!”


    “是呀!孫振英仗著家裏的權勢作惡多端,這種人早就該死。”


    “為長桓百姓清除了這個禍害,書言公子真是一個大好人!”


    “……”


    類似這樣的誇耀,二人足足聽了一路,鄺芷蘿忍不住說道:“明明為百姓除害的人是你,所有讚美卻都落到了他的身上,真是不公平!”


    對此,程免免隻是微微一笑,“這不過都是百姓們茶餘飯後的談資罷了,過陣子就不會有人記得這件事了。我本就不想做這個英雄,你更無須為此事耿耿於懷。”


    輕歎了口氣後,鄺芷蘿方才攥著手腕說道:“不管怎麽樣,孫振英的死確實是件大快人心之事!”


    不知不覺間,二人竟走到了“瀟湘館”門前。望著牌匾上格外刺眼的三個大字,程免免最後一次問道:“你真的決定好了嗎?一旦走進去,再想出來就要等到很久以後了……”


    鄺芷蘿無比堅定的說道:“這是我的選擇!”


    程免免道:“其實你還有別的選擇,我現在就可以帶你回家。”


    鄺芷蘿笑著搖了個頭,“你現在帶我回去,大多是因為憐憫和同情。但如果是半年後,可能就是因為愧疚和感激。”


    程免免忽而很是嚴肅的說道:“幸虧你不是我的敵人,也沒有什麽家世背景。不然……你完全可以憑借一己之力攪渾一汪清水。”


    鄺芷蘿扶著他的手臂輕聲問道:“那現在呢?”


    “現在——我相信你有足夠的能力在這個青樓裏麵存活!”程免免指著頭頂的牌匾說道。


    當程免免將鄺芷蘿領到老鴇麵前時,那老鴇的眼珠子頃刻間便露出了光芒,“哎呦呦!這小姑娘這麽水靈,一看就知道是個好苗子!若是嚴加教導,將來一定能獨當一麵!”


    “芷蘿見過媽媽!”


    鄺芷蘿很是懂事的向老鴇鞠了一禮,那老鴇更是樂的將眼睛眯成了一道縫,“我的好女兒,媽媽最疼你了……我一定會請最好的師父教你歌舞,不管花多少錢,媽媽都舍得。”


    “謝謝媽媽的厚愛,芷蘿定會好生報答媽媽的知遇之恩。”


    聽過此話,老鴇趕忙握住了她的手腕,“傻孩子,咱們娘倆兒之間還謝什麽呀!隻要你和媽媽一心就是對我最好的報答,要是你能把錦塵那死丫頭比下去……媽媽就更高興了。”


    不知為何,鄺芷蘿竟對這個陌生的名字產生了極大的好奇心,“錦塵?這個名字真好聽,她也是瀟湘館裏的姑娘嗎?”


    提及“錦塵”二字,老鴇的臉上露出了半喜半憂的神色,“那個死丫頭,連坐姿都囂張的要命,更是不把我放在眼裏!這幾年來,不知替我得罪了多少達官貴人、風流才子……不過,她確實憑著那張好臉替我賺了不少的銀子。


    她是咱們這兒的花魁,是憑歌舞本事吃飯的清倌人,也是最受客人喜愛的姑娘。”


    停頓了一小會兒後,老鴇很是好心的提醒道:“將來你們指定會見麵,到時候嘴甜一些喊她兩聲姐姐。不過她脾氣臭的要死,你可千萬別惹了她去……否則,連媽媽也保不了你。”


    鄺芷蘿十分乖巧的點了個頭,“多謝媽媽提醒,芷蘿記住了!”


    看的出來,老鴇對鄺芷蘿很是滿意。隻見她笑眯眯的衝程免免問道:“這位公子,三千兩如何?”


    程免免隻是將手交叉放在胸前,卻未曾言語。老鴇誤以為他是對這個價格感到不滿,繼而笑道:“我說的三千兩指的是三千兩黃金!”


    程免免這才開口道:“媽媽出手這麽大方,我是當真不知如何作答。”


    老鴇仔仔細細的朝著鄺芷蘿看去,那眼神就像再看一顆搖錢樹一樣,“你這妹子奇貨可居,僅次於錦塵。別說三千兩黃金,再多的錢我都舍得,反正她遲早都能給我賺回來。”


    聽過此話,程免免二話不說將腰間那枚玉佩遞到了老鴇手上,“不多不少,這塊玉佩正好值三千兩黃金。”


    緊握著手中玉佩,那老鴇疑惑不解的問道:“公子這是何意?”


    程免免很是認真的說道:“很簡單!請師傅教她唱歌跳舞的錢皆由我出,你隻需把她當做平常姑娘對待便是。但唯有一點,不許她接客!就像你口中的錦塵姑娘一樣,她未來也是一位憑歌舞本事吃飯的清倌人。”


    猶豫了片刻,老鴇還是看在玉佩的份上同意了,並保證絕不會虧待鄺芷蘿分毫。


    與老鴇談妥之後,一時心血來潮的程免免竟提出要去見見那位大名鼎鼎的錦塵姑娘。


    老鴇臉上雖有幾許為難的神色,還是將他帶了過去,“一般這個時辰,她都在午睡,是不見人的。咱們可事先說好了,你若是被她打了罵了……那都跟我沒關係。”


    經老鴇這麽一說,程免免對她的好奇心更甚方才,“就算她是花魁,不也歸您管嗎?怎得脾氣如此暴躁,您似乎很是怕她,難道她被哪位達官貴人包養了不成?”


    老鴇頗為無奈的解釋道:“誰有那個本事包養她呀!就是把你這玉佩擱她跟前,她也絕對連眼皮都不抬一下。她雖然是我瀟湘館裏的姑娘,背後卻有一個誰也惹不起的金主兒。就在兩個月以前,一個男人不慎罵了她一句,轉天就被人從湖裏將屍體撈了上來,死的那叫個慘哪……”


    說到此處,那老鴇竟不自覺的哆嗦了一下,“不過這都沒關係,誰叫她長的漂亮呢!長的漂亮就能為我賺銀子,我就是受點氣又有什麽打緊的。想成為她入幕之賓的男人,都快排到長桓的城門口了。”


    程免免自嘲道:“我無權無勢,身上唯一值錢的玩意兒也給了媽媽……今兒個能不能見到這位錦塵姑娘還真是懸哪!”


    正如老鴇所說,二人才走到門口便被錦塵的婢女攔住了,“錦塵姑娘尚在午睡,曾吩咐過誰也不許打擾,否則她就一個月不見客。”


    一聽這話,老鴇拽著他便往回退,“咱趕緊走,等她睡醒了再來!”


    程免免卻是說什麽也不肯走,“我悄悄走進去看一眼總行吧?我腳步素來很輕,保證不會打擾到姑娘休息。”


    念在玉佩與鄺芷蘿的份兒上,老鴇還是將他放了進去,並一再囑托隻許看一眼。


    他才走進房門,一陣香氣便撲麵迎來。往裏走了兩步後,他才發現這姑娘房中擺放著許多樂器與書籍,就連牆上所掛之物也屬曆朝曆代的經典字畫。


    不遠處的桌上,還有尚未完成的刺繡。


    橫看豎看,這都像是一個千金小姐的閨房,與青樓這種地方實在搭不上邊。但很多事情就是這樣,你覺得毫無關聯的兩件事或兩個人,總能出乎意料的出現在同一時間、地點。


    當他朝著內室看去時,果然在橘粉色的紗帳內見到一倩影。想來定是那錦塵姑娘無疑了,隻是隔著紗帳看不清她的麵貌。


    “你一定長的很漂亮。”


    笑著說完這句話後,程免免便向外走去,卻在轉身的一瞬間停住了腳步,“等等!蓋在她身上的披風為何如此眼熟,好像在哪裏見過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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