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珊、珊珊……”


    雲秋夢將劍丟到地上後,便將珊珊的屍體抱在懷裏聲嘶力竭的哭個不停,她們名為主仆,但實際確係好友、姐妹。多年來,她們一起吃好吃的,玩好玩的……這種相互依靠、扶持的感情早已超越了那份血緣。


    莫邪呆呆的望著地上沾血的劍落下了一滴淚,她從來沒有真的想要誰的命,尤其是珊珊。同為下人,珊珊所受到的待遇還及不上莫邪的一半,她對珊珊多少還是有些憐惜之情的。


    雖然她一直很不理解,珊珊一介婢女為何總是活得那麽逍遙自在。


    但此時此刻,她更是不理解珊珊為何對雲秋夢感情如此之深,甚至毫不猶豫的為她舍棄性命。


    縱使她再有不解,麵對珊珊臨終前的那句“莫邪”她還是心痛了的,。一直以來她都覺得隻有珊珊才是和她一樣的人。正因如此,她才沒有在掌權期間因為她是雲秋夢的貼身丫鬟而為難她。


    可惜,那都是她以為,珊珊從來沒有覺得自己活得很卑賤。相反,她永遠都保持著樂觀的態度。她從來不會自怨自艾,並珍惜著她所擁有的一切。同樣,無論是類似養女的薛良玉還是身為大小姐的雲秋夢也都視珊珊如摯友般。


    當然,這些是莫邪這輩子都不會懂的。她顫巍巍的將劍撿了起來,繼而又衝雲秋夢吼道:“雲秋夢,你這個禍害……你又間接害死了一條人命!這麽多人因你而死,你為什麽還不去死!”


    雲秋夢十分輕柔的將珊珊的身體平放到了地上,隨即她便站起身用淩厲如刀的眼神盯向莫邪,一聲怒吼結束後,她又用掌力將莫邪手中的寶劍震碎。


    莫邪扔下手中空餘的劍柄,用略帶心虛的口吻低著頭說道:“雲秋夢,我可警告你!即便你折斷了我的劍,你也仍然不是我的對手,我要殺你就像碾死一隻螞蟻一樣!”


    “撕拉”一聲雲秋夢便從裙子上扯下了一塊布,她簡單的包紮了一下小腹和手上的傷口後,又從地上撿起寶劍的碎片扔到了莫邪手上與她怒目而視,“沒錯……我確實不是爹娘的親生女兒,可是我爹從來沒有公開說過不認他這個女兒。


    既然我爹沒說過,那麽我雲秋夢就還是雲家堡的大小姐!我雲秋夢就還是你莫邪的主子!”


    “咳咳……”由於受了劍傷,雲秋夢輕輕咳嗽了兩聲,從嘴角滑出了一滴血。


    她伸手將血抹幹淨後繼續說道:“你說得對我確實打不過你,現在你手上有一截斷劍,我更加打不過你!但是你給我聽好了——我雲秋夢現在要以雲家堡大小姐的身份堂堂正正回我自己的家!你們任何人都沒有權利阻攔我!”


    雲秋夢這番話果然起到了震懾作用,眾人這才回想起來雲樹的確從未說過不認雲秋夢做他女兒之事。


    這麽說來,這雲秋夢還是雲家堡的千金大小姐,是他們所有人的主子。他們也並非有意為難雲秋夢,隻是迫於莫邪的權勢不敢不從罷了。


    現在雲秋夢如此說,他們便齊刷刷全部跪倒在地上向雲秋夢行禮,“屬下恭迎大小姐回府!”


    所有人都向雲秋夢下跪行禮,莫邪自然也懂得什麽叫“識時務者為俊傑”。即便她心中有再多的不情願,隨著“咣當”一聲她還是將手中的斷劍扔下,並跪到地向雲秋夢行了一禮,“屬下莫邪,恭迎大小姐回府!”


    雲秋夢這才如負重釋向門內走去,路過莫邪身邊時,雲秋夢刻意停下腳步喚她起身。


    莫邪才站直身子,雲秋夢一個巴掌就甩了過去,“這是我替珊珊打的,我打你無情無義,不念一同長大的情分!”


    緊接著,雲秋夢又用那隻手又甩了莫邪第二個巴掌,“這是替我自己打的,我打你棄主忘恩,以下犯上!”


    打完莫邪兩個巴掌,雲秋夢將手搭在她的肩膀問道:“我打你,你服是不服?”


    莫邪本該恨死雲秋夢才對,但此刻在她臉上卻是看不到任何恨意。她一臉平靜的看著雲秋夢,“大小姐教訓的是,莫邪服!口服,心也服!”


    雲秋夢用極具威勢的眼神看向莫邪,“好極了!我姑且念你為雲家堡盡忠多年的份上,念在你並非有意要殺珊珊的份上……這次就先饒了你。不過,你要好好的給我安葬珊珊,不然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說完,雲秋夢挺直腰板邁過了雲家堡大門的門檻,一步步走向這個她生活了十七年的地方。


    “以前,我曾經無數次走過這個門檻,走進這個家……卻從來沒有像今日這般悲痛過。”


    她走的很慢,這裏有許多關於他們一家三口的美好回憶。


    穿過走廊時,她似乎還看見她的爹娘正在內堂中與她嘻嘻鬧鬧。雲家堡的每個地方都有她們的影子,處處都是回憶……隻是曾經的種種歡樂逐漸演變成了如今的淒涼。


    她抬頭看了看雲家堡中那顆原本青蔥茂密的大樹,現在卻再也找不到一片綠葉。那些枯黃的樹葉,零零灑灑飄落了一地,樹已經死了……就連長在樹周邊的花草也都枯萎了。


    小時候,她和雲樹常常在這顆樹下捉迷藏。


    再長大一點,雲樹會親手指點她在這顆樹下練劍。


    她的耳邊還能回響起那時的歡聲笑語,她的眼前還會出現父女倆玩耍時、練劍時的身影。


    隻是,一個眨眼,這一切就真的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從已經死亡的大樹邊走過,雲秋夢先回自己的房間為傷口塗上了金瘡藥,又換了一身新衣服後才十分忐忑的去見雲樹。


    她每走一步都顯的十分艱難,雖然雲樹的房間就在前麵,卻好像隔著千山萬水的距離。


    走近了以後她才發現雲樹的房門大敞四開著,他就背對著雲秋夢坐在一張椅子上。一縷陽光射在雲樹的背上,明亮卻不刺眼。


    她很想開口再叫這個男人一句父親,可是她不知道雲樹是否還願意承認自己是他的女兒。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有資格再將這兩個字講出口。


    “……雲堡主……夢兒求見。”


    思來想去,最終被她喊出口的竟然是一句“雲堡主”。喊完這聲雲堡主後,她的眼眶再次濕潤了。


    與此同時,背對她的雲樹也已是潸然淚下。


    他知道,雲秋夢喊出這句話時,她的心必定是比被千百萬針紮還要痛苦上很多倍的。


    僅僅一句再平常不過的“雲堡主”,到了這裏卻是讓喊出口的人無比難受。殊不知,聽的人更是有數以萬計的難受無處訴說。


    雲秋夢擦了擦淚扶在門框看著他,“雲堡主,我可以進來嗎?”


    等待答案的過程,心是十分煎熬的。因為她不知道眼前這個背對他的人會如何回答她。


    再或者,無論雲樹讓她進門與否,對她來說都不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


    可是雲秋夢永遠都不知道,她的“爹爹”究竟有多疼愛她,雲樹最終還是會給她一個滿意地回答。


    雲樹慢慢從椅子上站起,轉過身滿目慈愛的看向她,“如果你是來找雲堡主的話,那麽請回吧!昔日裏那個雲堡主已經不複存在了。如果你是來找父親的,那便進來吧。


    因為——我也一直在等著我的女兒回來。”


    雲樹轉過身那一瞬間,雲秋夢隻覺得眼前這個人忽然一下子蒼老了許多。


    雲秋夢再也顧不得其他,一下子跪到了地上,淚水如泉水般噴湧而出,“爹爹!女兒回來了……”


    雲樹才走到門口,雲秋夢便緊緊樓住了他,一句接一句的喊著“爹爹”。


    雲樹則不厭其煩一句一句的回應著。


    隻是每一句都叫的好讓人難過啊!也許,應的人心裏會更難過吧!


    跪在地上的雲秋夢剛好到雲樹腰部,雲樹一伸手就摸到了她的頭,就好像小時候一樣。


    在你成長的過程中,總會有一棵大樹在你身邊為你遮風擋雨。任是嚴寒酷暑,這顆大樹始終堅持無私的嗬護你、哺育你、關心你。


    而那顆大樹正是雲樹,雲秋夢就是大樹下的那顆小樹。


    一直以來,哪怕小樹已經逐漸長高鬱鬱蔥蔥,逐漸成材。大樹總是習慣把最好的都給小樹,可是小樹終究還是太小……有時候,他們可能不知道如何去回報大樹的愛。


    有一天,小樹終於長大了,懂事了。


    奈何歲月不等人,大樹在時光的流逝中漸漸變老了……直到有一天他知道自己快要徹底枯萎了,可他心裏最割舍不下的卻隻有那顆小樹。


    雲樹輕輕將雲秋夢從地上扶了起來,“我害了你親生父母,害得你姐妹分離十七年。你該恨透了我才是,何必又專程來此見我呢?”


    雲秋夢噙著淚搖了搖頭,“夢兒沒有見過我的親生父母,我遺憾自己不能報答他們的生育之恩……現在好不容易能和姐姐團聚,我很開心。


    可是夢兒不想因此就失去爹爹,不想失去這個家……從我懂事起我就知道姓雲,我叫雲秋夢……”


    雲樹十分欣慰的笑了笑,“我雲樹此生能有一個你這樣的女兒……也該無所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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