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準新郎官滿腦子想的都是成親之事,準新娘臉上雖然滿滿洋溢著喜悅之情,顧懷彥還是在她微妙的變化中察覺到了一絲異樣,“你怎麽了?有心事嗎?”


    柳雁雪輕輕歎了口氣:“懷彥哥哥,有件事我一直瞞著你……其實夢兒她是我親妹妹。”


    “什麽!?”顧懷彥兩眼直愣愣的望著她,“怎麽可能?你開的什麽玩笑?”


    顧懷彥的反應是她一早便料到的,這件事確實難以置信。她若是說出儲若水是他親妹妹隻怕更不會有人相信。故而她刻意岔開了話題,“沒什麽,我突然覺得好冷。”


    顧懷彥解下外衣披到了柳雁雪肩上,“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房休息。”


    回到房間柳雁雪迫不及待的拿出了江靈雀為她畫的那幅畫,陷入了沉思。


    “師父待我如親生女兒一般,我卻瞞著她偷偷將這幅畫帶離了雪神宮。可是我這麽做都是為了夢兒,為了我能早日與妹妹相認。”


    心裏頭裝著事,柳雁雪在床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她掏出那枚同心結細細的看著,時而便要笑笑,“不知道懷彥哥哥睡了沒有,我去看看。”


    見他房內還有微弱的燭光在搖曳著,柳雁雪輕輕扣了一下門板:“懷彥哥哥,你睡了沒哦?”


    聽到柳雁雪的聲音,本來打算就寢的顧懷彥急忙跑下床打開了門:“這麽晚了你還來?”


    柳雁雪猛的撲到顧懷彥身上抱住了他:“因為……人家想你了嘛!”


    “哇……”虧得顧懷彥身體結實不然非得倒地不可,他揉了揉柳雁雪的頭發寵溺的笑道:“你可真是的,才分開這麽會兒就受不了了。”


    柳雁雪輕輕笑了笑:“那實在是因為我太喜歡懷彥哥哥了,我好怕你突然就不要我了。”


    顧懷彥十分溫柔的攬住了柳雁雪的纖纖細腰,一低頭便對上了她那如秋水般的眼睛:“你個傻瓜,我們都要成親了,我又怎麽會不要你呢?別總胡思亂想,懷彥哥哥會一直在你身邊。”


    此時柳雁雪的肚子忽然“咕嚕咕嚕”的叫喚起來,顧懷彥捏了捏她的臉笑道:“清水潭東麵有一個夜市,我帶你去吃東西好不好?”


    那當然是再好不過了。


    皎潔的月光下,顧懷彥與柳雁雪一前一後十分有序的走著。


    顧懷彥時不時的就要回頭看上一眼:“你可不可以走快一點?能不能不要像狗一樣跟在我後頭?”


    “啊!?”對於這個比喻柳雁雪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尷尬一笑:“我、我在追逐你的影子啊!我想……”


    柳雁雪的話還未說完,顧懷彥便退後兩步抓住了她的手:“我這個大活人就在你麵前,何苦要去追逐什麽虛無縹緲的影子?影子可以帶你出來吃飯嗎?影子可以牽住你的手嗎?影子可以給你溫暖嗎?影子可以保護你一生一世嗎?”


    麵對顧懷彥一連串的問話,柳雁雪就這樣呆在了原地,她是怎麽也沒有想到往日裏沉默寡言的顧懷彥此刻說起話來竟然如連珠一般。


    但她可以感受到來自指間的溫暖,顧懷彥緊緊的攥著她的手:“我是真實的也是真心的,我要牽著你的手一直一直走下去。”


    望著柳雁雪甜蜜的笑容,顧懷彥也是發自心底的歡喜。眼前這個女孩,是他決心要守護一生一世的女孩。


    暖風起伏的夜市,人來人往,各種叫賣聲不絕於耳,熱鬧非常。二人走到一處冒著熱氣騰騰的麵攤時,柳雁雪是無論如何也挪不動步子了。


    顧懷彥在她鼻尖刮了一下:“在這裏吃碗麵如何?”


    柳雁雪爽快的答應了,顧懷彥領著她坐下,並很是貼心的為她搓去手上的泥漬:“你說你都多大的人了怎麽還和小孩子似的?你做了什麽把手弄的髒兮兮的?”


    雖是責怪,但柳雁雪聽得出他話裏的關愛之情,忍不住偷偷低下頭笑了起來。


    等她開心的差不多了,兩碗熱氣騰騰的牛肉麵也端上了桌。柳雁雪拿起筷子才要吃時,顧懷彥卻把兩碗麵全部端到了自己麵前。


    柳雁雪十分納悶的問道:“你一個人要吃兩碗嗎?”


    顧懷彥隻是笑笑並沒有回答,柳雁雪正疑惑的時候他又起身和攤主要了兩隻空碗。隻見他挑起一縷麵條放在嘴邊吹了吹後才放在其中一個空碗裏。如此反複了三次,顧懷彥才把那隻碗遞到了柳雁雪麵前:“現在不燙了,可以吃了。”


    說罷,顧懷彥又拿起另一隻空碗重複著方才的動作。待到柳雁雪將碗裏的麵全部咽下肚後,顧懷彥又將那隻裝有麵的碗遞了過去,順帶把空碗拿了過來繼續吹麵。


    柳雁雪就坐在他右側,能夠很清楚的看到他臉上因為熱氣熏染而冒出的汗珠。


    想想自己以前受盡了眼前之人的冷漠,如今卻這般被他嗬護,柳雁雪的眼睛不禁泛起了淚花。


    敏銳的顧懷彥僅用餘光便察覺到了柳雁雪的異常,他急忙放下碗筷詢問起來:“怎麽了?怎麽哭了?”


    柳雁雪笑著擦了擦淚:“我隻是被感動到了,懷彥哥哥對我真好。”


    顧懷彥這才放下心來,他輕柔的替柳雁雪拭去淚水:“我不會再讓你流淚,所以你以後不許再哭了,聽到沒有?”


    柳雁雪歪著頭調皮的問道:“我為什麽要聽你的?”


    顧懷彥不假思索的答道:“因為女人的眼淚是這個世界上最無用的東西。”


    柳雁雪疑惑的問道:“你怎麽會這麽認為呢?都是誰教你的?”


    顧懷彥笑道:“沒人教我,不過是住在鍾離山莊時閑來無事逛了逛佑佑的書房,我自書房中翻看了幾本書後得到的感悟。雁兒,你可聽說過漢武帝?”


    柳雁雪饒有興趣的看著他:“我聽說他天生聰穎過人,慧悟洞徹,進退自如,是西漢時期非常傑出的一位皇帝。我還聽說他有一位十分賢惠的衛皇後,他們夫妻伉儷情深,共誕育了三女一子。懷彥哥哥可是還知道武帝其他事嗎?”


    很快,顧懷彥便將他自書中看到故事講了出來。


    “提起漢武帝,世人大多和你一樣,最先想到的便是賢良淑德的衛皇後,其次才是他的原配陳皇後。


    武帝幼年時他的姑母將他抱在膝上問他想不想娶媳婦,他說若能娶到阿嬌便修建一座金屋讓她居住。


    有了金屋藏嬌的承諾後,他的姑母便在他還是膠東王的時候就為他與阿嬌訂了娃娃親。在阿嬌母親的運籌中,他的父親漢景帝先後廢了薄皇後與栗太子,並在同年將她生母王氏立為皇後,他則以嫡長子的身份成為了名正言順的太子。


    後來的事變得很簡單,阿嬌一路由太子妃坐到了皇後的寶座。可惜好久不長,元光五年時,陳皇後被漢武帝以“惑於巫祝”的罪名被廢黜。從此以後,本是侯門貴女的陳阿嬌就此結束了她十一年的皇後生涯,在小小的長門宮裏過完了她的後半生。


    陳皇後搬到長門宮後日日以淚洗麵,終日苦不堪言。為了挽回丈夫的愛,不惜花費重金托司馬相如為她寫了一篇《長門賦》。


    長門賦中說,夫何一佳人兮,步逍遙以自虞。魂逾佚而不反兮,形枯槁而獨居。忽寢寐而夢想兮,魄若君之在旁。惕寤覺而無見兮,魂迋迋若有亡。日黃昏而望絕兮,悵獨托於空堂。


    當讀到這幾句時,呈現在我麵前的是一個柔弱女子的形象,她似乎在跟我訴說著她的不幸,訴說著她的種種淒苦。


    陳阿嬌雖然生性驕橫善妒,喜歡興風作浪,但我相信這一切都是源於她對丈夫的愛。如果沒有愛,她何故要為一個負心之人流那麽多的眼淚?


    可惜,她到死都沒能挽回丈夫的心。當年許給她金屋藏嬌之諾的漢武帝先後又有了衛皇後、李夫人、鉤弋夫人等佳人在旁。


    可憐陳皇後就這麽鬱鬱而終,而武帝最終還是負了她……她流下的淚水最終也沒有換回武帝的心疼。”


    柳雁雪頗有感觸的歎了口氣,“當一個女人愛上一個男人時,就會很瘋狂,那個男人就是她所有的一切,是她生命的全部。後人多說陳皇後善妒,可到底我們誰也不是當事人,理解不了局中人的痛苦。”


    顧懷彥堅定的說道:“我不會讓我的雁兒流淚,我隻願同你一生一世一雙人。”


    柳雁雪是真的把整顆心都融化在顧懷彥這塊“冰”裏了。她走過去將頭紮進顧懷彥懷裏嬌柔的說道:“我不想吃了,我們回去好不好?你背我回去好不好?”


    顧懷彥沒有回答而是蹲到了她麵前,直到感覺背上一沉,一雙手摟住了他的脖子,他才直起身往回返去。


    一路上柳雁雪都嘰嘰喳喳說個不停,看得出她真的很高興。


    “懷彥哥哥,你怎麽不說話呀?”


    顧懷彥道:“你想聽我說什麽?”


    柳雁雪趴在他背上閉上了眼睛:“你說你不知道從什麽時候喜歡上我的,那你總知道你為什麽會喜歡我吧!”


    顧懷彥輕輕一笑:“你當真以為我很想喜歡你嗎?把我弄成今天這樣還不都怨你。”


    “哼!跟我有什麽關係,你可是怨錯人了!我又沒把刀駕你脖子上逼你喜歡我。”顯然柳雁雪是很不讚同他這一說法。


    顧懷彥道:“是啊,你沒有拿刀逼我。可偏偏我就喜歡上了你,眼神流動間便把我的整顆心都俘獲去了。”


    緣分,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


    就像,我從來沒有想過我會遇見你,可我遇見了;我從來沒有想過我會愛你,可是我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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