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化的刀不同於暗墮的刀劍, 靈力、記憶、外形、戰鬥技巧……都沒有大幅度地改變,唯獨精神、內心、思考方式都產生了極大的轉折。當他們想要隱藏自己的身份時,就算是時之政府專業而精密的儀器也有很大的機率無法正確地探查出來。


    因此,黑化的刀劍男士之於無辜的審神者們其實就如懸樑上的上吊繩, 隱秘而危險,不知何時就會抓住對方鬆懈的時刻將繩索垂下、勒緊, 榨出一切可以利用的存在,繼而將無用的屍首拋之不顧。


    而埃德加所做的就更是超乎常理。他雖然是一名強大的審神者,可亦是一名脆弱的人類,把黑化的刀帶回本丸什麽的, 簡直是一出無理取鬧的鬧劇,危險程度堪比在枕邊安放著斷頭台後安然入睡。即便對自己的強大再怎麽有信心,正常人都不會特意如此而為的吧。


    但埃德加還是確確實實地如此做了。而且,他在最初的新鮮感被時間所抹去後依舊沒有放手。鶴丸很明白, 自己所走的並不是那種被善良的審神者撿回家後溫柔地治癒了內心,漸漸被感化,再慢慢回歸了原來的本性的路線。不如說正相反,時刻都對這位可怕的審神者抱著十二萬分的警惕,戰鬥時刻隨波逐流地隨意揮幾下刀劍,閑散時分就偷偷以挑撥、添亂為己任地給他製造麻煩。


    說實話,在回憶了一下後鶴丸甚至都覺得自己實在是太煩人了。然而即便這樣,埃德加卻依舊在明悟一切的前提下對這樣的他說出了誇獎。


    “……”


    如果是正常形態的鶴丸的話,也許心中已經泛起了不少波瀾,忘卻之前的疼痛,為這樣一個無論自己表現得如何都願意接納他的審神者所深深地感動了吧。但黑髮紅眼的鶴對於這位審神者隻有快要爆表了的戒備。


    他暗自猜想,莫非這些舉動就是傳說中的糖衣炮彈,而那些發言,就是人類所擅長的花言巧語……?


    “不是哦。”


    一句輕佻的否定打斷了鶴丸的思路。接著,一雙溫暖而有力的手捧住了鶴丸的臉龐,限製了他的視線。一時間,被突然控製住行動、固定住腦袋的鶴丸隻得驚慌失措地與埃德加對視。


    狹小的視野裏,埃德加揚起嘴角再次吐露出了危險的話語:“內心在想著什麽並不重要,最值得在意的始終都隻有最後會做出什麽。”


    “……!”鶴丸大為震驚。


    從埃德加的言語中,他不由得聯想到了前一個世界裏的那座死城。裏麵的人類們無論曾經有過怎樣的想法,在最後各個都還是如同機械一般被埃德加操控著,如他所希望地那樣度過了無數個日夜。


    難道我之所以無法違背埃德加的命令,並非是習慣了他的指揮,而是和那些人類一樣無法控製住自己了……嗎!


    這樣思索著,鶴丸感受到了仿佛能化作實體的恐懼驟然從腳底向上升起,緊緊地纏繞著他,深入他的肌表,啃食著他的骨髓。他想要反抗,想要用力地甩開埃德加的雙手。然而,那份刺骨的陰寒已經延伸到了他的大腦,無法動彈,不敢動彈。


    麵對著冷汗直冒、咬著牙才保持站立的鶴丸,埃德加並沒有鬆開捧著他臉龐的手,隻是在沖他微微一笑後,幽幽地開口道:“——之類的想法……都隻是以前的我的看法罷了~畢竟過了那麽久,我也是有所成長的嘛。”


    “你看,我手中的鶴丸國永是個即便心裏再怎麽不願也會順從我、無時無刻都在想著我、從裏到外都隻屬於我…的刀劍男士,我又怎麽會把你變成沒有自己思想的玩具呢?”


    “我喜歡不自覺聽從我的命令的你。”


    “我喜歡到處亂跑給我添麻煩的你。”


    “我喜歡這個表麵活潑,內心卻萎靡了的你。”


    埃德加保持著嘴角的弧度,一邊訴說意味深長的怪異話語,一邊鬆開了對鶴丸的禁錮。他似是想要聽到鶴丸的回應,將那蒼白的指尖移到了鶴丸始終抿緊著的輕薄嘴唇上,帶著些許的涼意輕輕按壓了起來。


    “……呼。”雖然險些被埃德加的氣勢壓得透不過氣來,但鶴丸至少明白了埃德加並沒有要把抹去他的意誌、將他徹底操控的意圖。他不由得長長嘆了一口氣。


    緊接著,狠狠咬向了埃德加的指尖。


    ——這種情況下為什麽說話要來個大喘氣!我差點就以為自己要變成會走路的破銅爛鐵了啊!!!


    鶴丸胸懷著一股難以散去的惡氣,用心音對著埃德加咆哮了起來:“既然你都說了三遍‘喜歡’我,那麽也不會那麽小心眼地報復喜歡的對象的吧!”。


    尖銳的犬齒瞬間咬破了伸到嘴邊的手指。即便不同於指尖溫度的溫熱血液在口腔裏瀰漫了開來,鐵鏽味隨之充斥著口鼻讓他幾乎難以呼吸,鶴丸也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懷著憤憤不平的心情咂了咂嘴、繼續加深傷口。


    而後,過了半晌鶴丸才終於反應了過來埃德加說了些什麽。


    喜、喜喜喜喜歡……!?


    不知是由於當時的過度恐懼觸發了對埃德加的吊橋效應,還是說過度恐懼後得知自己已然安全而引起的肌肉鬆弛,在鶴丸明白過來埃德加話語中的意思時腰都要軟了,險些沒有站穩。


    他不隻是身體,連聲音都止不住地顫抖。連忙後退了好幾步,在與埃德加保持了一段勉強說是安全的距離後,這才說出了慌亂的否定話語,“以、以我這麽多年旁觀的經驗來看,像你這種輕易把‘喜歡’放在嘴上的男人…可、可可是最靠不住的了了了!”鶴丸的臉頰上泛起了如血色般的艷紅。


    “嗯~因精神轉變了而隨之變化為漆黑色澤的髮絲,以及因我而起,越發紅潤的臉頰……不覺得你已經染上了我的顏色了嗎?”


    對於鶴丸的步步後退,埃德加散漫地跨步向前,將他逼到了牆角,並再次用右手撫上了他的臉蛋。埃德加那還未癒合的手指在鶴丸輕薄的嘴唇上反覆摩挲,用鮮血將他染得更為艷麗。


    四周的氛圍分明沒有了之前的恐怖與壓抑,被壓製在狹小角落裏的鶴丸卻依舊因為緊張而無法正常地進行呼吸。一時間,他自己甚至都分不清自己臉上的血色究竟是出於憤怒、羞澀……還是因窒息而導致的漲紅了。


    “嗬哈哈哈哈。”見到鶴丸萬分窘迫的模樣,作為罪魁禍首的埃德加倒是慡朗地笑了起來。他不再逼迫鶴丸,而是自然地向後退了一步,給鶴丸空出了足以平靜下來的空間。


    接著,埃德加手腕一翻,手心向上伸了出來,笑眯眯地對鶴丸說道:


    “來,右手~”


    鶴丸當即反射性地將手搭了上去。“……嗚咕!”察覺到了這個動作是自己做出的選擇,並沒有受到埃德加的操控,鶴丸不甘得從牙fèng見擠出了一聲怪叫。


    ……


    “哐啷。”


    門口傳來了怪異的響動,似是刀劍掉落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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