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備食材啊。”


    麻井直樹說道。


    斯通沉默地看著這兩個人,好像沒有一個人覺得有什麽不適,搞得他好像是個大驚小怪沒見過世麵的人似的。


    楚斬雨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又露出了那種“事實就是如此我們不必再討論”的表情,看得斯通牙癢癢,恨不得一巴掌把他看傻子的五官表情摁下去。


    “這裏應該有備用的防護服。”楚斬雨打開其中一扇玻璃門,果然櫃子裏有他想要的東西,“我們兩個不需要,倒是你,博士,保險起見,你還是穿上吧。”


    他向外望去,走廊裏麵除了他們之外三個人和躺在地上的烏泱泱一大片人之外,再無其它動靜,偶爾會傳來一絲咕嚕的聲音,像是有誰在咀嚼和吞咽。


    “現在到底是什麽情況,我腦袋完全懵了,這裏到底是不是科研部?”


    斯通按他說的把自己裹在厚實的防護服裏,感覺自己像一桶捂在被子裏的沙丁魚罐頭,走廊裏原本悶熱的空氣越發熱了。


    麻井直樹雖然沒說話,但是他的表情看得出來,他也不清楚現在情況,隻是按照楚斬雨的命令來行事。


    “我想找個有信號的地方,向外麵傳遞信息,這件事……說來話長。”楚斬雨拿過麻井直樹的刀,他忽然又走到地上一個孩子的身邊蹲下來,摸了摸他的腦袋。


    斯通這才看到,角落處的這個小孩居然沒有穿防護服,隻穿著簡單的短袖短褲。


    然後楚斬雨掏出刀,在這個孩子的眼窩處又深又狠地捅了一記,稠膩的鮮血慢慢地流出來,昏迷的小孩卻並沒有掙紮,楚斬雨把他抱在懷裏,用手輕輕地拍著他的後背,嘴唇安撫地碰了碰他的傷口。


    他含住傷口,吮吸著流出來的血,這個動作看起來完全是下意識的,麻井直樹很吃驚,也不由自主地看著他。


    隨著這個孩子腦部的血流幹淨,他原本瘦巴巴的身體卻不斷地伸長拉寬,頭發變得稀疏蒼白,全身也開始出現密布的褶皺和老年斑——斯通的眼睛睜大了,因為躺在這裏的這個人,竟然是他的老師陳旭然。


    “剛剛的出血量,流出來的有三斤左右,這是人類不可能承擔的。”楚斬雨捧著老教授衰亡的腦袋,摘下衣架上的白大褂,輕輕地蓋在他的屍體上。


    “方才在中心醫院,來探望陳清野的‘陳旭然’是異體化身而成的人類,而原本在這個身份上的人類卻早已被它同化死亡。”


    “我很難和你們解釋這一切,而且現在首要的問題是必須向外傳遞信息,我很肯定科研部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座消息閉塞的鐵塔。”楚斬雨舔幹淨嘴邊的血,“墨白,她現在在科研部,隻是不知道在哪裏。”


    “墨白應該在試駕hme。”


    “我還記得去那裏的路。”楚斬雨說,“總之這一路上,隻要看到小孩子,就別輕舉妄動地靠近。”


    一路環境昏暗,出於謹慎他們看到牆壁上的燈光開口也不敢去動。


    換做平常他們可能放鬆一些,但是身邊還有著斯通博士這麽一位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和異體賽跑大概率要輸的文弱科學家。


    於是他們都用個人終端自帶的照明探路,照明的燈光麵及範圍有限,卻也照出了沿途躺著臥著站著的許多孩子。


    黑暗中,三點幽幽漏著的光亮石沉大海,幾乎起不到什麽安慰感,不過以楚斬雨的視力,在黑暗裏他依舊能看清楚:


    身邊倒著的幾乎全是孩子,而碰巧的是,都擺放在道路兩側,多餘的堆疊起來,不會阻擋從這裏經過的人,而它們的麵目已經腐爛得一片模糊,像肉色的一團馬賽克。


    麻井直樹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他的目光四處搜羅尋找著,希望自己不要看見自己所熟悉的那張幼小的臉。


    斯通咬著牙齒,抓著連接著他倆的鏈子;他的冷汗從剛才開始就沒停過;他是個災難片愛好者,覺得那些大戰喪屍和怪物的主角很帥,可是他從沒打算自己現實中參與進去,而且就目前看來,他大概不是無所不能的男主角,而是隨時會賠命的路人炮灰。


    他們屏息凝神,走到走廊盡頭轉彎,才知道他們站在了大廳第五層的環形步行梯上,微弱的燈光向下墜落,黯淡的大廳像隻野獸的血盆大口吞噬螢火。


    “地上有腳印。”麻井直樹說。


    地上的確有印子,很大的凹進去的一塊,因為太大遍布整個大廳,所以第一眼沒看出來這是個腳掌印,腳印之深,像是蟲子從蘋果鑽出來的洞口那樣深。


    “下去看看吧。”楚斬雨提議道。


    越往下走,能看見的孩子就越來越多,他們定格靜止的姿態也各異不同:有的呆坐眺望,有的垂眸沉思,有的呼呼大睡,有的追逐嬉戲,有的淚流滿麵……仿佛他們走入了一座大型孩童藝術蠟像館。


    但是在這種悶熱的空氣裏,卻並沒有聞到那種腐敗後的臭味,反而是一種古怪奇異的香氣,非常黏稠馥鬱,像水果和花。


    他們沿著樓梯走下去,站到這個深印,應該說是很深的洞穴邊上,然而黑壓壓的一片沙漠也看不見,幸好斯通博士在附近發現了一個散光手電筒,楚斬雨接過來往下打光,他們都紛紛伸頭向下看去。


    那是一張嬰兒的臉,平靜地沉眠在黑暗裏,嘴角帶著一抹似悲似喜的笑容。


    至於洞穴周圍,也已經全是屍體了。


    這些屍體看起來都是孩子,楚斬雨拿刀割了其中一個的眼窩,放血,一氣嗬成,和陳旭然一樣,她也慢慢地變成了大人:黑色的頭發和粉白色的肌膚,眼睫下一點海水的藍色,讓其他人都認出了她的身份。


    麻井直樹和斯通紛紛麵露震驚,楚斬雨倒是早在意料之內,露出一點苦笑的意味來,波瀾不驚地說道:“這位是我們剛剛都見過的那位阿黛爾·辛普森女士。”


    “……!?”


    “看來真正的她已經死了。”


    斯通啪地打了自己一下,搞學問這麽多年,第一次對唯物主義產生了懷疑。


    “博士,科研部一共有多少人呢?”


    “我想想,好像是十三萬四千五百六十七個人吧……培育中心那邊就不太清楚了。”斯通沒事的時候,經常會抬頭數實時係統的狀態顯示,數上麵的人名,久而久之,就記住了這個數字。


    “在經過的地方我做了標記,按照標記,我們已經把科研部走了一轉,而我剛剛一直在數我們沿途上的屍體。”楚斬雨說道,“目前,我數到的屍體數量為十二萬四千四百六十五人。”


    斯通:“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科研部的大多數人,都已經成為它的一部分。”楚斬雨指了指洞穴裏那張嬰兒粉嫩的臉,“那些看似是人類的同事,實際上是異體的一部分。”


    “人類?異體怎麽可能取代人類呢?不是說異體不可能有自己的思想的嗎?”


    “那麽,如果是克隆呢?”


    楚斬雨說,“就像赫柏計劃裏批量生產的克隆人那樣,支配者完全地在身體裏克隆一個人出來,這個由異體克隆的人類,和原主從外貌和心靈都一模一樣,原主死去後,它就能完全占據這個身份。”


    “等一下,你說在身體裏?!”陳清野看向科研部裏,現在那肉粉色的柔軟牆壁,思維忽然發散到了一個不可言說的維度。


    “我知道了!現代克隆人需要完全配對合適機械係統構建的流水線生產,而人體中也有幹細胞,主要來源於生物體內的幹細胞,以及人工誘導的幹細胞,幹細胞具有自我更新能力,多向分化潛能,以及未分化或低分化等生物學特性,在分化上分為多能性、專能性和單能性幹細胞……”


    他忽然明白了楚斬雨話裏的意思,“你的意思就是,科研部已經是它的身體了?而我們這些研究人員,就是身體裏的幹細胞,通過幹細胞,它能夠不斷地製造細胞,和克隆複製有很像的地方。”


    楚斬雨卻問了他另一個問題,“在所謂‘陳清野’死前,你和陳清野說話時,有覺得他有什麽不對嗎?”


    “沒有,和他平時一模一樣。”


    陳清野是塔克斯小組現任組長,負責人造戰士生產的赫柏計劃。


    人之巔。


    人造的支配者。


    楚斬雨心想,這就是以克隆體為主要存在的實驗體,組成的支配者,它對科研部所有人的報複,也許是也想讓這些研究員也感受一下被困著,生命無法自主的感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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