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吧,不過讓我繼續和您說後麵發生的事;在護送b區救援之後不久,我就被緊急傳喚……嗯,後麵的事您也知道。”楚斬雨避開了彼此都知道的話題,以免陷入尷尬,“之後我依照軍委的命令,收養了廢墟裏發現的實驗體,她則改名為薇兒。”


    “是喬治下的命令。”威廉說道。


    這種信息交換讓楚斬雨很受用,他一開始對掏心掏肺的交流是抗拒的,因為他平時都會為了藏事而習慣地撒點小謊;現在他覺得麵對麵和威廉這麽說,能夠慢慢補上彼此知曉訊息的漏洞。


    “薇兒和我生活了一段時間,在帶她去飯店的時候,她忽然就應激了,整個人發狂了一樣地掙紮。”


    楚斬雨想了想,決定還是說實話,就像威廉說的,如果他都是內鬼的話,楚斬雨也不用再掙紮了。


    “我要告訴您,我確實感覺自己看到的是2600kw,但是因為這個數據太離譜了,所以我以為我看錯了,把260kw看多了一個0,陳組長當時測出來的結果和我說的也不一樣。”楚斬雨說。


    “你真的是因為這個數據不對嗎?發自內心地說,你應該是害怕她被處死吧?”威廉兩句話就把他心上的遮羞布撕了個幹淨,楚斬雨下意識掙紮了一下,:“……是的,我害怕我說出去之後,她會被殺死。”


    威廉輕笑了一聲:“楚斬雨啊,你讓我怎麽說你好呢?”


    “但是,如果陳組長測出來和我看到的一樣的話,我是絕不可能隱瞞的……就是因為不一樣,所以我才存了點僥幸心理……現在想想,如果她當時就死了的話,應該也不會發生之後的事情了吧。”


    他從來沒擁有過什麽,她幾乎是可以成為他生命裏獨特存在的人,楚斬雨想起她狼吞虎咽的吃著蛋糕的樣子,但看那副景象,真是可愛極了;但一想到她的身上承載著無數條戰士逝去的生命,楚斬雨就心中發寒,繼而是說不盡的酸楚。


    威廉沒有繼續追問他,繞開這段感傷的話題:“你為什麽會帶她去飯店?”


    “因為……”


    楚斬雨回憶當時的情景,忽然愣住了。


    對啊,當時是傑裏邁亞說的他有餐廳的代餐券,要湊夠七個人才能用,加上當時有斯通博士和倫斯中校,氣氛不錯,他也想帶薇兒吃點好吃的,所以就去了。


    現在想想,傑裏邁亞一個富家少爺,為什麽會用上代餐券這種東西?以他的生活環境,根本就不可能想到這一點吧?


    再加上他問維薩在“人之巔”裏看見了什麽,維薩回答的也是看到了傑裏邁亞……這家夥不僅說話讓人糟心,出現的次數雖不多,可是每一次出現都有事情發生。


    還有……


    當時發現薇兒的那個地下室,也是他先到那裏的,莫非是他在引導我?可是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還有嗎?


    楚斬雨腦海裏一瞬間閃過很多畫麵:


    “你原來那個就留在我這裏,以後那邊檢測的就是我的數據;等到風險期過後,軍委裏就沒有人能強迫你帶這個了……”在秘密傳喚後的贗品發信器是傑裏邁亞給的。


    還有呢?


    “我請您吃頓飯,如何?也許我能重新讓您加入這次調查組。”


    他發現自己被排斥在調查任務之外時,也是傑裏邁亞很湊巧地找到了他,向焦灼的楚斬雨拋出橄欖枝,語氣也奇怪地溫吞。


    ……


    “說起來遠征隊發現了一個有意思的好東西,是一艘重新漂泊回太陽係的飛船殘骸‘伊甸之東’,而在裏麵留下諸多文件和一段視頻的人,叫艾倫·布什內爾。”


    這個名字,就能讓楚斬雨丟磚棄瓦。


    在他翻看艾倫的筆記時,褐色頭發的青年笑著將一張照片舉到他身邊:


    “我覺得也許您需要這個。”


    在重新回顧這段記憶時,楚斬雨才驚覺,當時他本該留在集訓現場繼續觀看,是傑裏邁亞主動提出了艾倫的名字,這才讓自己不顧一切地想要去科研部。


    之後?之後就忽然出現了異體,幸好麻井直樹和凱瑟琳眼疾手快,沒有讓事態擴大化;然後是那顆奇怪的腦仁,像炸藥一樣膨脹,最終升溫,爆裂,燃燒,楚斬雨相信,如果不是因為他把這個東西吃了下去,它一定會逃走,或者幹脆炸開。


    炸開之後,會有什麽結果呢?他不清楚這東西的用途,但想必不會是什麽好結果……說不定會讓整個集訓現場的士兵感染成異體也說不準。


    諸如此類,楚斬雨越想越驚心:傑裏邁亞……他,到底是誰?他要做什麽?


    這簡直不能細想,如果傑裏邁亞……這個他從未想過,也從未提防過,從內心甚瞧不起的人有什麽事情……


    不……


    潛伏在黑暗中的野獸的獠牙,從長滿鬃須的獸嘴邊探了出來,在夜色裏更加雪亮,如一把纏繞妖魂的古刀。


    “說起來,我最近好久沒看到傑裏了,也是奇了怪了,到哪都找不到他。”威廉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看似無意地說。


    楚斬雨驚愕地抬起頭看他。


    “想到什麽了?”威廉笑笑。


    他看著威廉的笑容,有那麽一瞬間感覺自己是沒帶關羽的劉備遠赴鴻門宴,孫權刀都擦得光如明鏡了,他走也不是,坐也不是,就算接到消息後,關二爺千裏走單騎,趕到現場也隻能捧個骨灰盒回去。


    “是他嗎……是你嗎?”楚斬雨完全呆住了,愣愣地問道,“不,怎麽能呢?怎麽可以呢?不,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


    威廉看楚斬雨好像完全陷入了茫然和呆滯的狀態,問他什麽話,他也隻是搖著頭,偶爾喉嚨裏哽咽兩聲,重複著那句:“不可能的,這不可能……”


    “楚斬雨!”威廉走過來,把他的臉捧起來,才發現自己手底下這張蒼白的臉上密布冷汗,“回神了,小夥子。”


    “呼……呼……我沒事……”


    仔細看,楚斬雨的瞳孔甚至有瀕死放大的樣子,威廉掐了掐他的人中,笑道:“你要是再這樣,我懷疑你要昏厥過去,隻好勉為其難給你做人工呼吸了,反正你這麽帥的男孩子,也在我的菜譜裏。”


    這話效果立竿見影,楚斬雨立馬回過神來,整個人都坐直了,目光中帶著些許驚恐和難以置信:“您……”


    “回神了?回神就好,放心,雖然你這位軍人很有幾分姿色,可惜我牙口不好,還是喜歡乖巧沒有攻擊性的。”威廉放開他,坐回原來的位置,“既然回神了,來講講吧,你都發現什麽了。”


    這時安潔莉娜·摩根索敲了敲門:“威廉先生?你要吃水果嗎?新鮮的培育水果哦~”威廉也敲敲桌子作為回應:“正好想吃了,如果有位身材姣好的漂亮美女能把它端進來放在我的麵前,我就更想吃了。”


    要把時間跨度挺大的一段事情敘述清楚,還是要頗花些功夫的,楚斬雨因此沉思了一會,看這對中年夫婦打情罵俏的模樣,他有時也挺羨慕看起來無憂無慮的人的。


    當然,世界上除了傻子和嬰兒之外,沒有無憂無慮的人,如果你覺得誰過的沒煩惱,說明你並不了解這個人。


    眼前的景象,和傑裏邁亞說的“父母的婚姻是一場災難”顯然不符合,他為什麽要說謊?他心亂如麻,因為嫌疑忽然落到了一個楚斬雨毫無心理防備的人身上。


    傑裏邁亞這個人可惡嗎?可惡,他太輕佻了,他父親乍一看還是老來風流,這兒子更是不遑多讓,他們倆都太不著調,楚斬雨在懷疑的時候,也很自然地沒注意他們。


    縱然傑裏邁亞輕佻重欲,但是他這個人還遠遠沒到楚斬雨的憎恨線上,所以他一忍再忍,摩根索少爺這個身份不會把他逼得忍無可忍,可是倘若他做了那些事呢?


    如今一回想,細思極恐,楚斬雨要不是礙著對麵坐著傑裏邁亞的親爹和整理思緒,現在他就想抄起槍去親自去把這家夥逮捕歸案,要是情況屬實的話,甭管什麽我有隱情我本意並非如此,先喂幾顆子彈再說。


    這麽長的時間軸,他現在才意識到。


    聽完楚斬雨的講述,威廉像把玩子彈一樣彈著手裏的水晶紫葡萄,一邊摸著下巴沉思起來,為了緩解內心的壓力,楚斬雨也拈了一個葡萄放在嘴裏,內心依舊無比沉重。


    “還想吃點什麽?我讓後廚給你做。”這時安潔莉娜用圍裙擦著手,打開門又走了進來,白白胖胖,笑眯眯地樣子,真的很像一個被養的很好的雪媚娘。


    臨走之前,楚斬雨手裏被塞了一大堆吃的喝的,鼓鼓囊囊地走出了大門,等在門口百無聊賴的士兵瞪直了眼睛,說是談事怎麽跟從姥姥家回來似的,大包小包提了滿手。


    “你要嗎?送你點?”楚斬雨說。


    士兵頭搖得像撥浪鼓。


    沒想到會被這樣對待,楚斬雨心想:他們夫妻倆完全把我當成客人對待了,本來我感覺就是赴龍潭虎穴的,想著想著,他握緊了手中的蛇皮袋:傑裏邁亞,你到底是誰,到底要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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