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過去。


    在這段日子裏,陸續有有窮部落的族人回來,除去被猰貐吞食的,死在逃亡的路上的,有窮部落最後還剩下了一百三十餘萬族人。


    就這麽一場災難,有窮部落的減員就已經超過了一般,這就是弱小的悲哀。


    當有窮部落徹底在弱水河畔安定下來之後,嫦娥被推舉成為了有窮部落的新一任族長。


    其實,如果可以,他們更想讓後羿當這個族長,雖然後羿是巫。


    然而,後羿根本就沒打算在這裏久待,又怎麽會答應當這個族長?


    所以最後這個族長還是落到了嫦娥頭上。


    後羿也按照答應嫦娥的,暫時在有窮部落居住了下來。


    他每日練箭,外出打獵,打獵歸來後除了自己留下一部分獵物,剩下的獵物都被他分給了有窮部落的其他人。


    偶爾有前來襲擊有窮部落的妖獸,不管有多強大,多麽凶威滔天,後羿都是一箭——自從後羿來了之後,有窮部落再也沒有一個人死於妖獸的襲擊。


    久而久之,後羿在有窮部落的威望越來越高,成為了無數有窮部落男兒崇拜的對象,無數有窮部落女子的夢中情人。


    這些後羿當然不會在意。


    但是,感覺到族人對於後羿的崇拜,依賴,嫦娥卻有些憂心忡忡。


    在這種情況下,一旦後羿離開,那麽對於有窮部落的打擊一定是毀滅性的吧?


    隻是她知道,後羿能答應她留下來一段時間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她不能再奢求太多。


    後羿很強,但是,一個部落的發展隻有強者是不夠的。


    他隻能在妖獸來襲的時候擊殺妖獸,打獵的時候多打一些獵物,部落其他方麵的發展,還是要靠嫦娥。


    在此之前,嫦娥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成為部落的族長,但是現在她必須承擔起這一份責任。


    她必須在盡可能短的時間內讓自己成為一名合格的族長。


    組織捕獵,組織采擷,組織打魚,漁獵歸來之後處理獵物,分配食物,這些都需要她來做。


    與此同時,她還要在族中尋找有天賦的孩子,傳授修行之法,培育有窮部落自己的修士。


    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嫦娥成長起來。


    從一個被父親羽翼庇護的女孩,成長為一個合格的族長。


    雖然現在庇護著有窮部落的人是後羿,但是談到嫦娥,有窮部落卻沒有一個人不豎起大拇指的。


    很多人都說,嫦娥這個族長,做的比她父親當初還好。


    所有事情似乎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然而隻有嫦娥知道,這一切都隻是鏡花水月。


    一旦後羿離開,這一切都會被打回原形。


    一年。


    兩年。


    三年。


    後羿隻打算在有窮部落待三年。


    當他找到嫦娥準備辭行的時候,嫦娥正帶著一群族中的女子用獸皮製衣。


    “我看你整天背著弓,就給你做了個弓袋,你試試合不合適。”


    看著麵帶微笑,拿著弓袋站在他麵前的嫦娥,後羿頓了一頓,然後應了一聲,接過弓袋。


    他取下背後的弓,試了一試:“大了一些。”


    “大了?那我再改改。”


    看著從他手中拿回弓袋,埋頭修改的嫦娥,最後,後羿還是沒把辭行的話說出口。


    反正,他也沒有什麽事情,就再待幾年吧。


    後羿如是想著。


    又是一年。


    這一年,嫦娥在組織捕獵的時候,遇到了一頭凶獸鑿齒。


    這一支捕獵的隊伍幾乎全軍覆沒,嫦娥也受了傷。


    好在後羿及時趕到,一箭射死了鑿齒。


    看著受傷的嫦娥,後羿道:“捕獵的事情交給男人就行了,你不如留在族中。”


    這是後羿第一次開口對有窮部落的事情提建議,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


    然而嫦娥卻是輕笑著搖了搖頭:“我可是族長的,越是危險的事情,越應該身先士卒,怎麽能逃避呢?”


    後羿沒有說什麽。


    然而,他原本準備辭行的心又淡了幾分。


    還是再待幾年,等部落自保之力再強一些吧,後羿這樣想。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


    後羿漸漸地不再一直一個人外出捕獵,而是會跟著有窮部落的捕獵隊伍一起。


    他漸漸的也會和有窮部落的族人一起圍在篝火旁吃飯,喝酒,聊天。


    他有時候會去指導一些有窮部落戰士的箭術。


    有時候,後羿一個人想起這些,恍惚之間,他甚至產生了一種自己還生活在後土部落的感覺。


    這種感覺讓後羿感覺很不好。


    所以他準備離開了。


    他找到了嫦娥。


    “我準備離開了。”


    後羿道。


    不知不覺他已經在有窮部落待了十一個年頭。


    嫦娥沉默了。


    十一年,看似是很長的一段時間,長到足以讓有窮部落徹底在弱水河畔安定下來,長到已經可以讓有窮部落的絕大多數族人都忘了當初的那一場災難。


    但是,十一年,對於修行來說很短,很短,短到有窮部落至今都沒有幾個人在修行一道上入門,更別提有什麽實力了。


    然而,嫦娥卻並沒有說什麽挽留的話,雖然她知道,隻要後羿離開,有窮部落就會分崩離析。


    她隻是道:“明天再走可以嗎?”


    後羿點了點頭。


    當晚,後羿沒有去和有窮部落的戰士一起吃飯喝酒。


    他獨自待在自己的屋子裏,躺在床上,腦海中閃過的是昔日在後土部落的一幕幕過往。


    那時,他和族人們一同出去捕獵,歸來後和刑天、誇父等人一起圍著篝火吃肉喝酒,偶爾有空指導一下一些族人的箭術。


    可這一切,都隨著後土化輪回,後土部落分崩離析而消散了。


    恍惚之間,後羿腦海中居然浮現了他在有窮部落生活的這段時光。


    這一切是多麽相似啊!


    搖了搖頭,後羿閉上了眼睛。


    明日,這一切都結束了。


    就如同他離開後土部落那般。


    夜色漸深。


    篝火熄滅。


    有窮部落陷入黑暗。


    一陣腳步聲在後羿耳邊響起,讓他睜開了眼睛。


    他抬頭向門外看去,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他的麵前。


    是嫦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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