鶉鴿洞中,正出地脈之上,靈機氤氳,鍾七與賈清風對坐弈棋,鍾七執黑子,賈清風執白子。


    二人商量半天,也討論不出如何應對。


    不過天下雖亂,二人皆世外之人,倒也不虞其他,隻是感慨這亂世將至,百姓又將民不聊生,到時香火不繼,伏魔宮又該如何應對。


    “師弟,依我看來,胡人如今勢大,非中原,南朝可敵,很長時間內,北方都將是胡人的天下了…”


    賈清風學了鍾七留下的幾卷顯法,時常交往達官貴人,眼界也是開闊了許多,這話也很有水準。


    看鍾七默然撚著黑子,許久不語,賈清風又道:“如今胡人多是騎軍,又是身強體壯的草原塞北之韃人,早年隻是軍械不利,非中原敵手。


    但如今羯人獲得洛陽械庫,俘獲大量工匠,能打造甲胄兵刃,我梁人瘦小,又缺少馬匹,僅憑步卒,猶如以卵擊石爾…”


    鍾七執黑子落下,朝賈清風道“師兄,你所言甚是,但閉門封山卻是大可不必,一來胡人還未打到梁州,二來麽,咱們世外之人,不去沾惹紅塵,參與朝代更迭,紅塵俗世,也不能管咱們世外道家”


    卻是方才賈清風曾言,主張閉門封山,待天下穩定,再開觀收納香火。


    棋盤上白子如龍,黑子蜷縮一團,已是岌岌可危,賈清風又落一子,吃下一片黑子,才道:“就怕到時候哪那些胡韃不信中原鬼神,反而惱了他們,起刀兵上山,我等道人如何能擋…”


    鍾七摸索棋子,神秘一笑道:“舉頭三尺有神明,人間亂世,才正是我道昌隆大興之時”


    說罷,一子落下,便是黑龍一條,犬牙交錯間,滿盤白子無氣,盡數為黑棋吞噬。


    賈清風搖搖頭,無趣的把白子一扔,正要說話,崖下傳來陣陣呼喊,倆人出洞一看,卻是一個小道士在喚二人,賈清風道:“承法,有何事喚我?”


    “師父,九裏徑的鄧巡檢來訪,要見泓繼師叔…”小道士承法拱手道。


    賈清風正要回話,鍾七卻朝承法擺了擺手道:“你去請他過來,就說是貧道在後山等他”


    承法領命而去,不一會兒,三五個披甲悍卒,擁簇著鄧奎來到洞前,鄧奎紛紛甲士在山下稍待,自解劍,空手攀藤而上,至洞中見鍾賈對坐弈棋,忙拱手道:“鍾師,賈先生”


    三人互相見禮,賈清風端茶水奉上,鄧奎也不是第一次上山了,與賈清風也是熟絡,接過茶碗,三人相對而坐。


    賈清風笑道:“鄧大人今日怎的有閑心,過來觀中玩耍哩”


    鄧奎苦笑道:“先生莫說笑話,朝廷都沒了,何來鄧大人一說”


    鍾七搖搖頭,問道:“外間塵世,情況如何?”


    “這北方徹底亂了,鮮卑踞並州全境,河套地區,建國號曰晉。


    羌人建國號曰涼,踞隴西,涼州。氐人踞延安府,河套,河西,都長安,建國號曰秦”鄧奎苦笑道。


    鍾七打量鄧奎一晌,忽而撫掌大笑道:“鄧公,貧道見你麵上有朱紅彩簾,傘羅華蓋罩頂,不日將名達天下矣…”


    “不敢得鄧公之稱,泓師此言何意?”鄧奎有些茫然無措,又有些愣神道。


    鍾七朝鄧,賈二人微微一笑,搖頭晃腦道:“不可說,不可說,說之壞你運勢,就不會應驗了”


    這話弄得倆人一臉懵逼,不知其意,鄧奎思慮片刻,拱手道:“梁州刺史,並興元知府等輩,欲要改旗易幟,投了長安氐秦,鄧某欲起兵反之,泓師你怎麽看?”


    鍾七沉吟半晌,笑道:“你有此意,前路雖則坎坷崎嶇,卻有錦繡前程,亦是興元府之福”


    賈清風則道:“你有多兵馬錢糧,比之梁州如何?”


    鄧奎露出苦澀笑容,朝賈清風回道:“我隻有甲士二百,騎卒五十,並九裏徑數百鄉勇。


    梁州有都司軍兩營,滿編五千步騎,實則空餉甚多,但也有數千兵馬,並鳳州守備數千,階州守備數千,興元府共有萬餘軍卒”


    賈清風望著鄧奎道:“相差如此懸殊,你準備如何去做?”


    鄧奎搖搖頭回道:“毫無頭緒,所以來請教泓師”


    “先取固城,定遠二縣,整軍備馬,籌集糧草,梁州若發兵來打,你則棄二縣不守,出秦嶺取梁州,在廣招兵馬,收複轄下州縣。


    梁州若不來攻,你就再取陽縣,勉縣,褒縣,南鄭等諸縣,合集兵馬,再攻掠梁州府城”鍾七沉吟半晌,朝鄧奎笑道。


    鄧奎聞言大喜道:“泓師果真高人,此策甚妙”


    鍾七擺擺手又道:“這水無常態,兵無常勢,變數太多,此計隻是戰略,具體戰術,還是要靠你自己謀劃”


    鄧奎頷首點頭,與鍾七,賈清風談論一會兒,留下幾箱草藥,金玉,道衣,告辭而去。


    鍾七朝賈清風笑道:“你看,有此人在,咱們伏魔宮大興之日不遠”


    “你就這麽肯定,他能拿下興元府麽?”賈清風猶疑道。


    鍾七搖頭笑道:“不可說,不可說”


    見鍾七一臉神秘,賈清風甚覺無趣,擺擺手,也自下山而去。


    ………


    虎兒崖上,鍾七盤膝而坐,手撚法決,麵前三柱檀香,升起渺渺雲煙,緩緩平心靜氣,觀想玄關入定。


    約莫半個時辰過去,鍾七終入定境之中,無思無想,一片漆黑寂靜,冥冥之中卻一點如豆胎光驟然亮起。


    胎光照亮無邊黑暗,顯露出彩霧繚繞,氤氳仙氣飄蕩的紫府,虛幻靈台之上,胎光一陣搖曳欲滅,幸有外界渺渺香火自鍾七鼻竅衝入,得香火,靈機助力,胎光終究未曾熄滅。


    這胎光一亮,看山非山,看水非水,周天虛空,盡皆不同,此時就見得地下有無窮青黑氤氳流動,正是地氣,天空有無數彩色,白色流動,乃罡氣。


    也隻有胎光亮起,才能觀得地氣,水氣,煞氣,幽冥,鬼神等物,否則也與尋常凡胎無異。


    鍾七前世閑時搜集法策,剔除無數虛構假法之後,曾得完整真法《內景元陽雷書》一門,並上他端公派殘缺的旁門左道,祭將,神變,行兵,喝令等。


    雷書中有天罡雷法,地煞雷法之分,然無論天罡,地煞,皆要以采氣入手。


    又觀想一陣,使胎光終於穩定之後,鍾七掐飛身印,默頌【北鬥脫殼朝真咒】,杳杳冥冥之間,胎光閃爍飛騰,一閃衝出頂門。


    三柱檀香飛速燃燒,濃濃煙雲裹住胎光,墜地一沉,就化入泥土沙石而去,唯鍾七肉身呼吸漸停,但胸口卻依舊溫熱,無生不死。


    一片幽暗不見天光之地,樹木花草皆有,卻是一片死寂,唯有寥寥黑影閃過,被呼呼幽風吹拂,風似利刃,瞬間將黑影絞成粉碎。


    一道渺渺雲煙墜入,化作祥雲一朵,上麵跌坐著虛幻身影,身穿杏黃道袍,撚決聚氣,真言無聲頌起,轉眼間,一團青黑之氣聚集。


    颼颼陰風刮過,祥雲也被刮散一層,餘下一團依舊緊緊護持虛幻身影,那道袍身影見此,連忙收攏法氣,撚決一指,祥雲騰起,須臾飛出幽冥。


    一點胎光飄出地麵,飛速衝入鍾七頂門,上下十二層樓,神魂漸漸安定,而那三柱檀香也徹底燃盡。


    隨著大量地氣入體,鍾七麵色如霜,一片慘白,被凍得瑟瑟發抖,幸好他是習武之人,身強體壯,氣血沸騰,裹住地氣,才略感溫暖。


    如此半晌之後,鍾七麵色恢複紅潤,陰寒地氣,大部歸入丹田,被命功氣血包裹,一部分衝上掌心,自行打通勞宮穴。


    鍾七念一段雷門秘祝,伸掌打出,不見雷光霹靂,也不見絲毫異象,十步之外卻有一隻啄木鳥無聲跌落地上,渾身不見半點傷口。


    而在鍾七的胎光映照下,卻見得掌心勞宮有一道霹靂迸射,須臾落在啄木鳥身上,可憐那無辜的鳥兒,神魂瞬間被地煞之氣絞碎。


    法術乃神鬼莫測之力,大多數並不會有甚麽五光十色的特效,對於肉眼凡胎來說,與鬼神一般,就算站在他麵前,也是輕易難見。


    這個地煞雷法,主要用來打鬼,打神,用來打人,有些勉強,但被這煞氣衝身,輕者臥床數月,猶如風寒重疾,重則魂飛魄散,當場成了活死人。


    隻是就這一道法術用出,鍾七采集的一團地氣也耗個幹淨,想要施法,還得再次入幽冥采氣。


    不過鍾七還是開心異常,直感歎求道兩界,數十載修行,終於能真正施展法術,隨不一定有武藝厲害,卻是神鬼莫測之力,超凡入聖之起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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