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妙荷覷得分明,遇險之人穿的正是本派服色,當下更無絲毫遲疑,腳下一蹬飛身衝上,劈手抓向那名同門。


    差幸魚妙荷輕功超卓,這一下險之又險,剛好牢牢抓住那名同門的衣領。


    不過那名同門是位男子,自身體重十分可觀,再加上下墜時的衝力,少說也有兩百來斤。


    魚妙荷被拽得立身不住,尖叫聲中一頭栽進地窟,瞬間半身已經不見。


    彭觀雲的反應稍慢半拍,見狀直是急紅了眼睛,豁盡全力猛撲上去,卻還是差之毫厘,並未夠到魚妙荷。


    正在眾人齊聲驚呼之際,倏見一道湛碧光芒閃過,徑直纏繞在魚妙荷腿上,生生頓住下墜之勢。


    眾人剛提到嗓子眼的心,終於重新落回腔子裏,順著那道碧光的來處看去,原來是蘇琬珺及時出手救援。她手中正握著一條奇異的碧色綾帶,吊住兩人仍然未斷,材質柔韌可見一斑。


    樊飛與蘇琬珺並肩而立,同樣伸手抓住綾帶,否則單憑蘇琬珺一人之力,恐怕早已步上魚妙荷的後塵。


    敢情這條綾帶名喚“玉女飛綾”,能隨心意剛柔變換,對敵之時別有妙用,是蘇琬珺的成名兵刃。


    彭觀雲本來嚇得魂不附體,這時卻又欣喜若狂,慌忙大步流星衝到近前,抓住魚妙荷的雙腿,將她從地窟中拉了上來。


    魚妙荷臨危不亂,仍然抓著那名同門的衣領,兩人一同脫險,總算不曾釀成悲劇。


    魚妙荷方才全憑一股血氣之勇,這時回過神來,才禁不住心頭怦怦亂跳,手臂也酸痛難當,不住的輕輕顫抖。


    彭觀雲滿心痛惜,一迭連聲的道:“師妹沒事吧?沒傷到筋骨吧?要我幫你推血過宮嗎?”


    說話間通相大師等人匆匆走近,隻聽端木璟峻聲道:“彭師弟切莫不知輕重,快些查看須師弟的狀況!”


    彭觀雲暗叫慚愧,再看那名墜入地窟的同門,隻見他臉色煞白、雙目緊閉,竟然已經暈死過去。


    端木璟疾步上前,鄭重抱拳為禮道:“多謝蘇女俠和樊少俠及時出手相助,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樊飛和蘇琬珺各自還禮,還是蘇琬珺和聲道:“端木先生客氣了,我們擔任巡查,這都是分內之事。”


    魚妙荷定了定神,強撐著兀自發抖的雙腿站起身來,粉臉泛紅的道:“兩位才真是客氣了,此番救命之恩,我一定銘記在心,日後若有需要,兩位盡管開口。”


    樊飛和蘇琬珺依舊謙虛辭讓,端木璟則欣慰的道:“魚師妹心係同門安危,不惜自身陷入險境,沒有辜負魚師伯和師父的期望……不過今後最好還是量力而行,過分逞強反而不美。”


    魚妙荷低頭應是,此時“須師弟”也在彭觀雲的推拿下蘇醒過來,但他的神智並未完全恢複,眼睛半睜半閉,喃喃自語道:“別殺我……別殺我,公主饒命……不是我害的你呀……”


    眾人麵麵相覷,都露出凝重之色,隻見胡翁緩步踱近,輕輕一歎道:“這小哥中了坤坽墳的魘障,少說也要迷糊大半天,老朽早說不可隨意走動,他偏偏不聽號令,唯有自討苦吃。”


    端木璟臉上一熱,訕訕的道:“是晚輩號令不嚴,才生出這場意外,咳……崆峒派弟子都聽清了,切勿再隨意走動,否則嚴懲不貸。”


    其餘崆峒派弟子齊聲應是,隨後隻聽魚妙荷道:“敢問胡前輩,晚輩方才也墜入地窟,為何沒被魘障所侵?”


    胡翁不疾不徐的道:“各人修為不同,心神堅韌程度也大相徑庭,何況小姑娘並未完全墜窟,沒中魘瘴也在情理之中。”


    魚妙荷點了點頭,若有所思的道:“方才我半身掉進地窟,害怕倒沒怎麽覺得,反而生出一種莫名的悲傷情緒,甚至想就此死了算了,莫非這便是魘障所致?”


    胡翁沉吟著道:“掉進地窟還能生還者畢竟不多,其中多數正如這位小哥似的,遭遇坤坽公主的夢魘索命,至於小姑娘所說的莫名悲傷,老朽還是首次聽聞。”


    魚妙荷唔了一聲,隱見自嘲的道:“那或許是晚輩多心了,總之大家都得打起精神,這地窟的確十分詭異。”


    胡翁嗯聲道:“正是如此,還請各位令行禁止,切莫再發生類似事故。”


    眾人見到那位“須師弟”的情狀,即便原先當真有些懈怠,這時也都不敢掉以輕心。


    端木璟吩咐兩名弟子照顧“須師弟”,眾人重新啟程,繼續向坤坽墳進發。


    走了有大半個時辰,前方終於現出一爿建築的輪廓,胡翁喘口大氣,伸手指點著道:“那便是坤坽墳的墓園了,雖然坤坽公主是獲罪下葬,但陪葬的珍寶不少,結果懷璧其罪,被發丘之輩盜掘一空。”


    眾人心下了然,鳳明瑤尤其同情的道:“打攪死者安寧,實在太過不該,難怪那位坤坽公主陰魂不散,以夢魘向貿然侵入者索命。不過發丘之輩能夠直搗黃龍,看來也精通易理,隻是沒有用在正途。”


    胡翁幹咳一聲道:“發丘之輩魚龍混雜,官盜民盜各有門道,其中也不乏義盜。但盜掘坤坽墳之人太過貪心,非但將珍寶洗劫,連坤坽公主的屍身都不放過,如今墳內空空如也,隻餘斷壁殘垣罷了。”


    眾人心中同感惻然,隻聽嶽嘯川訥訥的道:“坤坽公主究竟身犯何罪,前輩是否知曉?”


    胡翁微頷首道:“老朽略知一二,坤坽公主暗行巫蠱邪術,幹預後宮政事,結果東窗事發,被皇後下令捉拿。”


    “坤坽公主走投無路,最終吞下惡蠱自戕,屍身堅硬如鐵,水火不侵、刀劍難傷,天雷擊頂亦不損毀。”


    “皇後難免擔驚受怕,於是聽從方士指點,將坤坽公主厚葬於此地荒丘,還派親兵為她守陵。”


    “前朝末年兵荒馬亂,守陵兵將各自逃散,坤坽墳中的珍寶引起覬覦,落得慘遭盜掘的下場。坤坽公主的屍身太過奇異,估計也被發丘的高人看中,一並帶離墳墓,從此不知所終。”


    眾人聽胡翁侃侃而談,不少心中都在嘀咕,畢竟子不語怪力亂神,即便世間真有妖物,天雷擊頂之下也難逃劫數。


    想那坤坽公主區區一名深宮女流,況且還是死於非命,怎會如此邪性,簡直匪夷所思。


    胡翁年老成精,自然看得出眾人心存疑惑,但既然沒人當麵質疑,他也無心仔細解釋。


    談說間又走了小半個時辰,眾人總算來到坤坽墳前,隻見這座墓園占地極為廣大,若以規製而論,堪比本朝王侯。


    不過正如胡翁所說,因為常年荒廢棄置,又遭發丘之輩破壞,整座墓園已經殘敗不堪。


    神道邊上的石雕東倒西歪,各處栽植的林木大多枯死,午後的熱風卷起蔽目沙塵,吹動遍地荒草,顯得十分淒涼。


    通相大師和鳳明瑤略作商議,之後分派眾人結成陣勢,步步為營進入坤坽墳。


    沿著神道仔細搜索過去,隱約可見新近踩下的足跡,眾人愈發精神緊繃,各自緊握手中兵刃,以便隨時應對敵方暴起發難。


    須臾走至神道盡頭,眼前便是昔日安葬坤坽公主的大墓,眾人緊張之餘又覺詫異,若說淨宇教果真以此地為據點,為何路上並無崗哨,難道不怕敵方長驅直入?


    發丘之輩一貫擅長以蠻力行事,大墓早已被挖開封土,墓門也被火器炸塌。


    黑洞洞的墓道裏不見半絲光亮,好像一隻幽冥巨獸張開闊口,靜待侵入者自行獻祭。


    《控衛在此》


    饒是眾人闖蕩江湖,大多數還經曆過生死之戰,但麵對這座幽暗神秘的墳墓,仍是禁不住心底生寒,數百道目光都投向通相大師和鳳明瑤,且看他們如何決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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