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接連三日,嶽嘯川都待在房中養傷,鮮於曼和時媚煙每日前來看望和換藥,他的傷勢也恢複得極快。


    畢竟並非傷筋動骨,嶽嘯川又體魄強健,用心護理之下已經無礙行動,隻是身手還要打個折扣。


    期間樊飛也來探望過兩次,嶽嘯川有意探問汪藏玄對招降三派首腦的最終態度,卻被他不著痕跡的搪塞了過去。


    所幸好消息也並非沒有,樊飛總算打聽到鄒鐵匠女兒的下落。敢情無巧不成書,她正是幾日來為嶽嘯川送飯的那位錦衣使女。


    那使女名喚敏兒,初時依舊心存懼怕,抵死不肯多說半句,直至嶽嘯川和鮮於曼道出許多細節,她才相信的確是鄒鐵匠請兩人上山來尋。


    這樣兩邊隔閡頓消,敏兒在嶽嘯川和鮮於曼麵前便自然了許多,借著送飯的工夫道出些許內情。


    原來大關莊的童女上山之前,已經被斷九州押走一批,敏兒因為年幼,容貌也不出眾,才僥幸逃過一劫。


    嶽嘯川在夢境試煉中已經知曉斷九州的淫邪癖好,那批被押走的童女有何遭遇,正是不言自明。


    鮮於曼一心係在嶽嘯川身上,對他的喜怒哀樂感知入微,於此暗中也有決斷。


    第四日中午敏兒又來送飯,嶽嘯川和鮮於曼正好都在房中,隻見這小姑娘一臉興奮之色,壓低聲音道:“嶽大哥,鮮於姐姐,明天我便能回家了,是那個卜巡查親口說的。”


    她口中的“卜巡查”名叫卜溪源,綽號“陰魂書生”,是斷九州麾下大將,也正是他負責管教從大關莊帶回來的女童。如今既然是他發話,想必並非訛傳,而是確有其事了。


    嶽嘯川聽罷多少有些意外,鮮於曼卻好像早有預料,當下和顏悅色的道:“回去以後好好孝順你爹,然後再幫我們轉告他,先前發生的事情我們不會計較,讓他盡管放心。”


    敏兒聞言一愕,怯生生的道:“鮮於姐姐是說我爹得罪你們了嗎?那你們怎麽還肯幫他找我?”


    鮮於曼溫然道:“事情起於誤會,你們父女兩人不必過於介懷,今後好好生活,我和嶽先生便放心了。”


    敏兒察言觀色,仍是心下惴惴,期艾著告退而去。


    嶽嘯川略一沉吟,徑向鮮於曼道:“莫非是鮮於少主向貴教教主建言,所以才會有此結果?”


    鮮於曼赧然道:“妾身隻是簡單將情況稟告教主,沒想到教主十分重視,將絕滅神王召回親自問話。不過由此可見,教主的確心懷黎民百姓,此番推行仁政並非淺嚐輒止。”


    嶽嘯川同感欣慰,轉念間試探著道:“貴教教主的傷勢可有好轉,鮮於少主最近為他診治過嗎?”


    鮮於曼點點頭道:“教主前日已經服下一顆廣靈金丹,今後隻要按期服藥,預計兩月之內便能痊愈。”


    嶽嘯川心裏咯噔一下,想到葉行歌恐怕已經名登死籍,一時之間竟有些悵然若失。


    鮮於曼不明就裏,兀自興致勃勃的道:“明日放那些女孩子下山,到時候嶽先生陪妾身去看看吧,或許會有驚喜呢。”


    嶽嘯川一怔道:“驚喜?鮮於少主難道有特殊安排?”


    鮮於曼嫣然一笑道:“嶽先生先別追根究底,明日你便知道了。”


    嶽嘯川看看無法,隻好一笑置之,兩人又閑談片刻,鮮於曼才依依不舍的離去。


    次日果然換了一名中年仆婦送飯,約摸巳牌時分,時媚煙來請嶽嘯川往前山見鮮於曼。


    到了地頭隻見鮮於曼正與一名文士裝扮的男子說話,那男子臉色蒼白、體形瘦削,身上鬼氣森森,望之不似善類。


    雙方略作介紹,原來那男子正是“陰魂書生”卜溪源,他對鮮於曼執禮甚恭,顯然知道這位即將受封的神王開罪不得,至於嶽嘯川和鮮於曼關係特殊,自然也受到十分禮遇。


    相互寒暄片刻,隻聽卜溪源輕歎道:“今日一並送下去三十七名童女,山上使喚的仆婢可有些不夠用了,教主又交待絕滅神王不得強擄百姓,所以這些天若是招待不周,還請鮮於少主和嶽先生勿怪。”


    鮮於曼微頷首道:“卜巡查言重了,些許不便原本也無須放在心上,今日絕滅神王順天應人,讓百姓能夠感知神教的善意,這才是功德無量。”


    卜溪源訕訕一笑,遊目四顧間低聲道:“不瞞鮮於少主,絕滅神王對這些乳臭未幹的小丫頭其實並不特別看重,這次既然是你提出來,這樁順水人情做便做了。”


    “至於其他事情,在下已經吩咐那些小丫頭守口如瓶,鮮於少主也請多多體諒絕滅神王,否則若是鬧得太過難看,對咱們雙方恐怕都沒好處。”


    鮮於曼神色如常,淡淡的道:“妾身醒得,請卜巡查轉告絕滅神王,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妾身心裏有數,畢竟妾身隻為救人,至於無可挽回之事不提也罷。”


    卜溪源眉峰一舒,打個哈哈道:“鮮於少主果然是聰明人,在下一定如實把您的話帶到,今後您和絕滅神王還要同殿為臣,倘若能夠守望相助,自然是極好的。”


    嶽嘯川在旁邊聽出個大概,看來鮮於曼並未將斷九州截留童女自行采補的醜事捅給葉行歌,隻是著眼於放歸其他童女,如此也算不得已而為之。


    須臾一隊守衛押著三十餘名童女前來,隻見這些童女大的約摸十二三歲,小的應該還不到十歲,個個都是一臉稚氣,敏兒在其中倒算不上惹眼。


    嗶嘀閣


    卜溪源查點完畢,徑向鮮於曼抱拳正聲道:“啟稟鮮於少主,三十七名童女一個不少,請您自行發落,因為還有要務在身,恕在下先告辭了。”


    鮮於曼斂衽還禮道:“有勞卜巡查了,卜巡查請自便。”


    卜溪源點了點頭,又向嶽嘯川和時媚煙到過別,這才揚長而去。


    時媚煙眼珠一轉,主動請命道:“少主無暇分身,便讓我送她們回去吧。”


    鮮於曼微笑道:“煙兒別急,我已經有護送她們的人選了。”


    時媚煙聽得一愕,瞟向嶽嘯川道:“少主難道想拜托嶽先生走一趟,可他的傷勢還沒好完全,恐怕不方便吧?”


    鮮於曼搖搖頭道:“自然也不是嶽先生,而是——嗬,說曹操曹操到,你們看那是誰?”


    嶽嘯川和時媚煙循聲望去,隻見兩條人影正一同走來。


    當先一人身形高大、披發左衽,透出一派狂野氣質,腰間掛著一口形如殘月的彎刀。


    後麵一人卻不陌生,裝束依舊齊整,正是北嶽恒山派的百瓏。


    嶽嘯川恍然一悟,看來這便是鮮於曼昨日提到的驚喜了。


    時媚煙也被蒙在鼓裏,瞠目結舌間那兩人已經來至近前,隻見披發刀者欠身施禮道:“神意神王麾下,‘殘月刀尊’曹樾鍾,見過鮮於少主。”


    鮮於曼跟著還禮道:“有勞曹巡查,神意神王的病情可好些了?”


    曹樾鍾點頭道:“多虧鮮於少主賜藥,神意神王的病情大有好轉,此次接到教主手諭,命在下將逆黨百瓏送來,恭請鮮於少主處置。”


    鮮於曼和聲道:“多謝神意神王通融,請轉告妾身的感激之意,晚些時候妾身再前往拜會。”


    曹樾鍾一正色道:“在下明白,那便先告退了。”


    鮮於曼目送曹樾鍾離去,這才轉向百瓏,隻見她容色憔悴、精神萎靡,顯然這幾日過得並不舒坦,於是關懷的道:“百瓏道長可還好麽?外傷想必沒大礙了吧?”


    百瓏日前被司空婧和伍致嫻聯手所傷,尤其還傷到了筋骨,連走路都有些一瘸一拐。


    她雖然知道鮮於曼和嶽嘯川並非凶惡之輩,但畢竟立場相左,當下便冷然道:“不必拐彎抹角,有什麽話直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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