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隱約聽說吳惜寧雖出了府,老十四卻把她養在了私宅裏,德妃與常嬤嬤感歎道:


    “老十四也不容易,府裏那幾個,竟然都不成器,難得那吳惜寧,這麽多年了,也沒怎麽作妖,聽說十四要抬她做格格,都給拒了?罷了,老十四身邊有這麽個不圖名分富貴的可心人,日子也能舒坦些。”


    想了想又說:


    “倒是那楊玉婷,是個能折騰的,所以這看人,還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


    常嬤嬤笑著迎合她:


    “那可不嘛,娘娘是有福之人,阿哥們年紀都大了,自有他們的前程,娘娘隻管享福便是!”


    她當年收了楊玉婷一千兩銀子,磋磨了惜寧好幾日,心裏一直忐忑不安地,如今哪敢再跟德妃這兒給惜寧上眼藥?


    十四信誓旦旦地與惜寧保證,如今不但府裏沒人能轄製她,德妃娘娘也再不會管他二人如何。


    他差點就說:“娘娘還讓我接你回府,抬你做格格呢!”


    話到嘴邊,想起惜寧根本就不稀罕做格格,說不定這話一說,她擔心被娘娘惦記上,反倒不敢回府了。


    於是剛說了娘娘兩個字,就吞了回去。


    他語氣蹊蹺,惜寧一聽就有事,兩手握著他的臉問:


    “娘娘怎麽了?是不是又盯上我了?說我狐媚子,蠱惑著你在外麵住,整日裏不回府是不是?”


    十四哀歎一聲,惜寧這妮子,實在太敏銳了。


    他不過說一,她就連十都想到了。


    伸手握住惜寧的手,放嘴邊親了親她手心,才溫柔地說:


    “沒有,你放心,娘娘如今有些後悔,當初不該那麽對你,說你是個實誠的,沒壞心眼,倒不如讓你在我身邊……娘娘怕我沒知心人陪著,在府裏孤單淒冷,阿寧,你就陪我回小竹園住一陣子吧,好不好?”


    說著便低頭與惜寧額頭相抵,大鼻子輕輕蹭著她,低低地哀求:


    “好不好嘛~~~”


    惜寧被他纏得沒辦法,扭了扭腰身,兩手捧著十四的大腦袋,把他往後推了推,輕聲道:


    “回小竹園可以,但是我想離府的時候,你可不許攔著!”


    十四欣喜地點頭,湊上來親兩口,便掐著惜寧腰把她放到地上,站起身說:


    “走,咱們現在就回去。”


    惜寧愕然,這……好吧,爺是主子,任性有理。


    不過為了避人耳目,惜寧堅持扮作小太監,跟在十四爺身後,趁著夜色,從練武場回了小竹園。


    小竹園裏伺候的幾位,見著十四爺身後牽著惜寧 ,都驚呆了。


    好在都訓練有素,片刻就壓抑著心中的歡喜,趕緊燒水的燒水,泡茶的泡茶,各自忙活去了。


    惜寧從這屋轉到那屋,感歎一聲,去年匆匆一別,逃也似地離開,如今回來,才覺得還是這裏舒服。


    畢竟是十四爺精心為她打造的藏嬌屋啊,沒一處不精致,沒一處不合她心意。


    落杏和荷碧幾人在屋裏點上熏香,又把窗欞都支起來,夜風透過綃紗帳吹進來,涼意沁心。


    十四爺揮揮手,眾人便都退了出去。


    惜寧還沒回過神來,被爺攔腰抱起,轉了兩個圈,進了浴室。


    ……


    爺兩手握著惜寧的腰胯,他最愛這一處柔美,水珠沿著惜寧脊背滑落,積在她兩個小小的腰窩裏,晶瑩剔透,怎麽都愛不夠。


    惜寧骨架小,白糯糯的肉裹著纖巧的骨,捏上去好似和田玉一般溫潤柔膩。


    色澤卻比美玉還要潤白,好的和田玉都有些發灰,惜寧卻白得發光,在燭光下,泛著誘人的粉色。


    十四爺低頭,親了親惜寧腰窩上,小小一顆紅色的痣。


    他輕輕地咬,恨不得把那痣給咬下來。


    惜寧嬌笑著,扭了扭腰。


    “癢……”


    她聲音低柔,帶著些顫音,好似羽毛拂過十四心坎,沙沙地撩人。


    “小妖精……”十四被她扭得受不了,握著她腰胯的手便重了些。


    他心裏滿漲漲,是快活,是歡喜,甚至有些感激,鼻子酸酸的。


    一直擔心這小女子,拿了賣身契,便會揚長而去。


    可她如今反倒比更依戀自己……也更嬌媚。


    兩人重影交疊,歡愉至極處,十四長長歎息,這小磨人精啊……簡直命都可以給她。


    可就算這般恩愛,他心裏還是隱隱地不安。


    他握著惜寧的手腕,帶她一起攀到巔峰,在最後那一瞬,輕輕地說出:


    “阿寧,我愛你。”


    惜寧喘息著,手指無意識地劃過他脊背,也喃喃地回應道:


    “我也愛你,胤禵。”


    十四抬起身來,從上方俯視著惜寧,眼眸深深,燭光映照下,萬千光華裏,唯有眼底此一人。


    “阿寧……你悅我,愛我,真的隻是因為這個嗎?”


    十四心中一直說不出口的糾結,有些自豪卻又有些忐忑。


    他愛惜寧容色驕人,愛她纏綿時嫵媚入骨,可他愛的,遠遠不止這些。


    以前怕惜寧不喜歡自己。


    如今她說喜歡,卻又起了貪心,想要她喜歡自己多一些,深一些,像自己那般愛她入骨。


    而不僅僅是膚淺的肉身歡愉之愛。


    惜寧眼神有些渙散,好一會兒才聚焦到十四爺臉上。


    她抬起手,慵懶地摸了摸爺臉頰,鼻腔裏嗯一聲,媚眼如絲地問:


    “爺說什麽?”


    十四有些窘迫,可那話平日裏實在問不出口,隻在這種親密到無間的時候,才能訴諸於詞句。


    他微微動了動,啞聲道:


    “你那次說……喜歡小胤禵……你對爺的心,就隻為這個嗎?”


    惜寧有些回過神來,心裏暗暗歎一口氣,捧著他的臉,湊上去親了又親,好一會兒才低聲道:“傻瓜。”


    十四凝神看著她,微微撅了嘴,有些委屈。


    他不要這樣的敷衍,要惜寧好好地說,到底喜不喜歡他,又有多喜歡。


    床笫之愛,實在是男女之間最膚淺最不可靠的情分,十四想要的比這多,多得多。


    “當然不止這個啦……這裏,這裏,還有這裏,我都喜歡,都愛。”


    惜寧用手指拂過爺的眉,眼,鼻和嘴唇,最後停在他的胸口。


    “這裏,有一顆金子一般的心,爺是摯誠之人,惜寧在你身邊,才覺得踏實,心安。所以惜寧從來沒有想過要離開爺,隻是不想做奴婢罷了,才跟爺鬧著,要出府。”


    “你個大傻子,到如今,還不明白嗎?惜寧喜歡爺,心悅爺,想一直跟爺在一起,不許爺有別人。”


    十四掩抑不住地笑,嘴角都快撐破了,突然羞澀起來,埋首到惜寧肩窩,摟著她在床榻間打了幾個滾。


    “阿寧,你不負我,我必不負你。”


    他在惜寧耳朵邊,鄭重其事地說。


    惜寧甜言蜜語說了一籮筐,十四爺心裏還是沒底。


    “阿寧,爺真有你說得這麽好嗎?”


    他手指輕輕撫摸著惜寧肩膀,喃喃地問。


    惜寧好像說過幾次,他有一顆金子般的心。


    十四迷茫了,真的嗎?他自己咋沒發現?旁人也從沒這麽說過,連皇額娘都沒有這般讚譽過他。


    惜寧翻過身來,手肘支著,趴在十四上方,兩隻白生生的腳丫子翹起來,在空中搖來晃去地。


    也不說話,隻看著他,嘴角含笑,眼睛裏都是星星。


    “笑什麽?”


    十四更加不安了,伸手去捏惜寧腮幫子。


    “笑我的爺不知道自己有多好啊……”


    惜寧忍不住湊上去,含住十四的唇,用力嘬了一口,吧唧一聲。


    才又翻身躺下去,問道:


    “爺,你記不記得,第一次見惜寧時,問了什麽?”


    “什麽?”


    這回換十四支起身來,低首看著惜寧,伸手輕輕摸她的眉眼,眼神如波,蕩漾的都是喜愛之情。


    “爺問我,可是自願進府的……還有啊,你頭一回那啥,還問我可不可以……爺,你知道嗎?就那兩句話,問得惜寧眼淚都快出來了。”


    爺是皇子,想做什麽不可以?


    就算他強取豪奪,惜寧又能怎樣?


    說不定還得打疊起百般的精神,曲意奉承,婉轉求恩。


    這份尊重與憐愛,就算後世很多男人也做不到,多的是各種言辭誘騙,精神控製女性的渣男。


    更別說在這個男尊女卑,把女性當生育工具,孝順外包,泄欲玩物的封建時代了。


    “爺對女子這份尊重善待,便值得惜寧死心塌地,此生不渝地相愛相隨。”


    惜寧微微抬頭,親了十四一下,猶豫著又補了一句:“除非爺喜歡上了別的女人。”


    因為他這份尊重,惜寧才敢一點點地試探,最終爭得了自由身。


    若換了另外一個男人,比如四爺,她萬萬不敢那般鬧騰,怕是要把自己裹成蠶蛹一般,做個小透明。


    還有楊格格,十四爺竟然放她死遁脫逃,還給銀票,派人護送她去川南立足……


    這種種對女子的善待與愛惜,給了惜寧十足的安全感。


    “爺,我信你,不會騙我,逼我,欺我,害我。你對府裏的女人,即便沒有愛,也會盡心負責,所以惜寧相信,就算有一日,你我之間蘭因絮果,爺也會好好地善待我,給予彼此體麵與尊重。”


    惜寧摟著十四爺的脖子,衷心感歎道。


    可這話卻讓十四心裏揪起來,他大聲哼哼著,把惜寧一卷,翻到自己身上來緊緊摟住。


    “什麽蘭因絮果?你我二人,不管遇到什麽,也不能分開,不許你再有這個心思!”


    說著狠狠地咬了惜寧一口,惜寧嘴上一痛,眼淚花兒冒出來了,便用力拍打十四一下:


    “討厭,老是咬人家,你是狗嗎?會痛的你知不知道?”


    十四傻傻地笑,又湊上來舔,舔得惜寧又癢又麻,哼哼唧唧地。


    “誰讓你說什麽蘭因絮果……以後再不許說這種喪氣的話了。”


    爺一邊溫柔地親她,一邊喉底低聲呢喃道。


    惜寧長歎一聲,她心理年齡都奔五了,自然明白,兩人如今雖這般花好月圓,可世間事便如水中月,輕輕一攪就散了。


    如今也不過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罷了。


    情濃時盡情享受,他日便是情淡也無所遺憾。


    “爺,人怎麽可能一輩子不變呢?情至深處便是情淡時,兩個人或許性情不合,有齟齬誤會,或許世事艱難,情勢所迫,又或許外界誘惑,失了本心……


    惜寧隻感激爺如今對我的一片真心,誠心,有了這幾年的恩愛,就算將來如何,我也不會怪你的。”


    十四一時傷感起來,他知道,惜寧自然不會怪他恨他,隻會瀟灑轉身離去。


    他突然胳膊一緊,把惜寧用力地摟進懷裏,仿佛恨不得把她嵌進自己身體裏一般。


    “阿寧,就算將來你我之間歸於平淡,有了誤會嫌隙,或者有旁的人挑撥離間,你也不要放棄我,好不好?若是我不好了,犯蠢了,你教我,罵我,把我拉回來好不好?”


    十四知道,他與惜寧之間,出問題的隻有可能是他。


    惜寧太謹小慎微潔身自愛了,京韻堂這一年,他讓小九子盯著,惜寧把自己保護的,連蒼蠅盯的縫兒都不留。


    可他畢竟是皇子,在外麵處處都是誘惑,都是諂媚,更是陷阱。


    有的是人給他送女人。


    甚至像德妃那樣,逼著他往府裏納格格。


    十四怕,怕自己有一天犯蠢,或者被人挖坑,一不小心鬧出什麽事情來,讓惜寧生氣,一聲不吭轉頭就走了。


    如今他手裏可是什麽牽製都沒有,惜寧走便走了,他還能怎樣?


    惜寧有些難受,抬手拍拍他肩膀:


    “你鬆開些,我都快透不過氣來了……”


    十四把頭埋在惜寧發間,左右蹭著,哼哼唧唧地說:


    “不行,你答應我,無論如何都不放棄我,不離開我……”


    惜寧無奈,隻好糊弄他:


    “行,我答應你,就算將來,機緣巧合,你我之間生了嫌隙,我也不會扭頭就走,會稍微努力那麽一下下,可以了吧?”


    十四放開她,大聲地哀歎道:


    “你這個小妮子,幹什麽總要這麽清醒?說情話也要滴水不漏?”


    說著又把惜寧拉回到懷裏,一邊親一邊絮絮叨叨地,逼著她反反複複說了一堆傻乎乎的情話與誓言,才算滿意。


    你儂我儂的日子總是過得飛快,好像空氣裏彌漫的都是酒氣,兩人整日裏醉醺醺地,也不知都幹了些啥,便天黑了,天亮了。


    惜寧幾乎都忘了吳氏商行這回事,直到六月底,小九子幫吳二舅傳話,說是要與她見麵談談。


    惜寧這才醒過神來,暗暗懊悔,自己居然耽於情愛,白白虛度了這些時日。


    原本想著趁著這個夏日,京中人少,讓十四爺牽線,與十三爺合股把商行成立起來。


    再借著十三爺十四爺的勢,去西山買幾個溫泉山莊,趕在十月前把莊園修繕起來。


    冬日裏,就可以開業了。


    如今都快七月了,竟然一事無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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