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玉婷匆匆回府,去求福晉不提,這廂惜寧一行,隨著聖駕,一路向北。


    越往北,越涼爽,十日後,終於到了熱河行宮。


    熱河行宮便是後世的承德避暑山莊,清朝曆代皇帝夏日都要到此避暑,處理政事,接見蒙古王公貴族。


    到八九月份再往木蘭圍場去秋獵,與蒙古貴族們舉行各種體育活動,大力士摔跤角力,王公皇子比賽騎射功夫,再比比誰獵的野獸夠多,夠凶。


    總之就是要彰顯大清實力與威名,震懾蒙古各部族。


    木蘭圍獵也是諸皇子們大顯身手的好時機,都卯著勁在皇阿瑪跟前展示自己驍勇英姿,不愧大清勇士稱號。


    康熙爺的皇子們,幾乎個個都勇猛善戰,就連有腿疾的七爺,武功與騎射都不差,還曾經率軍出征。


    惜寧忍不住感歎,康熙爺真是雞娃高手啊,要放到後世,怕是海澱牛娃媽也拚不過。


    可惜,個個都是帝王之才,最終卻爭鬥得七零八落。


    浪費人才。


    到了熱河行宮,惜寧有些激動,前世買門票才能進去參觀,如今本姑娘可是要大搖大擺住裏麵去了!


    可實景讓她大失所望,這行宮比後世可小多了,五分之一都沒有。


    得,惜寧這些女眷們又被安排在了行宮外的莊子上。


    惜寧夜裏忍不住問十四爺:


    “怎麽皇上的行宮竟這般小?還以為就算不比紫禁城大,也堪比頤和園……”


    還沒說完就咬舌頭,又說漏嘴了……這時候還沒建頤和園吧?


    還好十四爺忙著,沒聽清楚她後半句,此時略抬起頭來,一邊把惜寧身上礙事的肚兜解了去,一邊說:


    “這行宮才修沒幾年,一直在建呢,每年都在往外擴,也不知道皇阿瑪啥時才能修好。”


    惜寧恍然大悟,是了,她印象中前世的避暑山莊,宮殿樓宇,層層疊疊,次第鋪陳。


    又綠樹掩映,花木繁茂,一步一景,目不暇接,比頤和園要大了許多。


    可那是前後耗費了將近一百年才建成的,這時候的熱河行宮,還隻是個雛形呢。


    十四爺不耐煩了,急咻咻地說:


    “看來爺對你太客氣了,居然還有心思聊閑天,你管它行宮大小呢……”


    ……


    完事了抱著惜寧去泡澡,讓她趴在自己胸口給擦背,又說:


    “這些時日皇上忙著接見外臣,我哪日閑著,帶你周邊轉轉,再去城外草原上跑跑馬,練練你的騎術。”


    十四爺雖說教了惜寧騎馬基本功,可她隻在府裏跑馬場上來回跑,還沒野地裏騎過呢。


    惜寧看著很有騎馬天分,可爺還是不放心,得親自帶著她去野外跑一跑,到了蒙古才能讓她自己去撒歡兒。


    惜寧一聽就高興了,想了想又問爺:


    “能不能把寧格格也帶上?”


    她這一路與寧格格相處很是融洽,十四爺白日不在,她二人作伴,倒有些習慣了。


    寧雨蘭這個人,性子溫和,又存著討好惜寧的心,自然言談行動都以她為主。


    惜寧穿過來,還不曾有過真正的朋友,落杏這些人畢竟是奴婢,就算惜寧存心與之平等相處,她們也會守著本分,再放鬆也帶著幾分恭敬謹慎。


    寧雨蘭就不一樣了,惜寧有種在公司找到吃飯散步搭子的感覺。


    這個搭子吧,性格好,能力水平與她完全不在一個競爭量級上,還有點投靠惜寧的意思。


    惜寧在十四爺府邸,如今談得上有來往的隻有一個病殃殃的爾眉。


    爾眉多機靈啊,有位份有孩子,對惜寧雖也和善,可還是利用的心居多。


    寧格格就不一樣了,她被十四爺和福晉雙雙厭棄,已是走投無路的境地。


    隻盼著惜寧能幫她在主子爺麵前說幾句好話,讓她和瑚圖格格一般,能在後院裏安寧度日。


    所求不多,惜寧抬抬手指就能做的事情,何樂而不為?


    她對齊嬤嬤,存書和劉喜等人,還有膳房的幾位公公,一直暗中籠絡。


    可那些都是下人奴婢,寧格格好歹算半個主子,當下看不出來有什麽用處,可棋子能埋一個是一個。


    再者說,惜寧對清朝社會環境與生活規則知之甚少。


    寧格格作為一個原土居民,比她懂得還是多那麽一點。


    惜寧這一路,從她這兒,打聽到不少有趣有用的事情。


    比如楊格格,惜寧竟不知道,原來她家世那般突出,比福晉側福晉也不差什麽。


    父親是正四品的湖州知府,母親是戶部王尚書的女兒,難怪十四爺反複說,不能一直晾著人家。


    不光是德妃娘娘的問題,還顧慮人家家世背景吧。


    這個時代看人可不是看臉,更多是看家族勢力。


    惜寧本能覺得,這個楊格格不簡單。


    她意識到,自己不可能一直龜縮在小竹園,等回了京城,難免要與文藝少女對上。


    接受寧格格示好,說不定什麽時候就能用上,一個好漢還三個幫呢。


    此外,惜寧不太想與十四爺過於黏糊,這位爺太纏人了,有點危險。


    你儂我儂,一不小心就動真情。


    所以十四爺一說出去跑馬,她就想帶上寧格格,正好三人行,三角友誼,堅不可摧,多好。


    可十四爺不樂意,嘀嘀咕咕說:


    “帶她幹嘛?你若喜歡跟她在一起,等爺不在莊子上時,有的是時間一塊玩,爺隻想跟你在一起,就咱倆。”


    惜寧再說兩句,爺竟然把腦袋擱她胸口,蹭吧兩下,委屈地說:


    “好不容易出府了,沒人看著,也不用顧忌誰,可以大大方方體體麵麵地帶著你出去,你還非要再帶一個,你說你什麽意思?是不是不喜歡爺?”


    哎呀媽,受不了了,惜寧滿身都是雞皮疙瘩。


    好吧,她無奈地意識到,十四爺頗有奶狗潛質。


    自從他發現不讓丫鬟們伺候,與惜寧二人世界自由自在其樂無窮,就有些上癮了。


    逮著機會就把身邊人都遣退,與惜寧兩人你儂我儂。


    惜寧無語望蒼天,拚演技也好累的好嗎?


    第二日,十四爺果然領著惜寧去郊外跑馬。


    讓劉喜和護衛們遠遠地跟著,不許靠近了。


    熱河這裏也有草原,隻不過不像蒙古那邊,天蒼蒼野茫茫,一眼望到天際之外。


    這裏的草原上三三兩兩地散落著村落屋舍,惜寧騎馬騎得興起,一路奔馳了十幾裏路。


    中午兩人去了一當地農家,給了屋主一錠銀子,弄了一隻雞,一些山珍,和一條魚。


    惜寧親自動手,給十四爺做了一道蘑菇燒雞,一道幹燒魚,素菜是拍黃瓜和地衣菜炒雞蛋。


    地衣菜有點像木耳,更嫩滑一些,營養價值特別高。


    惜寧前世去甘肅的時候吃過,之後念念不忘,每年都網購一些。


    這菜隻在下雷雨後才會生長,且對大氣裏的汙染特別敏感,空氣質量差一點就長不出來。


    熱河人煙稀少,又是古代,沒什麽空氣汙染源,地衣菜恣意生長。


    農戶大嬸見這貴人對著自家幹菜一臉稀罕,笑著說這都是野菜,下一場雨,山裏草原上到處都是。


    惜寧感慨不已,關在那深宅大院,哪裏想到世間處處都是驚喜,都是寶物!


    飯後讓劉喜拿著銀子去幾家農戶收了好幾斤,還有蘑菇與幹筍,都是當地人自家去山裏采摘曬製的。


    十四爺現在相信惜寧會做菜了,就是心疼她一雙手,被油濺起來,燙了好幾個小點。


    爺又吹又摸的,心疼極了,想說不讓惜寧下廚了。


    可看她那般歡喜,在廚房裏指點江山,還一手叉腰,一手顛勺,樂滋滋地顯擺。


    那小模樣,真是又好笑又好看。


    算了,難得她如此歡喜,隨她去吧。


    等回了京城,就沒有這麽自在了。


    飯畢兩人並肩而驅,打馬回城,卻在城門口遇見了太子爺,領著四爺一幹人等。


    看樣子是去了山中打獵,後麵奴仆們抬著一頭野麅子,還有些山雞野兔。


    九爺老遠就看見了十四,此時打馬過來,笑嚷道:


    “一大早就讓人去喊你,怎麽就出城了,這是去哪了?”


    說著不經意地看了眼十四身後的女子,心想老十四還真是有豔福。


    早聽說他收了個侍妾,快一年了還看得眼珠子似的,本以為是老十四沒見識,哪想到竟然真是個尤物。


    惜寧早就放慢了速度,由並肩齊行轉而墜在十四爺身後,此時跟著爺下了馬,低眉垂眼地束手立著。


    她身著自己改良的騎裝,上麵是玫紫色褙子樣式,袖子用的粉紫色綃紗,這樣既防曬又涼快,也不暴露。


    到了腰間收緊,用同色繡花腰帶,將纖腰束得盈盈一握。


    裙擺卻撒開了去,借鑒馬麵裙樣式,做成了八麵均等寬幅款式。


    這樣騎馬時裙子撒開來不礙事,下馬自然垂落,正好到小腿處,優雅又別致。


    下麵配銀鼠灰色騎裝褲,腳下蹬著羊皮小靴子。


    這一身打扮,在草原上格外亮眼,幾位阿哥爺早都看見了,十四爺帶著個絕色女子。


    四爺眉頭緊皺起來,他向來嚴以律己,苛以待人,從來不會帶府中女眷出遊。


    這老十四,如此張揚,就在行宮外,帶著一個小侍妾騎馬奔馳,簡直成何體統!


    十四爺領著惜寧和一幹隨眾,對太子爺行了跪拜之禮。


    太子前年被廢又複立,此時早就不是往年的暴戾脾性,含笑說道:


    “快快起來吧,你這是去哪了?兄弟們幾個,就差你,尋也尋不著。”


    十四爺起身,笑嘻嘻地說:


    “稟二哥,聽說這附近農家菜不錯,就去嚐了個鮮。”


    九爺噗嗤就笑了,調侃道:


    “是你自己想嚐鮮啊,還是為了博美人一笑?”


    四爺眉頭皺得更深了,九爺與生意人打交道多,行事有些滑溜不莊重,太子也輕斥道:


    “休得胡言亂語,十四你也跟我們一起吧,正好獵了個麅子,咱們烤肉吃去。”


    十四爺見眾人目光都不經意往他身後掃去,早挪了挪身子,把惜寧給擋住了,臉色也有些不快。


    九哥實在是輕佻,大概因為惜寧不過一侍妾,便肆無忌憚地拿來調侃。


    但凡是個格格,他都不至於如此不尊重。


    可當著太子爺的麵,十四也不好拉下臉,隻能拱手說:


    “自當從命,今日與哥哥們不醉不休。”


    轉身低聲叮囑惜寧:“好生回去,爺晚膳就不回來用了。”


    惜寧低低嗯一聲,又聽十四爺吩咐劉喜,好好護著姑娘,別出什麽差池。


    說完飛身上馬去,惜寧察覺一道犀利目光盯著自己,不是好奇也不是調戲,而是審視意味。


    她忍不住抬了抬眼眸,認出來就是四爺,未來的雍正帝。


    惜寧強烈感覺,四爺盯著她的眼神,怎麽惡狠狠的?


    想到這位對女人的狠辣涼薄,惜寧渾身一抖。


    她沒得罪四爺吧?素昧平生初次見麵啊!


    京城博物館裏,有四爺一座泥塑像,據說是得到雍正爺自己拍板認可,才保存下來。


    憑著那泥像的印象,惜寧一眼就認出四爺。


    樣貌倒有八九分神似,隻不過沒那麽清瘦,也不像後世網上評價的那般不堪。


    怎麽說呢,很嚴肅,很精幹的一個人。


    他應該長得像康熙爺,十四爺則像德妃多些,濃眉大眼的。


    兩兄弟容貌不太像,估計性格也完全不一樣,難怪針尖對麥芒地,怎麽都和睦不了。


    公正地說,雍正爺除了對女人不太好之外,算是個好皇帝,勤政,能幹,鐵腕,在位短短十幾年,業績顯著。


    就拿火耗銀子說吧,康熙朝和乾隆帝是睜一隻眼閉一隻,鼓勵下麵官吏層層盤剝百姓。


    明著朝廷不收稅不加稅,實際鼓勵官員貪汙受賄,搜刮百姓。


    這火耗銀子一部分落入官員口袋,一部分上交朝廷,還有一部分進了皇帝的私庫。


    雍正爺一登基,就拿火耗銀子開刀,斷了所有官員的財路,難怪都罵他,嘴他,各種造謠。


    四爺就是太嚴苛板正,又比十四爺大了十幾歲,估計心裏把他當兒子一樣,見麵就想教訓幾句吧。


    十四爺那般桀驁不馴的人,哪裏能聽四爺教訓?


    惜寧想象著十四爺心裏腹誹親哥的樣子,忍不住就樂。


    可樂了沒一會,心裏就打鼓,怎麽四爺好像對自己很有意見的神情?


    想想八福晉的下場,惜寧內心狂嚎,救命!不想惹這位爺啊!


    她猜測得一點沒錯,太子一行人裏,四爺故意拉在後麵,盯著十四爺教訓呢。


    “跟著皇阿瑪出來,你以為是遊山玩水尋歡作樂的嗎?還帶著個侍妾四處招搖,成何體統!”


    四爺對惜寧的看法,與德妃如出一致,就是個狐媚子,勾引著老十四不務正業。


    對四爺的教訓,十四爺翻了個白眼,不陰不陽地說:


    “多謝四哥教誨,弟弟領受了。不過聽說四哥也帶了兩位格格,待會晚上回去不也得不成體統?不如明日弟弟派人,幫四哥把兩位小嫂子送回京城去?免得壞了四哥德行。”


    他本想說四哥回去晚上也得尋歡作樂,想想老四招他煩,兩位女眷可沒招惹他,犯不著如此不尊重,便把到嘴的刻薄話吞了回去。


    就這樣,四爺也被他噎得,差點一口氣上不來,被口水嗆死。


    腳後跟一夾,就打馬追上太子爺去了。


    夜裏十四爺回到莊子上,果然有點醉醺醺的,話就有些多。


    他現在隻要惜寧在,就不讓存書幾個丫鬟近身,惜寧費了老鼻子牛勁,才算把他擺弄到床榻上。


    正想去打個熱毛巾來給爺擦擦臉,卻被他攔腰摟住,按到了懷裏。


    “別走,爺跟你說話呢,你咋就是不理爺呢?”


    惜寧知道喝醉了的人都勁大,她若是掙紮,十四爺一個沒弄好,怕是會把她弄痛,便乖乖地趴在他懷裏,柔聲說:


    “聽著呢,爺說吧,想說啥?”


    十四爺揮舞著手臂,想繼續慷慨激昂,突然忘了自己說什麽來著?


    兩隻胳膊重重地落在床榻上,瞪著屋頂,好一會,才想起來。


    “就那老四,你都不知道,他有多煩人,一見著我,就叨叨叨,叨叨叨,訓個沒完沒了,就皇阿瑪都沒那麽著教訓我呢!他算老幾啊?”


    惜寧爬上去,臉對臉地看了十四爺一會兒,確定他沒有醉糊塗,才低聲說:


    “爺小心隔牆有耳。”


    她記得看過一篇野史分析,四爺有個情報機構叫粘杆處,據說在幾位阿哥爺府裏都有眼線。


    這粘杆處後世研究曆史的人說得頭頭是道,還有血滴子雲雲,可這時候估計誰也不知道。


    不然九龍奪嫡,怎麽就讓雍正爺笑到了最後呢?


    他必然是有不為人知的地下勢力,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據說雍正爺登基後,將粘杆處清洗了一番,就因為那些密探暗哨知道太多見不得人的秘事,全給處理了。


    惜寧心裏揣著這件事,對四爺就有些犯怵。


    要說四爺在各阿哥府裏安插人手,還真不是沒有可能。


    畢竟他年長那麽多,還幫著處理過內務府事務,在十四爺身邊安插幾個太監宮女嬤嬤,簡直易如反掌。


    惜寧與十四爺在一起時,總不願讓丫鬟們在旁邊伺候,除了不習慣呼奴喚婢,也是忌諱這個。


    “我覺著吧,四爺他對您是愛之深責之切,不然他怎麽不教訓別的阿哥,就盯著十四爺您呢?還不是因為他看重您,心裏有您。”


    十四爺又忘了自己要說什麽了,聽惜寧這句話,他愣了一會才道:“那倒是,他好像從來不說別的幾位,就盯著我。”


    “就是嗎,所以四爺是一片苦心,隻是他畢竟比你大了那麽些,對你好也不能掛在嘴上不是?大老爺們的,總不能摟著你好弟弟親弟弟地叫喚吧,所以爺您多想著點四爺的好唄。”


    十四爺好一會才冷哼一聲道:“你知道什麽?他就是為人……”


    惜寧不等他把難聽話說出口,便道:


    “我怎麽不知道?我在舅舅家住了一年多,每次達康和表弟吵架打架,我都是說達康,教訓達康。


    表弟有他父母教,達康若不成器,才是要了我的心肝肺,我揣摩著,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四爺與您是一母同胞,他自然更在意爺的好壞,您若好了,德妃娘娘才能好,他也才能好,你們仨,才是割舍不斷,最親密的血緣至親呀!”


    十四爺不說話,惜寧說的似乎有道理,可他心裏還是別扭,張嘴想說,你不知道,老四對額娘……話未出口,又吞了回去。


    何必呢,跟這小妮子說那麽多幹嘛。


    惜寧也見好就收,十四爺和雍正爺的愛恨相殺,可是延續了好幾十年。


    想讓他倆組cp,讓十四爺借上未來皇上的東風,哪裏是她幾句話便能搞定的事情?


    慢慢來,春風化雨,水滴石穿。


    十四爺又摟著惜寧胡鬧了一番,好容易才把人哄睡著了,惜寧一身汗,又去衝了個澡,才沉沉睡去。


    接下來幾日十四爺一直忙,不知是不是四爺提議的,皇上讓他負責行宮的巡邏安防。


    如此竟是夜裏也不得安生,要起來查防兩三次,有時隻能白日裏回來補個覺。


    這日午後惜寧與寧格格正在院中閑聊喝茶,十四爺回來了。


    寧格格一見,就起身想要告退,爺卻擺擺手道:


    “不用忙著走,坐下來喝茶吧,附近農莊裏送了好些蜜桃到行宮,看著不錯,一會有人送兩簍子過來,你也帶些回去。”


    寧格格忙點頭應是,又道多謝主子爺。


    十四爺難得對她笑了笑,漫不經心地把馬鞭往案幾上一扔,隨口道:


    “客氣什麽?以後缺啥少啥都張嘴說,不說哪個知道?受委屈還不是你自找的!”


    他這一句話,又有了點教訓的意味,換了惜寧早就依偎上去,仰著臉又依賴又崇拜地說:


    “嗯,全都指著爺憐惜,惜寧知道您疼我。”


    寧格格萬萬做不出這般嬌俏模樣,爺一訓她就嚇得整個人蜷縮起來,像株含羞草。


    若擱以前,聽主子爺這麽教訓一句,就要顫顫巍巍地站起來告罪了。


    不過她現在倒不緊張了,知道十四爺是嘴上凶,心裏仁善,且不愛人跟他客氣,講虛禮,越那樣他越厭煩。


    寧格格也學會了,即便不像惜寧那般膩歪,也大大方方地笑一笑,給十四爺添上茶,端到他跟前兒說:


    “主子爺試試這茶,是前日九爺派人送來的,說是雲霧茶,妾身喝著倒是清淡可口。”


    十四爺嗯一聲,端起茶來喝了一口,道是不錯,又打了個哈欠說他得去補個覺,讓她倆自便,起身去內室了。


    惜寧抿嘴對寧格格笑一笑,兩人去了外間坐著,等著吃水蜜桃。


    在熱河這些時日不過是吃吃喝喝,十四爺忙著,惜寧倒是帶著寧格格又出去跑了幾次馬。


    寧格格不會騎,惜寧臨時充當了一回馬術教練,連落杏紅姑都跟著學會了粗淺的騎術。


    日子過得飛快,很快到八月,該出發去草原了。


    從熱河去木蘭圍場,又走了數日。


    越往北視野越開闊,晴空郎朗,涼風習習,草原青綠相間,如卷毯般往天邊翻滾而去。


    惜寧得十四爺允許,終於可以下車騎馬了。


    早上涼快時她騎上一個時辰,到太陽當空,便回馬車裏休息喝茶。


    午後十四爺也會上馬車來歇息,不過惜寧有了教訓,再也不肯與他一起在馬車睡覺。


    借口嫌他身上熱,要下車去與寧格格同行。


    十四爺拉著她的手不讓走,惜寧嘟著嘴,一扭身嗔怪道:


    “爺不讓我走,莫不是又要來害我?”


    那日在馬車裏,迷迷瞪瞪被爺胡鬧一番,惜寧心裏窩著火呢。


    十四爺愣了片刻,想起來,臉也微微紅了,放開惜寧,摸了摸鼻子說:


    “那你去吧,我睡一會。”


    這世道,男人起了興不管不顧地胡鬧,世人卻隻會怪女人狐媚,勾引男人行下流之事。


    他二人在馬車上那般,惜寧但凡有些許聲音,被外麵人聽見傳出去,給福晉和德妃娘娘知道了,她就是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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