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裏嘈雜的聲音愈演愈烈。


    方唐蹭著幹淨的被窩,睜開眼睛。


    一睜眼入目的就是一顆灰白的頭顱,放在長桌上,眼中蒙著一層死氣直勾勾地看著他。


    方唐打了一個寒顫,拉起被子蓋住頭。


    肯定是做夢,肯定是做夢。


    幾分鍾後,少年掀開被子起身走向那張桌子。


    他停在桌邊仔細觀察了那顆頭顱兩分鍾,將它抓起來丟進了桌下的垃圾桶。


    原來是道具啊,他就說大早上怎麽會有這麽恐怖的東西。


    扔掉頭顱,方唐又把亂七八糟的桌麵整理一番,才疊好被子離開。


    出門前他留下了一張紙條,並關好了辦公室的門。


    方唐走出辦公室,向著喧鬧的宿舍看去,隻看到斷斷續續有人互相攙扶著走來。


    他們路過方唐身邊時,嘴裏都是一些惶恐驚懼的詞匯。


    啥?又死人了?


    昨夜厲鬼在宿舍樓外徘徊了一個晚上?


    昨晚起碼死了三百個人?


    他怎麽一丁點兒聲音都沒聽到?


    這些人又背著他做任務?


    抬手,理順剛從被窩出來亂糟糟的頭發,方唐跟隨著玩家的隊伍,慢悠悠地前往教學樓。


    在這場s級的遊戲中,玩家們並沒有任何參與感,唯一的參與感大概就是等待死亡的恐懼。


    走進高一(15)班,其他玩家還沒到,但這個班的npc已經全部到齊。


    方唐一出現,它們齊刷刷地轉過頭,就像棺材鋪的紙人突然掉了頭。


    差一點點,方唐就要轉身跑了。


    不過,他在空氣中嗅到了肉包子的味道。


    接著他就像見到肉包子的狗,目標明確地走向其中一個同學。


    少年微微蹲下身,趴在桌子邊緣,看著放在桌麵上大大的肉包,伸手摸了一下。


    熱騰騰的,很軟。


    “我可以咬一口嗎?”方唐問,“咬半口也行。”


    “……人肉餡的,要……嚐嚐嗎?”短發女生將肉包子往前送,“教室、最前排……你同伴的味道。”


    方唐:“……你不能說點我愛聽的嗎?”


    少年蔫巴巴的收回目光,念念不舍的回到自己座位。


    他從桌洞拿出今天第一堂課要用的書,腦海中想的還是那個肉包子。


    人肉餡的?騙人的吧。


    人肉餡兒的他還沒吃過唉……呸,呸呸。


    好餓啊……


    咕嚕嚕~


    隻要忍一忍,就很快到午飯……


    “唉……唉唉!”


    雞腿!


    “雞腿唉!”


    方唐視線中出現了一個金燦燦的東西,他連忙伸手去抓。


    失玉抬高手,保持在一個方唐抓不住的位置。


    順著握住雞腿的手,方唐看向失玉,攤開手掌。


    “給我的嗎?”


    對著人類亮晶晶的眸子,失玉將雞腿放在他手心。


    “……門口……買的……”


    “謝謝,我叫方唐,你叫什麽?”


    “……失……玉……”


    一人一鬼在交接雞腿的瞬間,方唐看到失玉右手少了一根指頭,斷指正汩汩冒血。


    想著,方唐撕下自己本就十分破爛的衣衫一角,抓住失玉的手幫它纏上。


    “止血。”


    人類打的結很粗,大大的一坨,比它手指還粗。


    失玉舉起手,看向包紮的位置,腦海裏閃過塵封很久很久的回憶,隻出現了一刹那。


    它甚至都沒有捕捉到,它隻知道它的手一直都是這個樣子的。


    這時,前方被方唐詢問過的女同學走過來,放下肉包。


    “……給你,新……同學……”


    說完,它又折身往回,搖搖晃晃,原來是少了一條腿。


    方唐瞥了一眼肉包,嫌棄的將包子懟到課桌最角落。


    其他玩家進門,就看到方唐在座位上吃雞腿,npc們埋頭做著自己的事,互不打擾。


    若是放在昨晚,他們隻是一點想套近乎,那麽在今天聽到昨日一天死了一千多人後,就迫切的想拉攏方唐。


    “那個……兄弟,你看坐在npc身邊也挺不安全的,要不來我旁邊坐吧?”


    “帥哥,中午一起去食堂吧?”


    失玉看著周圍聚集得越來越多的人類,眼底紅光湧動。


    就當有人要去拉扯方唐時,它突然爬上桌子,按住那個人一口咬斷了那玩家的脖子。


    噴湧的鮮血不僅濺了它自己一臉,還濺了方唐一腦袋。


    七嘴八舌的玩家連忙噤聲,跌跌撞撞地後退,碰得周圍桌子東倒西歪。


    失玉站在桌麵弓著腰,像隻守護領地的野獸,滿嘴尖利的獠牙。


    “……我的……我的……”


    “……我的……死……”


    它陰冷的視線注視著玩家,如同複讀機一樣,不停重複這幾個字。


    方唐在一片混亂中,摸了摸頭頂的鮮血,一巴掌拍在失玉後背上。


    “不要用你的大屁股對著我,你放屁了咦,好臭。”


    失玉如同驚弓之鳥回頭,怨毒的看著方唐。


    那一眼確實把方唐給嚇住了。


    但,失玉這種小npc身上的氣勢,還不如李維恐怖。


    和恐怖遊戲管理者那般的詭異一起度過三天三夜的方唐,倒是可以忍住恐懼,瞪回去。


    它居然還凶他!


    他都沒有發火呢!


    你看看,這淋得他一腦袋都是的血!


    再說,他又沒說錯,現在這個樣子的同桌,真的超臭,還巨醜!


    一雙猩紅的眸子快速在眼眶翻轉,幾乎轉出殘影。


    失玉後腳發力,撲向方唐。


    啪嘰——


    剛起身的失玉被拍下桌麵。


    方唐將染血的書丟到對方桌上。


    還好不是他自己的書,不然就弄髒了。


    周圍玩家看著用一本英語書把npc拍到地麵後,又開始啃雞腿的方唐,集體沉默。


    原來他不是棒槌,他是大佬啊。


    摔在地麵,失玉腦子懵了一下,身上狂躁的氣息慢慢回穩。


    它扭動四肢,發出可怕的咯吱聲,以一種幾乎不可能的姿勢從地麵爬起來,慢慢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然後,它從桌洞拿出一包紙遞給方唐。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們……讓……我惡心……”


    玩家:“……”


    到底誰tm惡心,惡心你還咬,惡心你還往嘴裏塞?


    方唐一點也不客氣,一連抽走半包紙,右手擦拭頭上的鮮血,左手接著啃雞腿。


    餘光看到過道中玩家的屍體,少年默默背過身。


    眼不見為淨,影響食欲。


    “……他真的是新人嗎?”


    “他要是新人,老子把腦袋摘下來給詭異當球踢。”


    “他要是新人,我就倒立吃屎。”


    聽見周圍人自以為小聲的議論,方唐抬頭看了一眼,立最狠buff的兩人。


    那兩人被看得渾身一毛。


    “……他那啥眼神?”怎麽感覺好像在說“這屎你吃定”似的?錯覺吧?


    “我怎麽知道。”要把頭給詭異當球踢的人搓了搓胳膊上的雞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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