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水母也沒笨完, 聽得張舅母一句有子不教父上前, 眼眸一轉拔高姿態,吩咐兒子水衍給媳婦代為賠情。水衍當然樂得做這個和事老,自己也好清靜清靜, 他可不想整日家做磨芯子。跟他老子似的折在女人手裏。他不會忤逆母親,卻也不會聽任老娘, 夫妻交惡,妻離子散。如今老娘退一步, 有了其樂融融天下大同的機會, 莫說賠不是,就是負荊請罪又何妨?


    水衍當即長揖點地:“母親一時情急,娘子......”


    水衍代替水母賠情, 張舅母在側, 迎春豈會當著外人坐而受禮,傳將出去豈不落個囂張跋扈名聲?忙著一閃身將身子藏在張舅母身後, 嗔道:“為妻隻求一家和睦, 別為了旁幹之事生分了,豈敢受夫君之理?還不快些兒起來,當心舅母笑話。”


    張舅母卻是不肯放過水母去,這一次輕巧了,下次不定再犯, 將迎春推到身前,受了水衍一禮:“父債子還,理所當然, 你今日受了這大委屈,又跪又哭,差點夥計子嗣,這都是水衍小子做事不分明,受他一禮又怎的?”


    迎春杯張舅母趁著受禮,水衍知道這裏不行等下難得跟迎春相對,忙著躬身長揖:“母親年紀大了,外麵的大事不明白,倒叫娘子受委屈,這都是為夫的不是,還望娘子海涵!”


    迎春被張舅母坤著受禮,不得動彈,隻好玉手款擺:“做什麽,做什麽?快些起來。”


    水衍見迎春臉色依舊沉靜,知道他心結未解,想起太醫所言,胎兒不穩,不能再受刺激,如今這般鬱悶光景可對孩子不好。一時i型呢裏不知如何和是好,那眼睛瞟著張舅母使眼色。


    張舅母虎著臉,把眼眸一瞟水母,嘴裏趁著水衍:“合手言歡將相和,衍哥兒,你媳婦不笑不做準啊!”


    水衍眼珠子一轉悠,卻見晴雯前來給眾人上茶,俯身退下,水衍心下一亮,撅起屁股唱個喏:“喏喏喏,為夫這廂賠禮了!”


    水衍一個武將,學者戲台上文弱書生搖搖擺擺,拿腔拿調,怎麽看,怎麽別扭,迎春掩口一哂:“當著舅母忒輕狂!”


    張舅母這才一抬手:“好了,嘴上無毛辦事不牢。今後要做什麽乘早跟你娘親媳婦商議清楚了,須知老母在堂,妻室在房,你不是從前的毛小子,你是兒子更是人家夫君,馬上還要做父親,做事老實這般毛躁,如何能成?你姨夫日常念叨‘不掃一屋何以掃天下’?且吧那些慷慨激揚先收起,把後院安排妥帖了,否則你一心掛兩腸,一事無成!”


    水母見兒子賠了情,迎春還要驕矜,張舅母還要不依不饒。頓時有些臉色訕訕:“衍哥兒一項都是好孩子。”


    張舅母點頭:“嗯,說的是,歹竹出好筍!”


    水母諾諾臉紅,絲帕子掩嘴吃茶,卻是茶盞叮鐺喝不到嘴裏:“妹妹說笑。”


    張舅母擠兌得水母也夠了,這才一笑:“衍哥兒好在不肖父,姐姐你有福氣了。”


    張舅母說水衍不肖父,已經是很客氣了,很有修養了。水父在左右鄰舍親戚之間就是一個笑話,人們說起他來,不自覺就帶著一種鄙視。雖然父親不是東西,水衍除了覺得痛心餘下就是難堪。


    張舅母正是深知這一點,不過點到為止。今日來此為的是給水母母子們驚醒驚醒,賈府之於水府可謂是天差地別,水家名聲那是敗到極致。警告水母,要想好日子一直過下去,就不要再作興了。


    當然,張舅母知道水母囂張一輩子,一幫子打死不切實際,她今兒來就是擺明白一個姿態,對迎春在水府遭遇賈府無論什麽態度,自己是立場鮮明,要站在迎春一邊。


    張舅母見今日的目的差不多到了,遂起身告辭,迎春忙著要送,張舅母拉著迎春送回榻上:“好好坐著,你的孝心舅母一早知道,不再這一朝一夕上頭。你好好的養胎,水衍哥兒若幹給你氣受,直管給舅母捎一句話來,舅母我立時打上門來給你撐腰,記住了。”


    張舅母說得水衍,卻是看的水母,水母心裏雖然不自在,隨著這個從小護著自己妹妹卻是惱不得。


    卻說水母送張舅母到了二門上了軟轎,上舅母臨走回頭看了眼招呼轎夫水衍,對著水母一招手,示意水母附耳,言道:“雲英之前管過廚房?”


    水母愕然挑眉,等著張舅母說下去。


    張舅母卻不願意再多說一句,放下簾子:“走吧!”


    水母目送轎子遠去了,水衍攙扶母親:”兒子送太太回房。”水母卻是揮退水衍:“去陪著你媳婦吧,好好與她說話,就說今日那話,原是我氣頭上一句話,且別擱在心裏瞎捉摸。”


    水衍卻是堅持把母親送回上房,方才往後麵去了。


    水母看著兒子明明急之無奈,卻跟自己裝模作樣,心裏滿是辛酸,心酸之餘卻是找回自己榮升祖母的喜悅:“告訴你媳婦,好好養著,這些日子不用請安了。”


    卻說水母走後,月姨娘想著張舅母的指責,新阿裏甚是忐忑不安。這會子見了水母忙著上前攙扶,眼睛巴巴看著水母:“太太,姨太太?”


    水母雖然不相信月姨娘姑侄們管廚房會出什麽事情,卻也不得不小心謹慎,必定孫子是自己嫡親血脈,自己隻有一個兒子,不容有失。


    正巧顧管事夫妻得了喜訊前來給水母賀喜。


    水母忙著吩咐打賞下去,闔府老少,月例雙份。


    水母院子裏丫頭仆婦無跪了一地磕頭謝恩:“恭喜太太,賀喜太太。”


    管家娘子顧媽媽甚有臉麵,被人不過磕頭說聲恭喜,她卻是笑盈盈湊到水母跟前,喜滋滋撫手樂嗬:“太太,您判了這些年,終於得償所願,這回睡夢裏也要笑醒了吧。”


    水母忙著作揖:“同喜同喜,衍哥兒有今日,得虧你這個奶娘呢!”


    兩個老太太恭喜一陣,商量著報喜之事,水母吩咐顧管家去最好的點心鋪子買齊十二色點心,各處報喜不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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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母一邊吩咐丫頭們翻箱倒櫃把各色貴重藥材找出來擺了一桌子檢查,一邊喚住了賀喜來的繡橘老娘金二家裏:“大奶奶在娘家就是你服侍,如今你奶奶有孕在身,你要格外當心,凡是奶奶入口之物,你務必親自動手,切勿絲毫閃失。”


    金二家裏福身道:“太太不喚奴身,你也要稟報太太一聲,大廚房裏畢竟人多手雜,最怕是百密一疏。再有奶奶懷孕,胃口不好,正經席麵吃不了兩三口奶奶吃不下無關緊,虧著肚裏小主子可是大事體。”


    水母很以為然:“依你之見?”


    金二家裏早有腹稿:“奶奶身邊的晴雯,一手好廚藝,自幼服侍姑娘,奴家裏繡青也會炒的一二個小菜,不如就在大奶奶院子立起小廚房來,特特服侍姑娘姑爺,夜半要個熱湯熱水也方便。”


    水母自然答應不跌,一疊聲叫著顧管家,著他派人去水衍院子裏立灶頭,添置一應鍋盆碗盞之類。


    月姨娘正在收拾藥材,聞言手裏一頓,她回了水府又張羅起水母飲食,變相接管大廚房。聞聽金二家裏提議給迎春開小灶,眼眸一緊,這是不放心自己了!


    可是,他是人在屋簷下,不敢多說什麽,一時間心裏惱恨,麵上似笑非笑:雖是候門女,不過是個庶出的,這般驕矜作甚?那嘴角就扯起來了,想當初太太懷著哥兒,還要在老太太跟前立規矩,張羅一家子大小生計呢。


    雲霞站在姑母身後,麵上有惱恨酡紅,姑母不是說那女人是個難受孕的,三年後就可以借口子嗣抬舉自己做二房,如今那個女人竟然坐胎,三年後的約定豈不泡湯?自己難道再跟姐姐一樣回家去,嫁做窮漢妻?


    雲霞暗暗咬牙,這個女人實在可惱得很!


    不說水母上房心思迥異三人心腸,卻說水衍背過母親,轉過三進儀門,就腳底生風飛奔起來,回得房去,一把抱起迎春在手裏笑哈哈顛來顛去。晴雯繡青葉兒雀兒幾個貼身舊婢正在圍著迎春歡喜說笑,一個個對水母被下聯吃癟暗暗高興。卻被水衍一頭撞進來來了這一出,一群丫頭見慣了寶玉賈璉那種含情脈脈動口不動手情調,對於水衍這種嘴到手到的柔情有些不適應,一個個羞得滿麵通紅,唬得四下逃竄不迭。


    迎春嚇得摟進水衍,生生嗔怪:“大天白日做什麽呢?快些兒放手。”


    水衍去世充耳不聞,自顧笑嘻嘻飛起了旋子,雙雙跌落繡床,水衍笑眯眯俯身自眉毛一路膜拜:“這是誰家小娘子,這般美貌香甜,聰明能幹呢?”


    迎春雙手推拒:“別別別......”


    水衍卻是蜻蜓點水一般,四處出擊:“嗯嗯嗯,別什麽,什麽啊?”


    迎春臉頰飛霞,黑眸星子似的閃爍羞怯:“有人呢?”


    水衍實在高興得很了,一抬手將迎春架在左肩之上,滿屋子轉圈子:“看看,看看,看清楚了,哪裏有人呢?”


    迎春玉手扶住水衍額頭,心裏甜滋滋的隻要開出花兒來,隻是水衍這般瘋瘋癲癲,迎春很怕一個閃失,忙著顫聲哄騙,那聲音糍糯糯,甜津津,裹著蜜一般兒:“夫君說得對,沒人,隻是孩子會害怕呢,夫君放下我來,咱們一家子三口好好說話,可成呢?”


    水衍聞言一愣,扭頭瞅著頭上迎春,裂開嘴巴合不攏:“三口?”


    迎春撫撫腹部,羞澀點頭:“恩呢!”


    水衍眼睛成了一條縫了:“對哦!”


    嘴裏說著話,手裏小心翼翼把迎春抱下肩頭,卻是放在腿上,把手慢慢放在迎春腹部,咧嘴嗬嗬笑:“兒子,我是爹啊,知道不?”


    迎春笑臉一收。


    水衍說了半晌不見迎春回話,抬眸瞅見迎春滿臉困惑,忙問:“怎的了?不高興?”


    迎春迷惑一搖頭。


    水衍頓時緊張兮兮:“哪裏不舒服?”


    迎春玉手捂住水衍嘴巴,眼眸裏淡淡憂愁:“大爺很喜歡兒子,我擔心,隻怕不是兒子......”


    水衍斜眼睨著迎春,唧唧笑:“不怕,娘親不是生了三個姐姐才生了我,咱們慢慢試唄,有種子,有良田,害怕種不出好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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