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三位姑奶奶原本吃了早餐就起程, 隻是因為大奶奶做媒處理雲英之事,故而耽擱下了。迎春決定索性所請一天酒戲,反正酒菜再支應一天所缺無幾。


    迎春有意結識族裏妯娌, 迎春跟水母商議,讓水母將平日對脾氣的妯娌鄰居請了來熱鬧一日。水母卻說叫迎春看著安排。迎春便以水母名譽邀請水母相好的妯娌, 再有同族祺大嫂子,二嫂三嫂五嫂子六嫂子當日在洞房說話的妯娌, 原本請不起牛嫂, 迎春甚是猶豫,最後還是算上了她,讓顧管家挨家去請了來。


    這日沒有男客, 酒席打在水母院子裏, 就在庭院裏早搭起一台小戲唱起來。


    水母為了給月姨娘麵子,乘著這日酒宴給雲英說成親事放小定, 亦即讓周宏宇拿貼身之物為憑, 他母親也有四樣禮物為定。為了慎重起見,女方也請了祺大嫂子為媒,原本祺大嫂子不樂意,卻是大姑奶奶親自請求,也私下說了利害關係, 原來這一切都是水衍給水大姑奶奶寫了信箋,眼說了雲英經常明示暗示,自己不厭其煩, 央求大姐設法相助,在年內打發雲英。


    水家三位姑奶奶最是疼愛兄弟,水家家貧,水母名聲顯赫,不是張舅母一力承擔,難以攀上心儀親事,故而水大姐接了信便慎重對待,與周宏宇父母商議親事,更是擔保將來必定會盡力提拔周宏宇這個侄子。


    水母更是代為準備四盒回禮,免得婆家看輕。


    這日迎春為了避嫌,伺候各位叔婆嬸娘們早餐,便將一幹妯娌邀請到自己房裏喝茶聊天,迎春預備居中擇定一二位靠譜妯娌,以為臂膀,相互幫襯。


    迎春給幾位妯娌每人一方尺頭,做客的侄女兒則是每人四樣禮品,一個金鑲玉的戒指,一對珠釵,一雙珍珠耳墜,兩隻堆紗宮花,也是珍珠做的花蕊,幾位小姑娘當即打扮起來,立時增色不少。


    迎春這叫大麵積撒網小麵積收獲,先部分厚薄一起交往起來,然後擇善而厚之。


    祺大嫂子不吝誇讚:“韻兒,快些謝過你九嬸子,你九叔娶了你九嬸,可是你們沾福氣喲。”


    祺大嫂子在妯娌中很有感染力,一時大家齊齊誇讚。


    凡是為母親者,無不希望別人看中自家孩子,迎春一番禮物派下去,就連挑嘴的六嫂子也沒再發酸,而是讓自己大妞給迎春行禮道謝。迎春今日的禮物可值得十幾兩銀子了,六嫂家無恒產,僅靠丈夫一個馬甲的收入,再有婆媳們做針線度日。說她人窮誌短也可以,說她見錢眼開也可以,總之,她心裏不舒服表妹沒有嫁進來,卻也沒有跟銀錢製氣道理。


    卻說妯娌們正在其樂融融,小丫頭秋兒在門口一晃,葉兒瞧見忙著出去了。少時回返,悄悄跟繡橘一陣耳語,繡橘麵色紅一陣白一陣,折進房裏悄悄給迎春打眼色。


    迎春心知繡橘這般閉不住眼色,必是有大事發生,遂一笑:“今日難得陽光好,後院子有一拍楓樹眼下顏色正好,再有幾叢金菊也開了,難得有一叢v菊呢,嫂嫂們可去觀賞觀賞?”


    祺大嫂子聞言笑著起身:“嗯,在就聽聞嬸子後院景致不錯,隻是嬸子一項深居簡出,我們也不好打擾,今日就托福九嬸子一開眼界了。”


    一時晴雯忙著在前引路,繡橘則落後一步悄悄把正方事情說了,雲英不許婚事,哭著要鉸了頭發做姑子,這會子雲英被月姨娘約束住了,大姑奶奶上趕著幫人落得這個下場頭,惱得不行。


    迎春得了這話,想著大姑奶奶請了祺大嫂子為媒之話,不想這會子剛一試探就出了岔子,便悄悄跟祺大嫂子告罪:“大姑奶奶那邊有事叫我,這邊妯娌就請大嫂子幫襯一二,我去去就來陪嫂子。”


    祺大嫂子估計是要商量雲英的事情,微笑點頭:“這有什麽,都是自家妯娌,你隻管去,這裏有我。”


    迎春以便吩咐幾個媳婦子照應著茶水點心,又吩咐晴雯照看著,自己帶了繡橘往前頭來了。一路上迎春也把事情問清楚了,雲英跟男方並未見麵就嚷嚷起來要鉸頭發,本來一樁美事兒成了逼迫人命了。


    不說水母臉色鐵青,大姑奶奶一片好心,在娘家落了埋怨,回婆家也沒法子對妯娌交差,這會子都氣得脖子一梗一梗,不是做了多年主母,隻怕要落淚了。跟哪兒對著兩位妹妹,嘴裏直說:好人難做呢!


    迎春問道:“月姨娘如何說?”


    繡橘便沒好氣了:“秋兒說是月姨娘當時甩了雲英耳刮子,直說對不起太太,要把雲英遣送家去,雲英卻大哭大嚷,寧死也不回莊子去。鬧得好似大爺怎的她了,難道以為這樣一鬧就可以逼迫姑娘就範麽?真不知道是人臉還是樹皮!”


    迎春揚手,繡橘抬眸已經進了誰們院內,繡橘端正身子後退一步跟在迎春身邊,後麵跟著雀兒雲兒秋兒葉兒四個小丫頭,再有兩個嬤嬤一行人浩浩蕩蕩到了上房廳門,就聽大姑奶奶聲音:“算我錯,行了吧?我枉做小人成了吧?”


    迎春腳步一頓,難道水母責備了大姑奶奶?


    守門小丫頭聚精會神聽著房內動靜,竟然沒有發覺迎春主仆門已經到了跟前,迎春已經進了正廳,小丫頭才慌慌張張打簾子,聲音磕磕巴巴:“大,大奶奶來了!”


    房內聲音戛然而止,迎春微笑進了套間,與婆婆姑子分別見禮。不等迎春發話,大姑奶奶不拉不拉就把事情複述一遍,手拉著迎春隻抹淚:“弟妹你說說,我也是一片赤心牽掛月姨娘,不忘她的好,這才替她介紹一個有出息的後生,將來入學中舉封誥命,步步高升,我怎麽成了惡人了?誰都要來埋怨我?”


    迎春不聞誰埋怨,卻是笑著打岔:“我們老祖宗曾經說過,天上無雲不下雨,地下無媒不成婚,什麽才子佳人後花園都是無聊文人編纂無稽之談呢,大姐姐做媒是成人之美,怎會招人埋怨呢?相視大姐姐聽錯了吧。”


    迎春聞聽水大姐招人埋怨,心裏就猜到埋怨之人必是水母無疑,否則,以水大姐在三姐妹中的傲人之姿,如何會委屈呢,必定針鋒相對回去才是了。


    水大姐聞聽迎春之話卻是苦笑:“我倒以為是成人之美,熟料人家大小姐看不上呢?秀才娘子還不饜足,隻怕以為自己是金枝玉葉呢?”


    水二姐見說大姐說漏嘴忙著笑道:“姻緣姻緣,重點在一個緣子上頭,大姐姐隻是答應給侄兒劃拉一個媳婦兒,又沒有指名道姓,這個不成,就不行另找她家?她是一家養女百家求,大姐就應個景兒,來個踏破鐵鞋覓佳婦唄!”


    水三姐湊趣道:“是啊,侄子條件不是蠻好,尋一門親事還是輕鬆平淡,我就有現成的人選,摸樣品行無不百裏挑一,就怕弟妹舍不得呢!”


    昨日迎春當著眾人發話,要發嫁丫頭,妝奩大家也知道了,賞出身還有百畝良田,四箱子四季衣衫,四套頭麵首飾,二百銀子壓箱底。再有繡橘這些年的積蓄銀錢與物品,這可是比得上一般千金小姐了。當初迎春進孫家,可是隻有一些賈母王夫人鳳姐拚湊的舊家具,再有薄薄的三十六台妝奩,裝著一些米糧過時節的布料,總額不足一千銀子。


    迎春此刻想起來尚且心酸,真不知道自己那段日子如何忍受過來呢?


    不過,這周家親事符合迎春的擇婿標是一回事,繡橘親事又是一回事,繡橘一向跟著迎春吃穿用度,讀書識字,比一般人家小姐還能幹些,迎春培養她不是給人用來救火的,且是給雲英救火,她也配!


    迎春本想斷然拒絕,卻不能不安按住性子,婉辭道:“三姐可是說笑呢,雲英在婆婆跟前伺候,論理我們晚輩還要叫她一聲姐姐,隻因她是姨娘侄女兒,母親才吩咐叫一聲表小姐。如今做親被問到臉上,女孩子麵皮薄,難眠會羞怯,未必就是不願。且這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大姐姐介紹這樣的好女婿,孫莊頭必是樂意。”


    這件事情既然已經起了頭,哪能半途而廢,迎春且不會留著雲英繼續惡心自己,大姑奶奶想挽回麵子,自己就幫著她達成心意。反正雲英的父親正好回來送菜蔬吃壽酒。


    水家二姐三姐原本是為了給大姐打圓場,水大姐卻沒有這個想法,雖說沒有說名字卻也是點清楚了是水家遠親,如今繡橘雖好,卻是戶下人,父母俱未脫籍,水大姐覺得也不好跟婆家妯娌交代,在婆家家族裏也失落了麵子。正在心煩意亂,卻聽迎春說起孫莊頭,正中下懷,忙跟回頭勸慰水母:“母親,這雲英不主不仆在府裏住著,今日又是這一番鬧發,那意思已經昭然若揭,母親您還是拿個主意吧。”


    水母抬眼看迎春,迎春笑得雲淡風輕,事不關己。


    水母略微思忖,道:“林嬤嬤,你去跟孫家裏說道說道,若是做親,就來見大姑奶奶,若是不樂意,就叫她們把姑娘接回去自行發嫁,十六歲了,耽擱不得了。”


    這話讓迎春有些意外,卻在意料之中,主子可以恩顧奴才,奴才沒有要挾主子的道理。水母雖然對月姨娘有些私心,把雲英當成女兒一般教養,不妨頭雲英今日大哭大鬧,就是撕了水母臉。水母這些年閉門教子,功成名就,甚是自得,竟然被雲英吵嚷成了後花園私會。不由水母及惱又怒。雖然一貫偏愛雲英,卻也容不得他敗壞自己兒子。


    孫家很是識相,旋即孫婆子就進來了,滿麵含笑給水母姑奶奶門請安,給迎春也是禮數不差分毫。


    她收下了四樣定禮,男方庚帖,並把寫著雲英生辰八字以及乳名庚帖交給了水大姑奶奶,最後有對大姑奶奶提攜之恩感激不盡,一再保證,他們兩口子很樂意這門親事,並且表示這就帶著雲英回去備嫁,小定大定,何事娶親全憑大姑奶奶周全。


    水母水大姐等聞聽此言,麵色一體好轉。水姑奶奶雖然還是有些膈應,卻是比方才高興多了:“孫嫂子放心,哪家婆婆跟我最是相宜,雲英去了那家裏卻不會受委屈。”


    迎春也暗暗打量她,不過四十歲光景,形容體態不似一般鄉間婦孺,衣著整齊,頭發服帖,說話低眉順眼,應對大方得體,看來這個婆子倒比雲英清醒。


    婚事說定,各人給孫婆子道喜。水母賞賜二十兩,三位姑奶奶俱是十五兩,迎春也隨著大流賞賜了孫婆子十五兩銀子隨喜。孫婆子眉開眼笑,笑得嘴皮子保不住牙齒。水大姐便吩咐隨身伺候嬤嬤:“去叫宏發來給嶽母見禮。”


    水大姐這是讓孫婆子相看女婿,以便堅定她的決心,暗示她壓服雲英,再無心二心。


    少時周宏發進來行禮,他是秀才,沒有磕頭拜見,隻是唱個大喏,躬身大禮。這般已經把孫婆子高興不了,她沒想到女婿這般年輕英俊。


    為防雲英鬧出笑話,斷了這般好琴,孫婆子告罪辭別了水母迎春三位姑奶奶:“承蒙太太,奶奶,姑奶奶們恩義,給我們雲英攀了好親,我這就回去備辦婚事,隻等姑奶奶的喜訊了。”


    水大姐便道說年前必定讓人來下聘,婚期到時候再議。


    孫婆子千恩萬謝去了。


    午餐之時,水母正方打了四張桌席,三桌女客,一桌男客都是本家子弟,用了屏風隔開,大家隔著屏風說話看戲,隻是看不見彼此。不知是惱還是羞,幾十年不曾離過水母片刻的月姨娘第一次缺席了,沒在水母身後伺候。


    事後繡橘告訴迎春,孫婆子將雲英帶走了,衣服首飾鋪蓋行禮一體收拾了四隻大箱子。


    迎春挑眉:“不是鬧騰的厲害,如何又服帖了?”


    繡橘輕微一陣細語。原來雲英原本不聽勸服,叫她娘孫婆子狠狠扇了兩記耳光,然後令莊子上頭兩個送菜蔬的婆子將她夾持住,並威脅說了狠話,隻要雲英膽敢大喊大叫,黃了婚事,連累下頭的弟弟妹妹,她便當眾撕爛雲英嘴巴,然後灌下啞藥,權當當初沒生養。


    這事兒就算揭過去了。


    這一回迎春為了水母舉辦生辰酒宴,雖然花費五百銀子,卻是買個心頭舒坦,族裏祺大嫂子二嫂子與三嫂子五嫂子自此跟迎春成了好姐妹,剩下一個六嫂子,偶爾說幾句迎春酸話,也沒人應對她。


    祺大嫂子更是背過別人點撥她:“倒底是表妹親還是兒女親?你們家老六在甘心一輩子做個馬甲,不想再進一步升格領催什麽呢,你娘家幾個兄弟都是閑逛自顧不暇,你家幾個侄子侄女兒前程仰仗誰呢?你起初起意,不過是要借重九弟力量,如今竟要做仇人呢?我看九弟妹是個賢惠人,隻要你將心比心不格外,未必不如你家表妹強些。你那表妹家裏也是一攤子,他若得了好嗎,未必就能想起你。”


    六嫂子當初確實有此意,看見水衍一步步進取直至攀上太子,而她當家的成親十年已然是個馬甲兵,便想攀附水衍仰仗一二,結果水母不兜攬,聘娶迎春的,六嫂子心裏發堵,這才在洞房言語刻薄,欺負迎春新媳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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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閑話休提了。總之一句話,迎春異常酒宴在族裏打出了賢孝之名,也結識了幾位相好妯娌。不至於孤立。意外收獲,還順手捎帶,把雲英這盆渾水潑了出去。當然這裏麵有水衍功勞,迎春且不點破,隻是一顆芳心跟夫君更加貼近了。


    十一月初八,賈府派了賈玨駕車過府迎接迎春回家住對月,迎春已然住在葳莛軒,因為府內有黛玉湘雲探春惜春這一班小姨子,水衍想住進賈玨的半大門院子也不成,卻張氏做主被安排在依霞齋賈玨寶玉的外書房裏。


    水家惱了雲英這一出,雖然迎春沒有告狀習慣,張氏還是知道了,心裏多少有些不舒服,隻覺得水母有些不清白。好在迎春在這世上沒吃虧,水衍的行為舉止也叫賈母欣慰。


    人心沒有不偏的。雖然每一個母親都不喜歡兒子算計自己,對於水衍為了迎春聯合水大姐算計母親月姨娘賈母心裏還是高興地,隻是這事兒心裏高興說不的,故而,整個賈府都沒在水衍名下吐露半字,樂得做個睜眼瞎子。


    迎春回娘家小住,張怡君攜帶她家裏大姐兒來了一次,她替繡橘保媒來了,男家就是杜桐表舅,杜太太同族堂兄兒子,名叫蘇鵬,父母雙亡家道中落,僅剩下三十畝土地生活。因為屢試不第,目下已經絕了科舉之心,在家裏辦個私塾。原本的對象舅表妹嫌棄他沒有前程退了親,嫁給一個五十歲的道台做填房去了,蘇鵬舅舅卻把本族裏一個旁支豁嘴姑娘替嫁說給蘇鵬,蘇鵬一怒,與舅舅嶽父割袍斷義,關了私塾,變賣了田產房舍,帶著僅餘八百銀子到京都投靠表姑母,杜家幫著他在東城買了一棟房屋,前院做書局買賣,後麵居住。如今生活尚可,雖然不算大富大貴,也是月月有進項,衣食無憂。


    迎春聽了覺得人到合適,繡橘進門不受婆婆欺壓,他在老家失了牽絆,長期留在京中,自己也可以就進看顧,男方不想讀書出仕,繡橘的身份不會成為掣肘。


    隻不過人心難測,迎春問道:“他可知道繡橘家生子兒身份?別眼下貪新鮮漂亮,異日為了被人說幾句又來後悔,我這裏可是不買後悔藥喲?”


    張怡君把迎春手一拍:“瞧你,這般不信人?曆來男方是求人之方,我來與你說,自然是他的意思,他不樂意我何苦費這口舌?”


    迎春皺眉:“他自己托你?”


    張怡君嗔笑:“你這話說得,我雖然當家,府裏也是兩層婆婆,蘇鵬是婆婆親戚,婆婆不發話我如何敢興頭?”


    迎春微笑點頭:“我看著還不錯,隻是這是繡橘婚事,成不成的,要問過他自己才能決定。”


    少時繡橘前來,迎春把話說一遍,表姑娘張怡君替他做媒,男方情況也說一遍。


    繡橘聞言對方二十一歲,是個秀才,開著書局做生意,心裏已經肯了,卻是紅臉道:“我不過是個丫頭,他在潢門,如何樂意呢?”


    張怡君笑道:“這個你放心,他當日跟他前嶽父發誓言道,異日必定說一個才貌雙全娘子,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美貌賢妻,讓鄉鄰瞧一瞧,我蘇鵬不是福糊不上牆爛泥巴。”


    繡橘這才紅了臉告退:“奴婢又不識得什麽體統,好歹全憑姑娘做主。”一徑走了,這一去,一整天躲在廂房繡花,再沒出來走動。


    迎春知道這是準了。遂允了婚事,一邊派人通知繡橘父母預備婚事,一邊喊了人牙子來,替繡橘花二十兩銀子買了兩個十歲小丫頭交給晴雯訓練,以備明年陪伴繡橘出嫁。


    三日後十二,杜家請了官媒上門提親,因為迎春發嫁丫頭,繡橘父母尚在奴籍,迎春作為女方接受了四樣收拾作為聘禮,並將繡橘八字交給了媒婆。繡橘上來給張怡君迎春磕頭道謝,這門親事算是說定了。


    雙方約定了正月十八小定,屆時商議婚期。


    迎春已經打定主意要將繡橘在三月之前給繡橘完婚,因為五月間平安州就會爆|發民|變,屆時誰還有心思娶親,不被人說成呈現添堵,也會被人當成有心無肺。


    映出回家不過七天,在老祖宗麵張氏麵前奉承的一團和氣,順手還把繡橘婚事敲定,水衍見天讓人傳遞字條說約定見麵,迎春卻是微笑不理睬,日子過得不亦樂乎。


    八月後,十一月二十六,水母終於坐不住了,親自駕車來賈府拜訪賈母,送了水衍鑽天拱地所得三十斤禦田碧米,陪著賈母摸了一天牌局,臨別,也沒幹跟賈母提說迎春回家之事。也沒見著迎春,迎春陪著張氏到城外碧雲寺上香去了。


    隔天,水母又來,因為賈母昨日邀請她過府摸牌。這回水母也沒空手,給賈母張氏一人一支野山參,又摸了一天牌。傍晚,隨著張氏鳳姐到廟裏吃齋上香的迎春終於回府了。水母看著迎春笑意盈盈替自己與賈母兩下看牌,水母嘴裏隻發苦,甚悔自己曾經試探壓服,沒有提前打發雲英,那請求迎春結束住對月回家之話,對上賈母笑眯眯眼睛,話到嘴邊恁沒說出來。


    水母不言,賈母假作不知道,賈府上下禮儀謙謙好吃好喝好看待,回家更是山珍海味加鮮果回禮,直叫二管家將水母送回府門。


    姑娘住對月,婆婆不開口,媳婦沒有自己上趕著回去道理,會被婆家看輕忽。


    臘月初一,水家三姑奶奶親自上門來了,在賈母張氏麵前磕頭請安,恭敬不暇,賈母張氏鳳姐李紈都是有一份禮物。及至水三姐拜訪張氏,賈母看著各種藥材,其中還有二兩血燕,賈母知道張氏等人是上等燕窩,微笑看著迎春:“看來你婆婆這回折了大本錢了,把當家東西都拿出來了。”


    果然,水三姐這回是奉母命來接會弟媳婦,以為水母想念兒媳婦,二為年關將近,家裏不能缺了當家主母。


    賈母聞言一笑:“這卻是老身疏忽,隻是舍不得迎丫頭,想多留他幾日,沒想到他終究出了門子,娘家再好住不得一輩子。”又回手摩挲迎春手:“既是你婆婆接你回去,婆婆命不能違拗,你就跟著回去吧,隻是遇事別委屈自己,老祖宗在這裏呢。”


    迎春點頭答應了,主仆門後麵去收拾行裝。賈母又對水三姐言道:“我這個孫女兒從小孝順,最是敬老扶幼,心腸慈軟,十幾年了,每年都把臨用銀錢積攢下來,買米買藥布施行善,隻是一條,有些慈軟太過,我就擔心他被人屈服不知道吭聲,今後還要靠著三姑奶奶教導一二。憐惜一二。”


    水三姐哪裏敢答應,隻是俯身行禮:“老祖宗說話折煞晚輩了,弟婦自入府禮儀謙恭,左右鄰舍親戚朋友無不誇讚,晚輩豈敢應承這話。”


    水衍下朝也來迎接,姐弟被賈母留著用了午餐,這才一體出府。


    迎春水衍來時帶了兩輛車,一車坐人,一車禮品,回家則是四輛大車裝得滿滿當當。原來是迎春在娘家幫著鳳姐辦理年貨,順便把婆家年貨年禮準備下了。


    回得府去,迎春就開始跟著水母帶著禮品到族裏拜訪兩位碩果僅存的太婆婆,其餘各家年禮,都是迎春親手寫了簽字,命顧管家以及采買金二親自送到各府邸。


    迎春回府沒見著月姨娘,卻是孫家已經辭別了京都,回歸大名府置下一百畝土地落葉歸根了。


    原來是孫家怕雲英再有反複,顏麵無存,更怕與水家交惡,求了水大姐幫著孫家在大名府已經買下了一棟小小四合院,買了一百畝中田,並將戶籍也遷回了原籍去了。


    這些事情迎春早已經知道,卻是親自問了月姨娘去向,並對孫家搬遷表示訝異。並對月姨娘決定離開京都投靠弟弟一家子表示遺憾:”姨娘陪伴婆婆一輩子了,年前還是去接回來吧。“


    水母搖頭:“知道媳婦慈善,隻是月姨娘過不去自己那關,由她去吧,那天想通了就回來了,想不通接回來也是留不住。”


    月姨娘臨走把府裏賬本清理的順順當當,這些年的收入支出明明白白。


    迎春看了賬冊,不得不佩服月姨娘管家能力不弱。


    月姨娘走了,林嬤嬤老邁,不堪服侍,迎春索性做了調整,將府裏原有針線房改為水母院子針線房,將廚娘劉家裏母女作為水母小廚房廚娘。為了補齊月姨娘空缺,為了避嫌,迎春沒有用自己戶下人,而是花費七十兩銀子另外買了一家三口進門,兩口子帶著個女兒,男人姓方,叫方華,是一家移靈回家丁憂老尚書發賣戶下人。


    發賣媳婦原來是在老夫人院子裏伺候,因為她是京郊人,老尚書家在四川,也不準備起伏,體諒家下人等骨肉難離,除了家生子兒,其餘一概就地發買了。人牙子介紹說方華家裏說她很會伺候老人家解悶,迎春看中這一點賣下她一家。


    迎春除了替水母買了一房家人伺候,還給水母買了兩個十三歲小丫頭,充當二等丫頭,又添加了兩個十歲小丫頭,專門負責水母房院灑掃。讓水母房裏攏共有了八個丫頭伺候,專屬伺候下人有三房。旬日裏大氣一桌牌搭子也不缺人伺候茶水點心做針線了。水母排場雖不及賈母,卻跟迎春房裏人數平齊,月例也從之前的十兩漲到十五兩。這樣的待遇再依附北靜王爺生存一幹人等中已經算是上等人了,不是先前破落將軍門戶可比擬,水母成了許多老妯娌羨慕對象。


    這既是迎春的孝心,也是迎春小心謹慎,免得落人口實,說是迎春隻知道自己享受,不管婆婆受苦。


    由奢入儉難,由儉入奢易。水母很快適應了被人從頭到腳伺候過日子。又到一年年節,水母甩著手好吃好喝,接受本族妯娌晚輩上們磕頭拜見,發放者媳婦準備好的荷包,笑得山花爛漫,猶如九月怒放的金絲菊。水母其實是個爽快人兒,年夜跟三老妯娌搭著台子一起守歲,等候祭祖時辰,一邊吩咐小丫頭擺上各色點心吃食,一邊樂嗬嗬顯擺起兒媳婦孝順,言下之意,自己自己做個甩手掌櫃幸福美滿。


    三位老妯娌咂嘴咂舌,其中七老太太更是羨慕:“難得你也說聲好,看起來你家真的撿到寶了,你說你怎麽這樣好命,這麽凶巴巴的婆婆竟然說到個嫻靜媳婦,咱們嫻靜端方,卻說個河東獅呢。”


    水母就抵黑:“別說這話糊弄人,別以為你那兒子喝花酒養個外室壞家事的事情被人不知道吧,你那個兒媳婦我看還是好的,隻不過罵兩句算了,還把孩子大人領回家去,叫我,一體賣到窯子裏去,哼。”


    七老太太麵上訕訕:“誰能跟你比呢,你命好,孫猴子倒有老來福呢!”


    一時到了子時四刻,水衍迎春兩口子帶著兩溜打著燈籠的丫頭仆婦來清水母,去各房院拈香行禮。


    水母偕同三位妯娌起身出門,卻見滿房院的大紅燈籠高高掛,一路所過,門神、聯對、掛牌,新油了桃符,煥然一新。從大門、儀門、大廳、暖閣、內廳、內儀門並內垂門,直到正堂,一路正門大開,兩邊台階之下一色點著大紅喜燭,金龍似的。


    兩邊丫頭提留著等燈籠伺候水母拈香完畢向大門祠堂出發,兩溜燈籠從水府正堂延伸而出,一路紅紅火火。


    水母在丫頭攙扶之下昂首闊步,滿頭珠翠,渾身綾羅,跟著身邊妯娌談笑風生,那手揮得靈活雄健,活似當年掛帥出征佘老太君似的,神氣活現!


    水衍迎春緊跟其後,水衍高興地嘴巴合不攏,一排牙齒銀閃爍:“全是娘子功勞,多少年了,似乎自我懂事,母親就沒這樣樂嗬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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