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思回頭看了看,見容寂隻有一個人,也不像是什麽危險人物,便同意了。


    解意坐到容寂對麵,很注意地看了他兩眼,這才輕輕地說:“您的字跟容哥一模一樣。”


    “是啊,所以我們是朋友。”容寂溫柔地看著他,“解先生,我叫陳憶榕。”


    “憶容?”解意呆了一下,苦澀地笑了笑,卻沒吭聲。


    容寂的聲音更低,“解先生,如果容哥能回來,但有可能變成別的樣子了,你會怎麽樣?”


    “如果真能回來,無論他變成什麽樣子,我對他的心都不會改變。”解意想也不想,斬釘截鐵地回答。


    容寂看著他,眼裏有著隱約的喜悅,很輕很輕地說:“小意,我回來了。”


    解意驚得一下站了起來,怔怔地看著他。解思發現不對,馬上走過來扶住他,警惕地看向容寂,關切地問:“哥,怎麽了?他騷擾你嗎?”


    “不,沒有。”解意本能地搖頭,眼睛卻一直盯在麵前這個人的身上。


    容寂深深地看著他,緩緩地道:“容哥在世時曾經說過,他曾經設想過自己的將來,可無論怎麽想,都覺得自己會一個人寂寞地生,孤獨地死。沒想到,在他生命的最後時刻,竟然是和他最愛的人在一起。他非常快樂。如果那時候你沒去,他也會去參加開工典禮,會在那個時間走那條路,也會遇到恐怖襲擊,會獨自死去。幸好你去了,也幸好你沒事,他覺得沒有遺憾。”


    這是容寂在生命的最後時刻對他說的話,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第三個人知道。解意微微顫抖著,眼圈漸漸紅了。


    容寂繼續溫柔地說:“他要我告訴你,無論他會怎麽樣,你都要好好地活下去,要過幸福的生活。你的心太重,凡事都放在自己心裏,不肯輕易對別人敞開。以後如果有很好的人出現,又疼你愛你,不妨試著接受。你們這樣的感情是社會的禁忌,能夠遇到合適的人,實在是很不容易,他是很幸運的人。他惟一後悔的,就是不該晚了三年才向你表白,不該在過去的一年裏與你分開。那樣,你們的幸福還會更多。細想起來,他真是個自私的人。”


    “不,他不是。”解意的眼淚奪眶而出,輕輕地叫道,“容哥。”


    解思更加生氣,怒視容寂,“你到底是誰?幹嘛又來招惹我哥?容哥已經走了,他好不容易才好一點,你又來提起那些事做什麽?”


    解意連忙勸住他,“小思,他是容哥的朋友,專門過來看我的。你別急,我沒事。我是太高興了,不是傷心。你過去吧,讓我和他單獨說說話。”


    解思簡直是一頭霧水,但既然解意說自己在高興,他便沒那麽擔心了。他看看哥哥,再看看對麵坐著的人,隻好退回去坐下。


    “吃點東西,好嗎?”容寂招手叫服務員再拿一副碗筷來,溫柔地對他說,“你瘦成這樣,我太心疼了。”


    看著這個陌生人眼中熟悉的神情,聽著比以前清亮一些的聲音說出同樣溫柔的話語,解意忽然想要感謝以前不曾信過的神明。他溫順地點頭,拿起筷子吃起來。


    解思一看,不由得大喜,也不管他們是不是歡迎自己,立刻叫服務員把自己這邊的菜移過去,自己也坐到哥哥身邊,笑容可掬地對容寂說:“先生,謝謝你。”


    “不必客氣。”容寂看著這個生氣勃勃的年輕人,微微一笑,“小意是容哥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以前我們沒有機會見麵,現在容哥不在了,我理當過來照顧他。”


    解思一怔,不明白他這番話是普通的意思還是另有深意,不由得詢問地看向哥哥。解意喝下一碗湯,輕鬆地對他笑道:“這班廚師的手藝不錯。”解思愣了愣,便不打算再問什麽。他端起碗來盛了湯,悶著頭喝下去。


    解意這才問容寂,“你住哪裏?”


    “就在這家酒店。”容寂微笑,“我今天才到的,本來想明天到府上去拜訪,沒想到這麽巧,晚上就遇上了,真是緣分。”


    “是啊,真是緣分。”解意意味深長地點頭,“那我們吃完飯就到我家去喝茶吧。”


    “好。”容寂當然欣然同意。


    解思卻著急了,“哥,這不妥吧?”


    “有什麽不妥的?”解意抬手撫了撫他的肩,溫和地笑道,“小思,你不用再擔心我了,我會好起來的。”


    解思呆呆地看著他。自容寂去世後,他從來沒有這樣笑過。這一刻,他決定不再反對哥哥的任何決定,隻要他開心,想怎麽樣都行。


    解意便站起身來,對容寂說:“我們走吧。”


    容寂對解思禮貌地欠了欠身,便與解意相偕離去。


    解思坐了一會兒,這才嘆了口氣,轉頭叫服務員,“拿帳單來。”


    第4章


    走進家門,容寂發現屋裏的一切都沒有動,包括自己的拖鞋都依然放在鞋櫃的原處,仿佛他一直都在這裏住著。他一點也不意外,心裏卻依然很感動。看著解意鎖上大門,他熟悉地打開鞋櫃,把自己和他的拖鞋拿出來,然後換上。


    “你今天沒吃什麽東西,我給你再做點吧。”他很自然地說著,往廚房走去。


    他熟練地打開櫥櫃,拉開冰箱,把那些廚具、餐具、食材一一拿出,琢磨了一下,便洗洗切切,然後開火烹調。


    解意看著他忙碌的身影,眼前漸漸一片模糊。


    這個人真的是容寂,他真的回來了。


    “你別站在這裏,不要讓油煙燻著你。”容寂很自然地說著,轉頭看向他,忽然發現他淚流滿麵,不由得愣了一下,隨即放下鍋鏟,過來擁住他,溫柔地說,“小意,別哭。”


    解意將臉埋進他的肩頭,低低地道:“我簡直不相信這是真的,就像做夢一樣。”


    “不是夢。”容寂非常肯定地說,“我會一直陪著你,再也不和你分開。”


    過了一會兒,解意平靜下來,抬起頭來笑道:“我隻是有些不習慣,你比我還小,我都不知道該怎麽稱呼你,叫容哥太奇怪,難道叫你小容?”


    “你如果叫小容,我也會覺得很奇怪。”容寂哈哈大笑,“不過你如果再叫我容哥,人家多半會懷疑我是黑社會。”


    解意也笑出聲來。容寂轉身回去繼續做菜,解意就站在他旁邊看,感慨地說:“真想念你的手藝。”


    “我現在可以天天做給你吃。”容寂溫柔地看了看他,“你看我們要不要開個餐館?”


    “可以啊。”解意輕笑,“去北歐開餐館一直是你的夢想,現在可以做了。”


    容寂嘆了口氣,“隻怕沒那麽簡單。”


    “怎麽了?”解意有些詫異。


    “這個陳憶榕是他爹在外麵生的,他上麵有兩個哥哥和一個姐姐,都是正室所出。我雖然隻見過老三,可是就憑他給我的感覺,我認為他們這家人不簡單。”容寂收斂了笑,輕聲說,“明天你打電話給路飛,讓他去查一下這家人的底細以及陳憶榕的所有資料,要他切記,別驚動他們。”


    “幹嘛要明天,我這就打電話給他。”解意一聽容寂可能陷進一個複雜莫測的環境,頓時急了,立刻走到客廳去,拿起電話就打給仍在北京的路飛。


    他說認識了一個朋友,想讓路飛幫忙查一下那家的情況。容寂剛去世不久,路飛對他自然是有求必應,根本不會有半點猶豫。


    等他打完電話,容寂已經把菜做好,端出來放在餐桌上,與他一起吃起來。解意很久沒好好吃過東西了,感覺這頓飯特別香。容寂開了一瓶紅酒,與他小酌了兩杯,然後就很有節製的把酒瓶收起來。兩人的身體狀況都不太好,略一沾酒就有些微醉的感覺,飄飄然地很舒服。


    吃完飯,容寂把廚房收拾幹淨,跟解意一起去書房和畫室轉了一圈。容寂對每個細節都欣賞不已,然後說:“一切都沒變,感覺像是過去那些變故都沒有發生。”


    “是啊。”解意微笑,“隻是你變得更年輕了,讓我真有點不習慣。”


    “別說我,我也一樣不習慣。”容寂有些無奈,“主要是身份的問題,這個陳憶榕應該是個很普通的人,跟所有正常人一樣,對黑社會肯定很畏懼,對於當官的多半也是比較聽話的,要我做個膽小怕事唯唯諾諾的人,我還真不適應。”


    “那倒是。”解意與他坐在陽台上的花園裏,一邊喝茶一邊觀賞夜景。想著容寂對別人唯唯諾諾的樣子,他忍不住好笑,“你可是叱吒風雲慣了的人,這下怎麽能從一個普通人再轉化過去呢?總不能裝一輩子,那太難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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